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該來的都已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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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康劍細細地回想著這一天,這眼皮跳真不是唯心的。
    這天,就是一個多事之日。
    天氣很好,濱江四周的幾個地區都在下雨,天上的陽光很明豔,卻不熾熱,照在康劍沒睡好的俊容上,那張臉顯得略微蒼白。
    市區一片沉寂,像一座瘟疫過後的死城。往往這個時候,以低保收入家庭為主居住的舊城已喧嘩不堪了。此刻,人都集中了市人民廣場,黑壓壓的充滿了那個本來就不算很大的場子。場子中間,幾棵屹立了數百年的老樹橫臥在地上,一個上了年歲的老人抱著樹,額角有幾縷血漬凝固著,身子已經僵硬。
    這是淩晨發生的事,為了加快舊城改造的拆遷速度,早點讓中標單位進場,拆遷辦趁別人還在熟睡當中,悄悄地推倒了幾棵百年大樹。這幾棵樹的主人,曾經給市領導寫過一封長信,懇請能留下這幾棵對,他甚至還到市政府前長跪不起。信轉到康劍手上,康劍在省裏處理過舊城牆的事,沒太往心裏去。樹推倒時發出巨響,老人從床上猛然坐起,衝出門,抱住樹,一下栽倒,大麵積腦溢血,沒等醫生趕到,就死了。
    市裏麵在家的領導全來了,武警防止民眾鬧事,把領導們團團護住。
    電視台的采訪車停在一邊,幾架攝像機刷刷地對準這邊。
    叢仲山發表講話,安撫民眾,說改造舊城的意義深大,結果,話沒講完,下麵就開始起哄,直嚷著要他下去。
    康劍被推到了最前列。
    “康市助,你對這件事怎麽看?”市電視台的一個記者問道。
    康劍沒有看她,目光定定地看著前麵黑壓壓的人群。“我心裏麵很亂,這是我來濱江工程後經曆的最慘痛的一天。我隻想說,我會承擔起全部責任。”
    “為什麽是你承擔,而且是全部?”
    “我是具體負責城建的,關於改造規劃,我隻考慮到會讓市容帶來巨變,給濱江經濟帶來效益,忽略了舊城市民們對舊城一草一木的感情。他們在這裏長大、上學、結婚、生子、老去,每一天都是溫暖的回憶,人都是有感情的,是我太疏忽了。”
    黑壓壓的人群裏,幾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老頭在人群裏被康劍的話說得哭出聲來。
    康劍走到老樹邊,蹲下身子,撫摸著老人枯瘦的手,“請各位濱江的父老鄉親,相信我對大家會有一個負責任的交代。現在,就讓老人家和這棵樹一起,入土為安吧!”聲音並不洪亮,卻傳得很遠。
    場麵開始鬆動。如果你搬出一大通道理,也許民眾不會信服你。但康劍這樣子以情動人,他們就忍住了衝天的怨氣,放棄了對抗。一件差不多掀翻天的巨潮無聲無息地化成了溪流。
    人之初,性本善。看著人群慢慢散開,康劍腦子裏突然跳出來這樣一句話。
    “康助,真男人!”叢仲山走過來,沒有像往常一樣拍拍康劍的肩,而是和他握了握手。握的力氣很大,握的時間也很久。
    回到市政府,叢仲山立刻就召開會議,商量處理的辦法。
    最後定下來,拆遷繼續,加大拆遷賠款的盡度。對特殊事情、特殊人物,特殊對待,擴大拆遷戶的關係網,做不了拆遷戶的工作,就從他們在機關工作的親戚方麵攻入,層層疊疊,抽絲剝繭。大樹事情,拆遷辦主任給了個警告處分,其他人員扣兩個月工資。
    這個會一直開到下午三點,康劍回到辦公室,從抽屜裏拿出手機,伊桐桐發來條短信,“我已經到了,你在哪?”
    康劍點了根煙,“簡單,把你的車鑰匙給我。”
    “康助,你午飯沒什麽吃,今天事情又多,我開車送你吧!”
    “不要。”康劍狠吸了幾口煙。他是個定好計劃就要執行的人。
    車出了市政府大院,市區已經恢複了往昔的熱鬧。街上有點堵,康劍抄了條近路,然後又繞過一大片建築工地。車子蹦迪似的一路亂跳,出了一條小巷,便是華興大飯店座落的那條有點歐式閑雅風情的街道。
    華興大飯店的大堂裏,人來人往。一些參加環保會議的人員提前來報到,想到周邊城市玩玩,總台前登記的人要比平時多了些。
    康劍麵無表情地上了電梯,直奔頂樓。
    華興大飯店的奢華之一:從十六樓向上,每一個樓層都有一個裝飾典雅的咖啡廳。
    最頂層的一間,隻給華興欽定的幾個人開放,而且每一次隻限一個人,那個人要帶誰,華興就不管了。
    怎麽說呢,有時候,談事情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有時候,和異性朋友相處,需要一個有情調的地方。如果就那麽去開個房間,兩個人對著一張大床,未免太赤裸裸。
    咖啡廳多好呀,音樂輕柔,光線溫和,咖啡芬香,兩人對麵而坐,可相視而笑,可低語細談。
    “下午好!”服務應禮貌地向康劍微笑,拉開咖啡廳的門,然後又關上了。
    這裏麵的服務生都是華興千挑萬選出來的,除了做職責範圍內的事,來的客人是誰,他們從不會去關注的。
    伊桐桐坐在桌邊,兩手托著咖啡杯,直直地看著大門。
    室內飄蕩著一個女孩的吉他彈唱,嗓音輕雅、憂鬱,吐詞卻不太清晰。
    “康劍。”伊桐桐笑得很嬌柔。康劍看著她,不知為什麽想起了白雁臉上的兩個小酒窩。
    “我有點事耽擱了。”康劍在她對麵坐下,接過她遞來的咖啡。
    是她愛喝的卡布基諾,有點甜膩,其實,他愛喝很有個性的藍山。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劍,你真的很有領導的天賦,幾句話就勝過了千軍萬馬。”伊桐桐愛慕地握住他的手。
    他不著痕跡地抽回。
    笑容立刻從伊桐桐臉上褪去。
    兩個人默默地喝了會咖啡,音樂又換了一位男性歌手沙啞的吟唱,聽著很傷感。
    “桐桐,我有件事......”
