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身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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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慶迅速衝進屋子裏。

    隻見張峰的側臉浸潤在血泊中,低聲呻吟著,聽起來出氣多進氣少。獨眼微微睜著,但是已經不聚光了,顯然到了彌留之際。

    他察覺到薑慶進來,原本渙散的眼神又變得有神起來,似乎又重新積蓄了一些力量。

    “曉...楓...”張峰艱難的抬起手,指向屋內。

    薑慶立刻走進屋中,隻見張曉楓平躺在床上,身體尚軟。

    不過她衣服淩亂,胸口一片血跡,心口一道極深的傷口,顯然已經刺入心髒,回天乏術。她原本紅潤俏麗的臉頰此刻變得慘白,雖然還有微弱的氣息,但眼見是不活了。

    看此情景,應當是凶手想要侵犯她,她激烈反抗,然後被捅傷心髒。

    血液不斷湧出,積在圍心囊,就算在薑慶的前世,立刻做手術也不一定救活。在這個世道,這種傷勢更是無治。

    凶手實在是惡毒,沒有把這兩個父女一刀殺了,而是像老貓逗鼠一般,讓他們苟延殘喘,血液流幹。

    薑慶歎口氣,退出房間。

    “曉楓她...她怎麽樣了?”張峰拚盡全力將頭抬起,一雙渾濁的眼球看著薑慶,臉上帶著希望。

    “你放心。她腹部中了一刀,但是還有得救。”薑慶躬身扶住張峰,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張峰臉上頓時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我….”張峰顫抖著伸出手,還要再說什麽,一口氣沒上來,頭一歪,氣絕身亡。

    隻見他的胸口滑落出一張紙,薑慶拿出來一看,正是衙門裏之前發出的徹查沙龍幫的公文,一直被張峰揣在懷裏。

    薑慶心口發堵,環顧屋內,除了因打鬥毀掉的桌椅,其他物件依然整整齊齊擺放在那裏,一如往常。

    但是屋裏的兩個主人卻已經死去了。

    昨晚的刺殺和審問其實是很隱秘,如果張峰不把這件事情上告衙門,他和張曉楓就不會死。

    不過薑慶想了想,張峰做的又有什麽錯呢?那個堂尊是新來的,整天喊著肅清水匪,給張峰了一絲希望。張峰作為一個差役,報告給堂尊也是一個正常的選擇。

    或許是他太蠢了導致的死亡?應該也不是,他也想不到衙門裏麵會有人給沙青和通風報信。

    隻能怪這個世道啊。

    薑慶從地上拾起那個沾滿血的公文,將其對折,放在懷裏。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聲音:“官差辦案,閑雜人等讓開。”

    薑慶扭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皂服的差役走進門來,這個差役薑慶還認得,正是那天跟自己一起等王燦的那個落第讀書人胡秋白。

    胡秋白想不到屋裏還有一個差役,頓時愣了一下,兩個人麵麵相覷。

    “薑慶?”胡秋白有些意外道。

    他隨即看到地下躺著的竟也穿著皂服,頓時有些吃驚,連忙上前查看。

    “薑慶,你看到凶手了嗎?”胡秋白問道。

    薑慶搖了搖頭。

    “我也是剛到。此人名叫張峰,原本在土橋外寨當值,他和他女兒張曉楓都死了,沙龍幫幹的。”薑慶簡短介紹著情況。

    “沙龍幫….”胡秋白沉默了一下,對薑慶道:“薑慶你在此地看著,我去找我們王班頭。”胡秋白說著,匆忙跑出了院子。

    薑慶又走入屋內,看著眼前瀕死的張曉楓。

    卻見張曉楓早已失去意識,眼神渙散。她又咳出一口血,眼角有淚劃過,頭一歪,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

    她皮膚蒼白,嘴角鮮血殷紅,如同浸在血液裏的白牡丹。她的臉十分稚嫩,此刻就像睡著了一樣。薑慶不忍再看,轉身走出屋子。

    ……

    過了一會兒,胡秋白引著王燦等人來到。

    胡秋白看著屋裏的兩具屍體,已沒有了薑慶的蹤影。

    麵對這樁慘案,差役們表現得都很漠然。似乎處理的並不是自己的同事,而是素不相識的阿貓阿狗。

    王燦隻在屋裏巡視一圈,就將屋門給貼了封條。

    張峰和張曉楓兩具屍體連檢查都沒有檢查,就被兩個擔架抬走,送到義莊。

    到達義莊後,差役們隨手便把兩具屍體分別放入兩個薄皮棺材,就此交工。

    然而他們沒有注意的是,自始至終,張曉楓的心髒都在極其輕微的跳動。

    ‘咚….咚’

    ‘咚….咚’

    在胸口的膿血包裹中,心髒在艱難地微微跳動著。

    ......

    薑慶走出張峰的院子,在街邊隨口買了一些小籠包,一邊吃著一邊走回自己的住處。

    等他走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身形一滯,心中再次燃起怒火。

    隻見自己家的院門被拆掉了隻剩一個門框,院子裏麵被翻得亂七八糟。

    廚房的鍋碗瓢盆都被砸爛,屋中的家具也是被破壞的慘不忍睹。

    沙龍幫今日沒有弄死薑慶,竟把氣全部撒到了薑慶的家具上。

    薑慶一個箭步走到院子東北角,撥開浮土,出現了一個木蓋子,這是一個盛菜的地窖。

    他掀開蓋子,鑽了進去,良久,又鑽了出來。

    還好,藏在地窖裏的三百餘兩銀子還在。

    這都是薑慶之前千辛萬苦殺人得功德值,順便摸屍搶來的。

    不過雖然銀子還在,但是家沒了,煤爐被踢翻在地,床被砸了個稀巴爛。

    沙龍幫的事情要盡快了斷了。薑慶撫摸了一下胸口的那張公文,心中暗暗想到。

    他害怕夜晚被沙龍幫偷襲,索性連家都不待了,換上一身黑色勁裝,準備出門隨便找個客棧。

    不過,他剛走出門,就看到胡秋白出現在街角,正往這邊走來。

    “薑老弟,要出門?”胡秋白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問道。

    薑慶看他已經脫下皂服,穿上一身儒衫,看起來甚是儒雅。

    “胡兄來此何意?”薑慶沉聲問道。

    胡秋白將手上掂著的的兩瓶酒外加一份豬頭肉。

    “想找薑老弟品酒談天,不知可否賞臉?”胡秋白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

    薑慶使了使眼色,示意胡秋白看向屋內:“胡兄來的不巧,沙龍幫也盯上我了,此地不宜久留,恐怕今晚還有危險。”

    胡秋白望向薑慶的屋子,看到桌椅殘破,散落在地,頓時咂舌道:“真想不到沙龍幫竟如此膽大包天。”

    隨即他將手一擺,慨然說道:“不過咱們身為衙門公人,又何懼這些凶徒?薑老弟英雄少年,更加不懼。咱們不若就在此喝酒談笑,靜等宵小上門,何如?”

    說著,他自顧自的走了進去,沒有絲毫拘謹。

    薑慶跟在後麵,眉頭微皺,這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倒有點讀書人的風采,可惜考試本領不怎麽樣,老大不小了,連個秀才都考不上,也算是一朵奇葩。

    不過這胡秋白此刻卻對沙龍幫幾近嘲諷,莫非是從誰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情?

    薑慶回到院子,將原本被拆掉的兩個門重新拚上。他準備和這個胡秋白照會一下,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要賣什麽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