第五十七章 陳天勾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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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雲寨中,獨眼斷臂的陳天勾坐在大堂主位,閉著眼聽底下一個身著元兵服飾的小山賊訴說自己的見聞。兩邊坐著勾雲寨主事的幾個當家,至於肥胖的陳繼祖卻是不見人影。
麵對莫日根的怒火,不隻是趙城縣的士兵唯唯諾諾,就連其他三縣的巡檢也得乖乖受著,因為暴怒的莫日根已經不再顧忌什麽撫恤銀錢,剛剛就直接砍殺了三四個他們的手下。
莫日根這個想要混吃等死的家夥,並非一無是處,如果不是因為他過於嗜殺,易於憤怒,以他的能力,絕不會困頓於一個小縣城的達魯花赤。
從趙城縣出發到現在,他們一個山賊都沒碰到,反倒死了六七個人,這些人大都是莫日根動手的砍殺的。
這樣的鐵血手腕確實有助於整頓這支胡亂拚湊起來的雜牌軍,盡管大家心中怨恨害怕,但基本上都老實了,整個隊伍這才勉強有了幾分正規軍的模樣。
不得不說,即使是世家裏的酒囊飯袋也有兩把刷子。
文敬清最後一句話別有深意。
或許其他人看不出來,但文敬清身為這勾雲寨唯一一個讀書人,心底早已摸清楚陳天勾的心思。
陳天勾獨眼微眯,剩餘的手端起桌上茶杯一飲而盡,臉上神情微冷,似乎有了打算。
他這幾年來的反常舉動都是有跡可循的,不斷地親近官府,建立明裏暗裏的關係,為的就是向元廷投誠。
如果早幾年,身為黑山嶺大寇的陳天勾還沒這樣的打算,但隨著年齡增大,身體漸漸衰老,陳天勾莫名其妙地起了這樣的心思。
很多年前,在江湖上犯事的陳天勾帶著幾個兄弟在黑山嶺落草為寇,闖蕩幾年後,建立起遠近聞名的勾雲寨。而他自己,也失去一眼一臂,落得滿身是傷。
陳天勾有預感自己可能活不了幾年了,做了大半輩子的山賊,他比任何都清楚這勾雲寨中的爾虞我詐。
別看這文敬清現在對他唯唯諾諾,當初可是他親手逼死人家妻兒老小,才讓這個秀才公不得不落草為寇。要是有一天他走了,隱忍了大半輩子的文敬清還不知要怎樣收拾他那蠢兒子!
另外,這劉武安和吳良謀看似忠心耿耿,但都是桀驁不馴之徒,陳天勾那癡肥愚蠢的兒子真能駕禦得住?
不反噬奪了這勾雲寨基業陳天勾就要燒高香了,還想他們幫助自家兒子?做夢!
陳天勾這些年做的打算,其實都是為了打拚半輩子掙來的勾雲寨基業和自家那愚蠢癡肥的兒子。
想遍所有可能,或許拿著勾雲寨這基業向官府投誠,換取自家兒子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才是最好的辦法。
但矛盾的地方在於,這勾雲寨並不是陳天勾一人能輕易決定走向的,他投靠了官府,寨裏的大小兄弟就不一定答應。
劉武安雙親早年讓韃子當街騎馬撞死,這家夥一氣之下,拿著兩把菜刀就砍把人家腦袋砍了下來,別在自己腰間,從此開始亡命天涯。
要是投靠官府,這家夥估計第一個跳出來反駁。
吳良謀來曆古怪,但也絕不是那種會投靠官府的人,要是陳天勾直接表明向官府投誠的意思,他也會站出來反駁的。
至於文敬清,估摸著陳天勾要是表露出投靠官府的意思,這家夥肯定舉雙手雙腳同意。
在官府那邊,文敬清想玩死這些山賊,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陳天勾對於這些彎彎道道,心中亮堂得很,何去何從,他心底裏已經有了決斷。
“這事我心中已有安排,你先告訴我,那官兵現在到了何地?和有窮寨的吳老二是不是碰上了?”
陳天勾問跪在底下的小山賊,靈石縣那條路估計走不通了,他打算看看趙城縣莫日根那裏有沒有路子。
小山賊低著頭回道:“小的逃回來時,還沒遇上,估摸著現在已經撞上了!”