    “如果是我不愛聽的,就不要說了。”伊桐桐搶白道,明豔的神色黯淡了下來。
    康劍挑了挑眉梢,嚴肅地從帶來的包裏拿出兩串鑰匙,“桐桐,這串是上次你去看的那套公寓,我已經找人裝璜好了,你隻要帶點衣服進去就可以居住。這串是把車鑰匙,你喜歡的紅色跑車,現在公寓樓下的停車場內。公寓離學校遠,有了車,你上下班就方便了。”
    “這是送我的禮物?”伊桐桐並沒有興奮地跳起來,臉色蒼白如雪,問話時,音量控製不住的尖稅。
    “桐桐,我能為你做的很有限,把自已照顧好。”康劍緩慢地說著,唯恐她聽不清楚。
    “康劍,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伊桐桐的聲音和身子同時顫抖著,“我沒有要求你什麽,我知道你是濱江的名人,馬上還要競選城建市長,現在是關鍵期,我不會給你找麻煩。我們隻是普通朋友,見見麵都不行嗎?”
    “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不僅僅我要競選城建市長,我現在是個已婚男人,和以前是不同的。”
    伊桐桐瞪大眼,輕抽一口冷氣,“你......愛上她了?”
    “不是。”康劍斷然否定。
    “你說過她是你父親故人的女兒,你父親很喜歡她,你不想讓父親失望,你才娶了他。這是份沒有感情的婚姻,因為你不相信婚姻,所以你才妥協的。她和一件家具、一盆花沒什麽區別......”伊桐桐淚如雨下。
    所以這樣,她才說服自已放手,看著他娶別的女人,隻要他的心在她身上。
    於是,她才肆無忌憚地給他打電話,讓他一次次扔下那個女人,跑過來陪著她。
    所以她才能在那個女人麵前嘲笑、譏諷。
    婚姻隻是一紙文書、一場走秀,她不稀罕。
    她幾乎可以肯定,康劍不可能忍受那個女人多久的,遲早康夫人的位置還會落到她的身上。
    為什麽?為什麽康劍現在要說這樣的話?
    康劍震懾地抬起頭,“這是我的家事,與你沒有關係。”
    “怎麽沒有關係?我一直在等你......”伊桐桐再也不想隱瞞了,捂著臉,放聲痛哭。
    “那我們就更不能見麵了。你我都清楚,男女之間,是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友誼。我實在太忙,沒辦法分身像以前那樣陪你。以後,自己多保重。濱江太小,以你的才能,應該去更大的城市發展。”
    “你想趕我走?”伊桐桐不知哪來的力氣,突地站直了身,寒風凜冽,“你想在濱江紮根,好,我陪你。我會找到一個比你強百倍的男人,給他生孩子,我們恩恩愛愛地生活。然後,看著你飛黃騰達,看著你和那個女人如膠似漆。”
    她聽出來了,康劍這次比上一次還要絕情,還要頂真,她怕是在他麵前從頂樓跳下,他也不會眼睛眨一下。
    她了解這個男人,即使在最初,兩個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時,他看著她的眸光,都是淺淺的。
    她以為他內斂,他含蓄,其實不是,而是他冷情、意薄。
    眼淚和溫柔不再是武器,她還能用什麽去留住他的心?
    他的心在哪?
    那個一臉純蠢的女人對他的影響力有那麽大?是嗎?
    伊桐桐抬手擦淚,麗容上浮出一絲不相稱的憎惡。
    “沒必要和我耗力氣。”
    “這是我的事,和你沒有關係。”伊桐桐嘴角綻開一絲冰冷的笑,她拿起桌上的鑰匙,在掌中掂了又掂,“謝了!”
    為什麽不收呢?
    清高,不是裝給康劍這樣的男人看的。得不到愛情,那就在物質上尋求慰藉。聰明的女人,很懂得善待自己。
    “把咖啡喝完,我們散了。”伊桐桐端起杯子,與他的碰杯,環顧著四周,心裏麵一陣心酸,“做不了康助的朋友,也就沒機會再喝到這麽芬芳的咖啡了。這兒都好呀,站在窗邊,能遠眺長江,把全市俯瞰在腳下。華老板是個朋友人,也許他會為我開放這個咖啡廳,可是陪我喝咖啡的人在哪呢?”
    康劍沉默,不然又能說什麽。
    咖啡喝完,和以前一樣,伊桐桐先下去,過一刻鍾,康劍再走。飯店裏的客人那麽多,沒人會把他和她聯想在一塊的。
    康劍怔怔地坐在椅中,又掏出一根煙。心裏麵又亂又慌,抽幾口煙,才能讓心情平靜一點。
    差不多一刻鍾,外麵等著的服務生把廳門打開。
    康劍深呼吸一下,看看手機,沒有來電,估計辦公室裏沒有什麽事。差不多晚飯時刻,他不禁想給白雁打個電話,告訴她,他回去吃晚飯。
    電梯裏手機信號不太好,撥了幾次都沒撥通。
    他擰著眉,出了電梯,拿起手機,剛要按重撥鍵,頭隨意一抬,渾身的血液突然降到了冰點。
    就在離他不到十米的大廳裏,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白雁笑吟吟地看著伊桐桐。她身邊的華老板又是擠眉,又是剁腳。他站在這兒,都可以看到華老板腦門上一層油光。
    那不是油,而是汗!
    康劍兩條腿當時就軟了。
    這十米,康劍不知是怎麽拖動沒有知覺的雙腿走過去的。臉上一派平靜,背後的汗已經濕透了襯衫。
    華興大飯店裏的溫度一年四季都保持著十八度,舒適得象初春一般。
    “康助!”登記參會的人中,有人認出了康劍,跑過來握手。
    “你好!”康檢機械地擠出一絲笑,實在沒辦法分心應付,“我先有點事,一會再聊。”
    那人嘴張了張,幹巴巴地笑著點頭,“回見!”
    “領導!”白雁看向了這邊,沒有對他露出一對可愛的酒窩。
    康劍心直墜入穀底,那個穀還是個冰穀,冷得徹心徹骨。她發現了?他要失去她了?
