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魔術師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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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術師的煩惱
    
    
    第十五章
    “絕大多數時候,爸爸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稱職。在照顧人方麵,他的表現和我的學習成績可以媲美。”馬飛一筆一畫地寫著,偷偷看爸爸一眼,壞笑著收起日記本,和爸爸一樣也拿起本書看。
    父子倆身後的牆上,紅筆粉刷著幾個醒目的大字:“一直想,一直想”。大字的旁邊,貼滿了馬飛的畫作。整麵牆五彩紛呈,顯得非常熱鬧溫馨。
    鋁皮的小蒸鍋響起了“咯咯咯”的聲音。馬皓文起身,墊著塊毛巾把飯菜從蒸鍋裏拿出來,遞給兒子,同時遞給他一個嘔吐袋。
    “嚐嚐今天的?”
    馬飛吃一口,平靜地吐在了嘔吐袋裏。馬皓文麵無表情地把飯菜倒進垃圾筐。
    日記本又翻開了新的一頁,馬飛在上麵寫道:
    “他不近人情地逼我去玩,玩各種好玩的東西。他說,一個人不會玩,什麽事情也做不好。唉,作為一個孩子,大人們的這種無理要求真的是沒辦法反抗的。”
    大街上,父子倆坐在電子遊戲廳門口玩遊戲機,旁邊圍著一堆好奇的孩子。不時有孩子被怒氣衝衝的父母拉走,一邊漸行漸遠一邊向馬飛投以豔羨的目光。
    田野裏,父子倆奔跑著在放風箏。瘋子仰頭看著,快樂地拍手大叫。馬飛笑著、跳著、跑著,忘乎所以。
    房間內,馬皓文拿起一本書放在兒子頭頂,在牆上畫下新的標記——又長高了一點點。電視上,正在重播亞特蘭蒂斯號航天飛機與和平號空間站的首次對接……
    馬飛的身高每個月都在增長。同時增長的,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幾個月之後的一天,馬飛羞澀地從書包裏掏出一張試卷,交到爸爸手裏。上麵赫然寫著一個分數:63。
    “天才!我早知道你是個天才!說,想要什麽獎勵?魔術師都能做到!”馬皓文抱起兒子一頓狂吻。
    “能給我買個電腦嗎?486,帶聲卡的?”
    馬皓文愣一下,隨即漾出一個溫暖的微笑:“擎好吧您呢!”
    台燈下,夢到了新電腦的馬飛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馬皓文飽含柔情地撫了撫兒子的頭發,為他掖好被角,關掉台燈。離開兒子床邊的他神色逐漸嚴峻,他拿出壓在書桌玻璃板下麵的存折,走到窗前,趁著月色研究起上麵的數字來,越看臉色越沉重。
    “孩子的煩惱都是假的,一旦熟睡,全部遺忘。如果人的一生是一部電影,dvd的封麵我會選擇這個。當你能夠做到自己身處黑暗之中,還能把光明留給別人,你就是一個成年人了。”
    馬皓文長長歎一口氣:“饒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魔術師,也得麵對成年人最難以解決的問題啊!”他看看熟睡中孩子蜜桃般的小臉,緊緊地抿了一下嘴角,像是又一次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一早,劉八兩背著兩手、腆著肚子在工地上巡視。
    一切運行順利!他很滿意,步伐更加輕快起來;腳手架底下一拐彎,迎麵看見馬皓文正怒氣衝衝衝朝他跑來。劉八兩剛剛輕快起來的步伐立刻慌亂了,大驚之下慌不擇路,一扭身直接躥上了旁邊架著的梯子。
    馬皓文七繞八繞,圍追堵截,終於把他成功地堵在了自動梯的鐵籠子裏,自己則在籠子底下拽著他的一隻皮鞋。
    當慣了隻管指揮說話的包工頭,劉八兩何曾有過這樣的運動量?一身橫肉早已癱軟成一團,金鏈子隨著胸脯劇烈起伏,似有斷裂之虞。
    馬皓文高仰著頭,喘著粗氣喊道:“再跑!我工資呢?我幫你掙了那麽多錢,工資再不結我不幹了!”