陳天勾渾濁的獨眼閃過一絲清明,摸著越發疼痛的胸口,最終下了決定:“三弟你留在這裏守好寨子,二弟四弟你們現在馬上去整頓好兄弟,咱今晚就帶人出發,趕往葫蘆穀。”
劉武安興奮地站起來,抱拳回道:“大哥放心!我就說咱大哥不是那種沒講道義的人,上次咱惹了有窮寨的人,這次幫他們解了圍,也算是兩清。我這就去叫兄弟們準備,咱一定要讓韃子元兵有來無回!”
與劉武安的興奮相反,文敬清的一頭霧水,他不清楚陳天勾此舉是要搞什麽名堂,但他仍恭敬地鞠著身子接受命令。
至於吳良謀,一臉平靜地看著桌上茶水,臉色古怪,他也摸不清陳天勾的打算。
“不說咱們上次聽呼延單的鬼話和有窮寨翻臉,大晚上跑去襲擊人家,就說前幾天,拿著糧草去跟靈石縣官老爺換兵器,結果人家直接把人和糧食都扣下,這筆帳都還沒跟咱們算清。大哥,這官府信不得,你咋總是想和他們打交道啊?”
一旁搖著羽毛扇的文敬清聽見劉武安這番話,臉色一變,怒喝道:“閉嘴!你難道是大哥?大哥做什麽事需要你來指指點點?”
劉武安睜大豹眼,正準備反駁,回頭看了一眼氣定丹閑的陳天勾,最終歎了口氣,一臉忿忿地坐回自己位置。
這身著元兵服飾的小山賊,也算是個聰明人兒,他們三四個人被派去跟呼延單做事,結果轉手讓人家賣給莫日根,擺明著翻臉了要借刀殺人。
可那祝廣三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天生愚鈍,就是沒看清形勢,隻有這個小山賊明白其中奧秘,趁著李大虎那晚夜襲縱火之時,穿著元兵服飾逃離鬆竹山。
陳天勾睜開渾濁的獨眼,聽完小山賊的訴說,臉上平靜,看不出真實想法。
反倒是坐在一旁身背銀頭短槍的二當家劉武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大聲嚷道:“大哥,這呼延單是要翻臉不認人,過河拆橋,許諾給咱的東西還沒兌現,就把咱兄弟送去當炮灰,這不明擺著要和咱勾雲寨過不去嘛?”
“還有上次靈石縣來的幾個韃子死在咱們寨裏,那官府豈不是恨死我們?大哥,我上次就說過這韃子官府不可靠,你偏偏要和人家合作!”
“大當家,那呼延單將小的交給趙城縣的莫日根,讓小的們給他們帶路,擺明著是要借刀殺人。小的趁著夜色和熟悉山裏的地形,逃了回來,祝當家因為走水燒傷了身子,留在元兵那,小的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一場夜襲搞得這些元兵人心惶惶,第二天趕路時,沒幾個人有精神。
坐在他身旁的吳良謀,給他倒了杯茶,沒有表態。
文敬清搖著扇子,朝陳天勾拱了拱手,語氣和緩地說道:“大哥,這武安說得也對,咱這幾次和官府做的交易,都是賠本買賣。看這模樣,那官老爺是沒誠意接納我們啊!”
花了幾天時間整頓這些烏合之眾不說,出師不利更讓他糟心,先是走水燒傷了帶路的山賊,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那火是李大虎他們放的,接著是過河遇見埋伏,最後是今晚的夜襲。
接二連三的糟心事讓本就沒有自我掌控能力的莫日根徹底暴走了,揮舞著鞭子,鞭打著跪在身前的手下,另一邊,沾滿鮮血的彎刀令眾人惶惶不安。
他以鐵腕手段控製住慌亂,整個軍營很快恢複了秩序,但縱火燒營的人早就沒了蹤影。
憤怒的莫日根殺了幾個今晚負責巡邏守夜的士兵,鞭打嚷嚷著逃跑的巡檢,這一次,真把他惹火了。
“你們這群廢物!就幾個賊匪縱火燒營就沒了分寸?老子要你們何用?”
“還有你們,別以為有達不花他們撐著,就不把老子放眼裏,你們現在是老子手下的兵!真惹急老子,大不了一拍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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