    華興急得抓耳撓腮,想對康劍說什麽,又不會腹語。
    伊桐桐漠然處之。現在,她已經沒必要在意康劍的處境了,但是她也不會故意挑釁。
    把康劍逼得太慘,他們之間真的就不會有奇跡發生了。多可笑,這個時候,她對他還存在著奢望。
    康劍的心裏麵直打鼓,他不知道白雁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發現了多少?但現在這些答案都不重要,眾目睽睽之下,要鎮定,鎮定,把最大化小,小事化沒。千千萬萬不能重演省城的一幕。
    怪不得先人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幸好這是他和伊桐桐最後一次見麵。
    腦子飛快地旋轉,他急促地打著腹稿。
    “白雁,我一會給你解釋。桐桐,你先走。”到底是領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壓低了音量,手緊緊鉗住白雁的手臂。
    伊桐桐看了他一下。
    “你們......”白雁眼睛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一會看伊桐桐,一會看康劍。
    (這場景怎麽那樣狗血?
    康領導:桐桐同誌,你先撤,我來掩護你。
    伊桐桐:不,康劍同誌,我不能扔下你一個人不管。我們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康領導:桐桐同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忍一時,以後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聽我的,沒有錯。
    伊桐桐眼眶一紅,哽咽地點點頭:康劍同誌,你可要為我多多保重。
    康領導悲壯地目送著她離開的背影。
    康領導呀,康領導,你咋也這麽俗呢?)
    六雙眼睛齊齊地看著她,康劍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你們......也認識?”白雁咽了咽口沫,終於把一句話給說完整了。
    “呃?”康劍、伊桐桐、華興不約而同把眼瞪得更大。
    這是什麽狀況?康劍看伊桐桐,伊桐桐也納悶,這個女人得了健忘症?
    “領導,伊老師是柳晶老公的同事,我們一起吃過一次飯。你是怎麽認識伊老師的?”
    “我......”康劍腦子罷工,張口結舌,一時編不出答案。
    “我先走了。”伊桐桐現在有點知道自己輸在哪兒了。白雁心計太深,她故意不提自己找過她的兩次,這樣給了康劍台階下,康劍怎麽在心底裏不竊喜呢?輕輕巧巧,不需要一招一式,就把她踢出了局,人家還是好夫妻。如果她跳出來鬧,康劍臉上無光,對她一定會心生反感,白雁裝個楚楚可憐,就能爭個上風。
    這女人是高手。
    伊桐桐無心戀戰,也不想看人家夫妻秀恩愛,心碎欲裂,快快找個地方療傷去吧!
    “別走啊,既然碰到,一起吃個飯。這是華老板的地盤,讓華老板做東,好不好?”白雁笑眯眯地看著華興。
    華興在一邊,猶如坐過山車,這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求之不得,請都請不來呢!”他偷偷地看康劍,忙不迭地用肢體語言澄清:領導,這事真不是我幹的,純屬巧合,純屬巧合。
    他正在大廳裏巡視,突然看到康夫人逛到了這邊,好奇地打量著裏麵,正好給他看到,他不敢裝著沒看到,出去打招呼。
    她問進去參觀下方不方便?
    他不敢說不方便,心提到了嗓子眼,領著她進來,剛轉了一圈,正想把她哄到哪個餐廳坐坐,電梯門開了,伊桐桐走了出來。
    她眼睛一亮。
    他眼前一黑。
    不過,真是替康領導捏一把冷汗呀!好玄,幸好這是大廳,不是客房。
    康劍丟給他一記凍死人的眼風,“白雁,人家有事,下次吧!”
    白雁好遺憾地聳了聳肩:“那好,伊老師,再見!”
    伊桐桐痛楚地回眸,落荒而逃。
    康劍這才緩了過來。
    “康夫人,你是喜歡中餐還是西餐?”華興笑也自如了,熱情地把兩位往餐廳引。
    白雁卻止住了腳步,“領導,我想吃大排擋,你陪我去!”她晃著他的手臂。
    “行!”現在她就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會勇往直前。
    剛才那情景,他真的不敢多推測、多猜想,隻能說僥幸。
    他不是怕丟了烏紗帽,而是他擔心她......她會放棄他?
    “我知道有家炒海瓜子的小店,很不錯,裏麵還有烤五花肉,我帶你們去。”華興忙請纓。
    白雁斜睨著他:“華老板,我和我家領導視力都很好,不需要太明亮的燈泡。”討厭的皮條客。
    華興摸摸頭,嘿嘿地笑,“那......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
    兩人牽手出了飯店。康劍沒提自己的車,隻是緊緊牽著她的手,像是不敢確定她真的在他身邊。
    “你喊她桐桐?”耳邊傳來白雁一聲低問,康劍傻了。
    “你和她很熟嗎?”
    “是......是有一點熟。”康劍的臉緊繃到變了形。
    “伊老師人又美,又會畫畫,女人見了都心動,不要談男人了。領導,人家拋磚引玉,你怎麽拋玉引磚呢?為什麽不出手把她拿下?”
    “白雁,”康劍艱難地吞咽著口水,“我是有老婆的人。”
    “哦哦!”白雁笑咪咪地轉過身,推開他的手,兩手背到身後,“領導,我姓白,你以為我叫白癡麽?”
    康劍如同石化了一般。
    “領導,我現在算明白了,為什麽人家說《新聞聯播》裏除了天氣預報是真的,其他全是蒙人的,那還是官方媒體呢!所以說什麽公務員的素質高,什麽公務員的婚姻很安全,全是屁話。一個人要想壞,你給他戴上孫悟空的緊箍咒,隻要你不念經,他照樣殺人、放火,嫖女人,對不對?”
    孫悟空好象不嫖吧!
    “領導,今天,你欠我一個大人情,可是拜托別把我當傻子......”
    “白雁......”康劍搶答似的打斷了她,他怕她說出什麽無法收拾的話,“你聽我解釋。”
    “我在生氣中,生得很凶,很厲害,你先打草稿吧!”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白雁,你去哪?”
    “找個帥哥療傷去。”她瀟瀟灑灑地揮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在他追過來時,翩翩去也。
    康劍就這樣被她扔在了街上,六神無主,惶恐不安,慌亂無措,心裏麵又像酸,又像痛,又像苦,還有一絲絲的甜。
    她為他生氣了。
    他打她電話,她不接,他發短信,她不回。
    他竭力保持風度,可經過的人都一臉同情地看著他:“看到沒,那男人傻了,要不然就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他有點惱火,可火苗怎麽也點燃不了,因為他今天是有理也沒辦法說了。
    誰想到呢,上百次的幽會,居然在分手時,給白雁撞上了。但有一次,白雁就會當上百次。
    以後她還會賴在他懷裏撒嬌嗎?