    別看劉八兩的肉身幾乎癱瘓,嘴皮子的利索可一點沒有減損。
    “現在什麽形勢啊馬工?整個亞洲都經濟危機啦!甲方賴我賬不給我有什麽辦法?工程款春節要回來我第一個給你結。”
    馬皓文恨得牙癢,低頭找了一塊磚,狠命砸了上去。
    劉八兩趁他拾磚,抓著他腳的手剛好鬆開了,趕緊一拉手閘,自動梯上去了,幾百塊錢飄下來。
    “我身上就這麽多……別讓任何人知道啊。”
    馬皓文也顧不得許多,費勁地從空中將鈔票盡數抓在手裏。他攏齊鈔票,數了又數,搖了搖頭。
    東沛市依山傍河——河是東沛河,山是東靈山。
    東靈山是一係列延綿的山脈,如果想從市區進山,必須要先進入一係列的峪口。由於雨水豐沛,這些峪口植被茂密,樹林幽深,即使是豔陽天躲進個把人也不會輕易被發現。
    遠離市區,地點隱蔽,環境幽靜……這些天然的優越條件使得峪口的小森林成為東沛市著名的地下市場所在地。現在,這裏正聚集著黑壓壓的人群。人群發出低頻的嗡嗡交談聲,氣氛相當神秘。
    馬皓文從胳膊上擼下海鷗牌手表,手指摩挲著光滑的表盤,銀色的金屬表鏈已經有些磨毛了,體溫讓它變得既圓潤又溫暖。他左看右看,戀戀不舍。對麵的刀疤臉大漢有點不耐煩了,粗重地咳嗽了兩聲。
    “我們家老爺子留下來的,便宜你了。不是手頭緊我真不會出。”
    刀疤臉一把奪過手表,從懷裏取出信封。馬皓文伸手去接,忽聽有人大喊。
    “警察來啦!”
    人群頓時大亂,刀疤臉揣起信封轉身就跑。馬皓文急追,死死拉住刀疤臉。流氓同夥衝過來,劈頭蓋臉地打,他也不放手;警察衝過來,人流混亂,互相推擠踩踏,他還是不放手……終於,他被打趴下了,可是仍然沒放手。
    刀疤臉一臉晦氣,把信封扔在地上,跑了。在無數人的腳下,馬皓文艱難地拾起信封,掖進了懷裏。
    “還差最後一點就成功了!”
    馬皓文點完錢,欣慰地揉一揉膝蓋上撞出來的青腫,向輸血站走去。
    當馬飛傍晚放學回到家的時候,爸爸已經坐在了書桌前,對著食譜專心致誌地研究蒸饅頭。馬飛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巨大的東西,上麵罩著瓦楞紙殼,紙殼上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大字:
    “所有人不能動!”
    “這是什麽?”馬飛好奇了,走過去掀開紙殼,下麵露出一個雪白的龐然大物,“哇!486?”
    從兒子進門,馬皓文就一直支棱著耳朵聽他的反應,終於等到自己想要的問題,這才若無其事地從食譜上抬起頭來,忽作驚訝狀:“天呐,哪兒來的?外星人送的?神跡啊。”
    馬飛扔下書包,一個魚躍跳上爸爸的身體:“爸爸,太酷啦!”
    “哎喲!”馬皓文負痛,叫出聲來。
    馬飛連忙下來,關切地問:“你怎麽啦?”
    “工地磕了一下,沒事。”馬皓文把卷起的衣袖往下放了放,蓋住獻血留下的針痕。他興致勃勃地站起來,準備跟兒子一起打開這份來之不易的外星人的禮物。
    突然,靜謐的小屋裏響起了敲門聲。
    父子倆對視,都如凝固一般不敢出聲。
    敲門聲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