    以後她還會嗲嗲地追著他喊“領導”嗎?
    以後她是否還會為他施展“獨門絕藝”嗎?
    ......
    沒有好心人來告訴他答案,他捧著一顆患得患失的心,迷茫在夏夜的街頭。
    ********
    白雁讓司機把她送到了醫院,其他,她想不到能去哪了。
    月黑風高,一個單身女人,失意迷茫地在外麵,會引來太多同情者的,搞不好明天《濱江早報》上就會出現一條什麽惡俗的頭版頭條,她才不要那麽出名。
    柳晶兩口子郎情妹意,不能打擾。
    林楓懷著身孕,那個小開老公把她捧成寶似的,不能去嚇。
    她隻要到手術室,暫居一會。
    就是這樣,心裏麵疼得如刀割似的,她就哭不出來,反而笑得更歡,更俏皮,這已經形成了一個習慣。然後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自呆著,讓疼痛加劇,再死而複生。
    她是打不死的小強。
    不知哪來的靈光,也許緣於康領導的提醒,鬼使神差就逛到了華興大飯店麵前,看著華老板眼神裏心虛慌亂的樣,她警覺一定有鬼。
    於是,才厚著臉皮,提出要進去參觀。
    狗血故事,就是這樣繼續下去的。
    天網恢恢哦!
    康領導很坦承,他的身邊怎麽會沒有像伊桐桐這樣的紅顏知已呢?他這個極品都能娶她這樣的大多數,為什麽不把伊美女納為已有呢?
    照伊美女的話來分析,兩人是舊識。
    難道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這野花采著,能永保激情?
    康領導好變態滴說。
    要死不死,她在伊美女的手中看到了兩串鑰匙,康領導對伊美女真不薄,給她就一個薄薄的工資卡,人心果真好偏。
    她應該當場揪下伊美女的頭發,然後再給康領導一記耳光,接著,揚長而長。
    以後呢?離婚?
    白雁一級一緩攀著台階,一陣劇痛襲來,她癱在了台階上,蜷縮成一團。
    這婚姻剛剛開始,一直是她在守,外麵有伊美女,裏麵有康領導,這裏應外合,再堅固的城也有轟然倒塌的時候。
    好累!
    如果結局是離婚,當初何必要結婚?
    白慕梅說她配不上康領導,讓她不要嫁。
    陸滌飛說康劍太複雜,她不能嫁。
    人人都像預言家,一點點地成了真,這是宿命?
    不會還有其他的隱情?
    白雁拍打著頭,頭像要裂了一般。
    有人下樓,她窘迫地想站起,腿偏偏這時麻了,她難堪地看著一雙長腿站在了她的麵前。
    是個帥哥,卻不能療傷。
    她祈禱上帝,在被西伯裏亞寒流凍僵之前,讓她的腿恢複知覺吧!
    “你在這幹嗎?”冷鋒眉頭打成個結,冷冷地看著她。
    自從交戰之後,兩個人雖然有過多次合作,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兩人之間連一個對視的眼神都沒有。
    “我......看星星。”白雁惱恨地掐著腿。
    “哦,那再往上二層,那裏離天空比較近。”
    她和他沒有共同語言,腿有了知覺。她起身,越過他,到真的往頂樓走去。
    也許現在吹吹風是個不錯的主意。
    頂樓就在手術室的上層,夏天時,通往樓頂的小門都是開著的。頂樓上的風向來很大,沒了陽光的加溫,風顯得很涼。
    什麽味?白雁嗅了嗅鼻子,她是不是餓壞了,產生錯覺,夜風送來了一股泡麵的香氣。
    瘋啦,接著,她還聽到了吞咽麵條的聲音。
    她回過頭,冷鋒就坐在小門邊,手裏捧著個泡麵桶。
    她眨眨眼,呆呆的。
    不會吧!這......也太充滿人間煙火味了,和高雅的吸血鬼形像不符合。
    “你......沒吃晚飯?”冷鋒抬起頭,不悅地挑了下眉。
    白雁臉一紅,忙扭過頭,“我......不餓。”話一說完,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這不是等於坦白自己沒吃晚飯嗎?
    “我辦公室裏還有幾桶,你要是想吃,自己下去拿。”
    “不了。你晚飯就這樣簡單?”她沒話找話。
    “我想複雜,醫院餐廳關門了,我一會還得做個加急手術。”
    白雁愣了一下,她隻看到他趾高氣揚的一麵,沒想過他其實也很辛苦。
    他沒有家人嗎?
    這個問題,她沒問,畢竟兩個人不算熟。
    她繼續吹風,他繼續吃麵。
    “阿嚏!”她突然打了個噴嚏。
    “別逞能了,回家去吧!”冷鋒吃完了泡麵,站起身來。“醫院給職工看病,可沒什麽優惠的。”
    她微微一笑,乖乖地下了樓,冷鋒跟在她後麵。
    到了樓下,他去手術室,她回家,禮貌而又別扭地道別。
    多麽無奈,她這飄蕩的遊魂,還是要回家的。
    客廳裏留了一盞小壁燈,書房的門開著。她動作明明很輕,康劍從書房裏竄了出來。
    “白雁......”
    她擺擺手,“別靠近我,我好像要感冒了。我先去衝個澡。”
    康劍僵在樓梯上。
    她拿了睡衣,衝了一個熱水澡,感覺頭不那麽脹了,剛進臥房,康劍夾著個枕頭站在門外。
    “你幹嗎?”她給他嚇住了。
    “白雁,我們談談好不好?”
    “談談幹嗎要帶枕頭?”
    康劍不自在地臉一紅,“白雁,我想從今夜起......我們該......”
    “康領導,你想用男色來賄賂我,讓我不再盤查你的錯?”
    “......”
    “告訴你,此路行不通。雖然我不是領導,可我一樣清正廉潔,我......不受賄。”某人很有氣節地聲明。
    然後,門“啪”一聲關上,“行賄”的康領導站在門外,狼狽的連腳掌心都紅了。
    康領導在身心煎熬的重負下,感冒了。
    感冒本來是隱藏在泥土下的一根雜草,淋了點雨,經了絲風,突地破土而出,滋滋地迎風瘋長。
    眼睛一睜,康劍便感到渾身上下,處處酸痛,再一摸額頭,燙得能捂熟雞蛋。他勉強撐坐起,上下牙打著冷顫,忙把開了一夜的空調關了。
    神智還算清醒。
    清醒的神智讓他慢慢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目前麵臨的困境,以及接下來該進行的對策。
    天無絕人之路,這病來得正是時候。
    他幾乎是歡喜雀躍、興奮莫名地拉開了門,“白雁,溫度計呢?我好像有點熱度。”他盡力保持語調的平靜、步履的自如。
    臥室的門開著,不見那隻蝴蝶翩翩飛出來,小嘴微張,溫柔而又體貼:“領導,難過嗎?”
    “白雁?”他站在門外一看,床鋪疊得整整齊齊,人呢?
    他下樓,在拐彎處,就探下身子,向廚房裏張望,也沒人,再側耳傾聽,屋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唯獨陽台上晾曬的衣裙滴下的幾滴水漬,告訴他,他老婆應該是剛走不久。
    康劍一下被打倒了,如霜染過的茄子,枝枝葉葉耷拉著。他托著額頭,癱坐在沙發上。
    陽台上隻晾曬著她的衣裙,廚房裏冷鍋冷灶,餐桌上每天早晨的一杯酸奶不見了,滿滿的果籃和冰箱在一夜間被清空,他想找點什麽湊合下早餐都沒有。
    一切跡象表明,某人在生氣中。
    一生氣,天地都不同了。
    康劍現在才感到,這個家其實一直是白雁在打理著。他除了回來睡個覺,偶爾吃個飯,一切都不過問,和一個借住的客人差不多。
    她也有工作的,卻另外花精力做家務,她比他要辛苦得多,可她從來沒提過一句。
    沒有白雁的家,隻是幢普通的房子。
    有了白雁,房子才叫做“家”!
    康劍一直覺得少了誰,地球都一樣地轉。現在,他否定這個結論。
    從什麽時候起,白雁已經融進了他的血脈,他的筋骨。少了白雁,康劍的地球也許不會停轉,但一定沒以前轉得那麽自如了。
    她已經變得這麽重要了,康劍鬱悶,這又超出了他的意料。
    以前,他還問過她會不會生氣?她一直都像沒心沒肺似的,整天笑吟吟,什麽都不往心裏去。
    誰想到呢,她要麽不生氣,一生還是個大的。
    女人生起氣來,就沒道理可言,隻能哄。可他沒哄過女孩子,但不哄,堅冰就不會融化。
    他要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氣消,讓一切重新步上軌道?
    他得好好想想。
    簡單打來電話,車已經停在樓下。
    康劍頭重腳輕、又餓又冷地出了門,一臉憔悴的樣把簡單嚇了一跳,“康助,你感冒了?”
    他痛苦地躺坐在椅中,跟簡單一同過來的小吳秘書說道:“夏天感冒比冬天感冒麻煩多了,白護士沒給你吃藥嗎?”
    “對呀,你家有個現成的醫生。”簡單跟著說。
    “她一早上班去了,不知道我生病。”康劍悶悶地答了一句。
    簡單最機靈了,掏出手機就撥了白雁的電話,癱成一團泥的康劍兩隻耳朵立刻就豎得像小白兔。
    “嘿嘿,白護士,早!我是簡單,你忙嗎?哦,我沒什麽事,是康助,他生病了,臉紅紅的,講話鼻音很重,眼睛裏都是血絲,好像是感冒......嗯嗯,那好!”
    簡單合上了手機。
    “康助,白護士現在進手術室,沒辦法過來,她讓你去醫院看看。”
    才不是沒辦法,手術室那麽多護士,找誰替一次不可以嗎?她是根本不願意過來。
    她不再關心他了。
    現在,康劍真如身在絕壁,孤苦伶仃,寒風滿袖,欲嘶無聲,欲哭沒淚,心情沮喪到極點。
    “不去醫院,去城建局。”今天九點在市城建局有個會,聽舊城拆遷指揮部匯報砍倒大樹後的處理情況,為了那個死去的老人,城建局特地成立了個治喪小組,純粹安撫民眾,另一邊,拆遷的工作仍然要加大力度。大樹事件雖然現在差不多平息,康劍卻再不敢掉以輕心,盡量處處考慮周到。
    “可你的感冒?”簡單有點遲疑。
    “死不了。”康劍像和誰較上了勁。
    簡單瞧瞧他的神色,把勸慰的話吞進了肚中。
    “簡秘書,我來開車。”小吳秘書從另一側下來,“你昨晚沒睡幾小時,我看著怕。”
    “又加班了?”康劍問道。
    簡單嗬嗬一笑,“加班陪未來老婆。”
    康劍稍微坐起了點,“簡單,你......是怎麽追到你女朋友的?”
    “這個呀!吃飯搶著買單,逛街跟著拎包,看電影,逛公園,郊遊、健身,煲電話粥,發曖昧短信,然後在一個月圓之夜,直接將她貼上我的標簽,從此,她就死心踏地隨了我。”
    開車的小吳噗哧一聲笑翻了,“還月圓之夜,你是一狼人嗎?”
    簡單也笑,“男人本來就是狼和人的綜合體,在自己老婆麵前要做狼,在別的女人麵前就裝個人吧,如果弄反了,那就永遠翻不了身。”
    “咳......咳......”康劍喉間一陣作癢,咳得心都差點吐出來,“別耍貧嘴,專心開車。”
    簡單和小吳忙噤聲。
    會議按時召開,開到一半,康劍感到腦子裏象有一台旋轉不停的蒸爐,呼出來的氣都象火似的。偏偏會議室裏,空調打得又低,還有幾個在抽煙,他再也支撐不下去,讓簡單代替他開會,做好記錄。
    他和眾人打了招呼,先走了。
    小吳不等他發話,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此時,手術室裏,冷鋒正在替一個六十歲的男人做經尿道前列腺電切手術。這種手術,這個月,泌尿科已經做了很多例,患者大部分是年紀很大的男人,手術時間視患者的情況而定。
    冷鋒還在忙碌,不過手術已近尾聲,病人麻醉還沒有醒,整個下體完全裸露在鎂光燈下。
    白雁端著藥盤站在冷鋒的一邊,她查點好藥盤裏的手術器具、棉球、紗布,抬起頭,看到冷鋒額頭上都是汗。她放下藥盤,拿了條毛巾,冷鋒臉轉了個方向,她替他擦淨汗,他又轉了過去。
    白雁目光落在了患者身上。
    在醫者的眼裏,病人是沒有男女之分的。可今天,她不知覺多看了患者私密部位幾眼。
    這些地方,不管什麽樣的人,都很少談及。不是因為髒、羞恥,白雁覺著應該是神聖的。這些私密地位,是留給最親近的愛人的。當愛到一定的深度,語言無法表達,唯有把彼此的身子融進另一個人的體內,合而為一,才能釋放出全部的情感。
    夜,靜悄悄,燈光熄滅,窗外有月光,躺在愛人的懷中,撫摸著彼此的身子辨析與自己有哪些不同,在私密部位,可能會停留很久,也會問一些好笑的問題,會尋找讓對方心蕩神移的頂點,會講一些臉紅心跳色色的話。
    嫵媚、狂野、嬌嗔、迷情,哪一麵都可以,隻要對方是你愛的人。
    白雁不是固執地認為人人都應該從一而終,要視不同的情況來看待不同的人,但在她的心裏,卻死腦筋地覺得與一個人白頭偕老的感情是最美的。
    女人獨有的天真、溫柔的情感,留給珍愛一生的人。
    心裏麵有了愛,性才會美。如果純粹為了生理,隨便和人上床,她覺著很髒很齷齪。
    昨天,康領導剛與伊美女卿卿我我完,回到家,競然抱著枕頭站在她的房間前。
    當時,她的心裏象像撕裂了一般,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覺得屈辱,覺得好笑。
    他用抱過其他女人的手來抱她,他用親過別人的唇來親她,他當她當成了什麽?
    得到他一些雨露滋潤,她就會樂得飛上了天?
    她以為她會喜極而泣地撲進他的懷裏?
    她有饑渴到饑不擇食?
    她是珍惜婚姻,前提是這份婚姻值得珍惜。
    康領導如今還值得她去珍惜嗎?
    “白護士,棉球沾點水!”冷鋒蹙著眉,嚴厲地瞪著她。她又是瞪眼,又是挑眉,在幹嗎?
    “呃?”白雁回過神,看到冷鋒的手托著病人的生殖器官,正在做最後的清理。她身子突地一搖晃,胃一陣痙攣,手中的藥盤沒端穩,“咣當”一聲摔到了地上。
    她扭過身,就往外麵的水池跑去,趴在池邊,“嘔......”,吐出了幾口清水。
    “你......是不是懷孕了?”聞聲跑進來的護士長,悄問道。
    正在嘔吐的白雁一愣,回過頭,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目光突對上冷鋒憤怒的雙眸。
    要命,又惹惱了冷大專家。
    她無力地歎了口氣,淨了淨口,拭去眼角的淚,複走了進去。
    “別,別,我去收拾。你現在懷孕初期,要多注意休息。出去喝點水吧!”護士長當了真,熱心地把白雁往外推。
    白雁張了張口,什麽也沒說。
    手術結束,病人推出手術室,冷鋒第一個走出來。
    “冷醫生,”一直站在外麵的白雁喊住了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頭認罪,“剛剛在手術室,對不起,我真的是忍不住。”
    冷鋒拿下口罩,麵無表情地眨了眨眼,“你說起來還是個醫者,怎麽連自己都不會照顧,你有幾頓沒吃了?”
    白雁愕然地抬起頭。他怎麽會知道?
    “胃是要調養的,你做到了嗎?”
    白雁汗顏,支支吾吾,“我也有做,隻是......這兩天沒什麽胃口。”
    “你是個孩子嗎?還挑三揀四?沒胃口就不吃,有胃口就吃到撐?”冷鋒橫了她一眼,“像你這種人,真不配呆在醫院裏。”
    說完,冷哼一聲,陰風飄遠。
    白雁怔在原地。
    “又訓你了?”護士長從裏麵出來,隻看到冷鋒的一個背影,翻了個白眼,“這冷醫生真是不通人情,你又不是情願的。我懷孩子時,孕吐也是很厲害。吃什麽吐什麽。”
    “誰懷孕了?”手術室另一個護士經過,好奇地湊過耳朵。
    “白雁呀!”
    “哇,是蜜月懷孕吧!恭喜恭喜哦!”小護士像拜年似的直作揖。
    白雁啼笑皆非,還沒等她解釋,小護士像陣風似的刮走了。
    這陣風一會兒刮到這,一會兒刮到那,不到一刻,全醫院都吹遍了。
    “雁,你懷孕了?”柳晶第一時間趕到,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白雁,“康領導真是好厲害,一發就中。”
    白雁氣得牙癢癢,把頭扭向一邊。也許應該下去找婦產科主任檢查下,開個證明,寫上那道膜完好無損,才能還她清白。
    但不知這下子會不會把整個醫院給掀翻?
    人家會不會懷疑康領導身體有某種難言之隱?
    白雁壞心眼地咯咯直笑。
    “你看你歡喜得都像白癡了,一個人在傻笑。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我給你買。酸的?辣的?”柳晶立時化身成慈母,小心翼翼地蹲在白雁麵前,連音量都是很輕很柔。
    白雁一陣惡寒,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一記九陰白骨爪,直扣柳晶的脖頸,“你要是再不恢複正常,我一腳把你踢出門去。”
    柳晶紋絲不動,“雁,孕婦不能隨便發脾氣的,要平靜、微笑,心如止水,不然會影響到肚子裏的baby。”
    “嘔......”白雁受不了,捂住口,她真的又想吐了。
    “天,反應這麽厲害?”柳晶輕撫著她的腰,無限憐惜,“你家康領導怎麽舍得還讓你來上班?”
    “白雁怎麽了?”說曹操,曹操就到。
    康領導臉紅得像個火球似的站在走廊上,身後跟著小吳秘書。
    “康領導,你在發高熱?快,退後三步,不要把病菌傳給孕婦。”柳晶慌亂地橫在兩人中間。
    “誰是孕婦?”康劍腦子燒得已經不能好好思考了。
    柳晶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你老婆懷孕了?”
    “你懷孕了?”康劍燒得通紅的眼睛突地成了兩隻紅燈籠,他摸著額頭,他燒到在說胡話了?不是,是柳晶在說胡話。
    白雁歪了歪嘴角,突地笑靨如花,“嗯!”很嬌羞,很甜蜜,很幸福地點點頭。
    一桶冰水“噗”一下潑上了火球,康劍滋滋地抽著冷氣,嘴唇蒼白如雪,“什麽......時候的事?”
    “什麽時候,你不清楚嗎?”白雁嬌嗔地扁著嘴。
    “我......”
    “雁才開始孕吐,最多一個月,康領導,你開心瘋掉了吧!沒事,沒事,不要壓抑著,初為人父,發呆發傻,能理解,能理解。”柳晶在婦產科,可是見多識廣。
    他開心?不是,他憤怒,他抓狂,他想喊叫,他想......流淚......眼前突然金星滿天。
    “康助!”小吳衝過來,托住他的身子。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無法置信地看著白雁。
    “為什麽不可能?健康男女躺在一張床上,懷孕很正常呀!我很健康,難道你不健康?”
    他張了張嘴,“我......?”
    “他這是太興奮,語無倫次了。”柳晶說道。
    “別插嘴!”康劍火大地瞪著柳晶。“白雁,告訴我?”他真的不行了,隨時都會軟弱地暈倒,但在暈之前,他一定要弄明白。
    “我懷不懷孕,你心裏麵沒數嗎?”白雁收起笑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玩笑適可而止,不然就不太好收場了。
    康劍本來就通紅的臉,這下紅得像血要噴出來似的,很丟臉,可是很開心。
    柳晶眨巴眨巴眼,“我沒數呀!那到底是懷了,還是沒懷?”
    白雁無力,搖了搖頭,“我其實就是......”
    “白雁,”康劍突然打斷了她,身子往前一傾,拉過白雁的手,貼著自己的額頭,“我頭燙得很難受。”
    “難受去門診呀,這裏是手術室。”柳晶納悶,這位康領導看上去挺精明的,怎麽這點常識都沒有。
    康劍目不斜視,“白雁,吳秘書還有其他事,你幫我去掛個號。”
    門外的吳秘書一怔,康助有布置他其他什麽事嗎?
    當官的好處不止是可以耀武揚威、吃喝公費,另外,辦啥事都一路綠燈。
    康領導來到醫院,他是病人,也是領導,這消息很快就驚動了院長,一路小跑地過來。哪裏還需要白雁掛號啥的,內科主任親自來到門診,為康領導檢查,院長陪在一旁。
    扁桃體有點發炎,體溫三十八度七,血液裏有炎症,主任開了個處方,建議連著打三天吊瓶,吃點感冒衝劑。科室護士忙不迭地拿著處方去藥房取藥,什麽劃價、交費全部免了。
    康劍沒有力氣說什麽,隻能頻頻點頭道謝,滾燙的手一直抓著他的白雁,生怕她為了工作,六親不認。
    “康助,這樣吧,醫院裏人來人往的,很繁雜,病床你也不一定睡得慣,就讓白護士和你一同回去,反正她是行家,在家輸液,你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院長又扭過頭對白雁說道,“白護士,這三天你就在家好好陪康助。”
    “院長,這是事假還是出差?”白雁恭敬地把細節問清楚。
    要不是當著康劍,院長都想好好地訓斥白雁一通了,這丫頭怎麽是個愣頭青呢,這......這不是明擺著送上門的拍馬屁機會。他哈哈大笑,然後故意公事公辦地說道:“這是工作,自然是出差嘍!”
    “行,是工作那我就去。”白雁微微一笑。
    “不是工作你就不回家了?”院長打趣道。
    “當然不能,我現在工作中,如果隨便逃班,怎麽對得起院長你給的幾錢銀子呢?”
    看吧,他一點都沒看錯他老婆,康劍的頭昏得更厲害了。
    小吳秘書早被康劍支走了。白雁拎著藥,護士服也沒換,扶著康劍在醫院外麵攔了車。
    到了家,白雁扶著他上了樓,走到書房門口,朝裏麵看看,除了一櫃子書、一台電腦,一張狹窄的折疊床,找不到一個可以掛吊瓶的地方,她閉了閉眼,把他架進臥室。
    在大床邊,有一個簡易的木質衣架,掛掛常穿的衣服,現在就暫且做了吊液架。
    “你先吃藥。”白雁抬眼看了下康劍,他怔怔坐在床邊,目光如炬。她平靜地給他倒了杯水,把藥遞給他。
    “白雁,你把衣服換了吧!”她一身白衣地在他眼前晃著,他覺得還像在醫院。
    “不換。”白雁俐落地用網兜掛起吊瓶,從洗手間裏拿了個水盆滴著水,敲針頭、說話,兩不誤,“我現在工作中,當然得穿工作服。
    康劍緩緩地躺下來,伸出手臂,她拍打著,找著血管好下針,“這在家裏呀!”他枕的是她的枕頭,蓋的是她的薄被,呼吸間是她的氣息,康劍驚惶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點。
    “康領導,有件事需要說清楚,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奉院長之命出差到你家為你輸液的白雁護士,而不是你老婆白雁。”
    不都是一個人嗎?康劍不解地側過頭,“啊......”針頭快捷地刺進血管,他沒防備,不禁失聲輕呼。
    白雁傾傾嘴角,好心地說明,“身為護士,為五鬥米折腰,隻能服從院長的安排,可作為你的老婆,由於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們目前在冷戰中。冷戰時期,兩國撤回各自的駐外大使,所有的官方交往全部停止,貿易活動關閉,兩國領導人暫不見麵,一切處於警備狀態,隨時準備發動戰爭。”
    康劍愣了一秒鍾,政府官員的心理素質到底不一般,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戰爭不一定能解決所有問題,我們可以通過和平會談來解決冷戰。”
    “我國不接受。”白雁接得很快,態度堅決。“不過,康領導,白雁護士本著醫者仁心職業道德,是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你就放心地睡吧!”藥水裏加了安靜劑,藥效應該很快就會發作。
    康劍果然一會感到眼皮沉重,在閉上眼之前,他還是勇敢地說出了心裏話:“老婆,我有點餓,我想吃你的‘獨門絕藝’......”
    白雁很認真地回答:“康領導,護士隻負責輸液,其他的,不在我職責範圍之內。”
    康劍淒惶地歎了口氣,無奈地睡去。
    白雁站在床前,這才好好地端詳著康劍。什麽氣宇軒昂,什麽卓爾不凡,什麽年青有為,什麽前程無量,看看,這胡渣滿麵,眼窩深陷,嘴唇翹皮,頭發蓬亂,睡著了還會打一點小呼,怎麽看不就是個普通男人嗎?一邊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一邊還要老婆忠貞不二,說謊、夜歸,男人什麽惡德他都有。所以,老天的懲罰不就來了。
    她氣得牙癢癢的,對著康劍的俊容就是一拳頭。但當拳頭快要落下時,五指又展開了,很不甘心地收了回來。
    裝什麽可憐呀,康領導,該令人同情的是她好不好?頂著康夫人的名份,沒得到人,也沒得到物,啥好處都沒有,人前還得和他扮甜蜜,人後還得與伊美女鬥智鬥勇。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雅量了。
    婚姻不是戀愛,不能說分手就分手。她那時怎麽就那樣傻了呢,被他幾下子就追到手,在那之前,明明也守身如玉二十四年,到了他這兒,為什麽沒多看幾眼?
    不是我軍無力,而是敵軍太強大。康領導隱藏得深呀!
    她一個小護士,有什麽值得他這麽隱藏,甚至以婚姻作注?目的何在?
    她一直這樣問自己,一直被困惑著,可是她又駝鳥似的不想知道答案。她總是在想康領導是對自己有好感的,但還真正發掘她的好,所以才做了些蠢事。當有一天,他看懂了她,他們也會像許多幸福的家庭一樣生活著。
    於是,她才一次又一次掩飾住失望,獨自咽下去,再鬥誌昂揚地期待下一個希望。
    鬥誌不是揮之不盡的。
    白雁輕輕歎了口氣,替康劍調慢了滴液的速度,走了出去。
    康劍是被熱醒的,渾身象淹在汗裏,一抬手,額頭、脖頸上全是密密的汗珠。出汗是好事,可以逼出體內的寒氣。他稍微咽了下口水,喉嚨也不疼了。身體輕鬆了許多,不過肚子餓得一直咕咕作響。
    另外,小腹又脹得厲害,他內急地蹙起眉。
    外麵已經一團漆黑了,臥室內隻留了一盞台燈,怕他再受寒,白雁沒開空調,把窗戶大開,室內還是顯得非常悶熱。
    白雁不在房間內。
    康劍坐起,想自己下來去洗手間,發現不太可行。針頭別在右手,他要是用右手拿吊瓶,就有可能回血,要是用左手拿吊瓶,褲子就沒辦法解。
    “白雁!”一出聲,聲音是沙啞的,根本傳不遠。
    他先下了床,看能不能移到門邊上,他扶著床頭櫃站起,看到白雁擱在床頭櫃上的包包是開著的,裏麵一絲鮮豔的紅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伸出左手,輕輕一扯,一個手帕被扯了出來,那絲鮮豔的紅就在手帕裏,他一層層展開,眼睛震愕地瞪大了,是一朵紙折的玫瑰。這朵玫瑰,顯然是白雁的珍愛,不僅用手帕包著,在紙張的外麵還包了一層保鮮膜。
    這個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嗎?
    不管有什麽意義,康劍有一個肯定的直覺,送這朵花的人一定是個男人,對白雁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男人。
    他為什麽從來沒聽過?
    康劍神情凝重地皺著,心裏麵悶悶的。這時,外麵走廊上突然響起腳步聲,他慌忙把紙玫瑰仍塞回包包內。
    “你在幹嗎?”白雁推門進來,驚呼一聲。
    康劍瞬間一頭的冷汗,“我沒......”他扭頭看包,突然發現輸液管裏,回血已經快要到調節器的位置了。
    他的臉一下白了。
    白雁怒了,快步走過來看看他的輸液管,狠狠瞪著他,“你要是不配合我的工作,我現在就打120,把你拉到醫院裏。”
    “我配合......老婆,我隻是要去洗手間......”他捂著濕漉漉的額頭,鬱悶萬分。
    疾病麵前,英雄氣短。
    白雁沒有說話,拿下吊瓶,扶著他,走向裏麵的洗手間。馬桶前,她轉過身去,好半天,聽不到水滴的聲音。她回過頭,正對上康劍偷偷打量她的視線。
    “你不要有什麽心理障礙,你可以把我當空氣,當透明人,這種事對我們護士來講,很平常。”
    “你......以前也陪其他男人上過洗手間?”康劍一臉不能接受的樣。
    “當然,不僅如此,我們還會幫他們洗澡、換衣,這是我們職責範圍的事。”嘿嘿,這當然是假的,她以前呆的是婦產科,沒男病人,到了手術室,病人都由各科護士護理,與她沒關係。不過,看著他大驚小怪的樣,忍不住就想逗他一逗。
    康劍悶悶地收回目光,笨笨地解褲子,把蹩得太久的尿放了出來。
    背對著他的白雁聽著嘩嘩的水流聲,俏臉不自覺紅了。
    衝過手出了洗手間,康劍突地從後麵隻手攬住白雁的腰,她嚇得身子一僵。
    “老婆,我們和談,好不好?”
    滾燙的呼吸吹在她耳邊,弄得她好癢,她輕輕一嗅,還聞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剛睡醒,眼窩裏還有白的某種物體,這樣子找她和談,一點勝算都沒有吧!
    白雁忍不住噗哧一笑,沉吟了下,說:“現在,我國還沒有這方麵的打算。”
    咦,康領導今天怎麽喚了稱呼,一口一個“老婆”?怪哉!
    同樣是拒絕,但這語氣明顯委婉許多,透著點曙光,康領導心裏麵一喜,“我國一定會以誠意促進兩國和平的。”
    白雁笑笑,“貴國的誠意是?”
    康劍一愣,大腦突然罷工。他太清楚白雁了,做護士絕對是委屈了她,她是天生的外交天才,嘴巴上的功夫他絕對勝不了她。“以後讓你做領導。”這句話,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
    說完,腸子都悔青了,他怎麽會說出這麽弱智的話呢?
    白雁眯起眼睛獻上一個受寵若驚的笑,“此言當真?”
    他不說話,繼續走傳統路線,直接吻上去,想封住那張讓他想了又想、盼了又盼的小嘴。
    不過,白雁躲開了,抿抿嘴唇,“你......沒刷牙,這樣子不衛生。”
    康領導剛剛降下去的熱度呼地一下又反彈回來。
    “但我還是感動康領導的誠意,這樣吧,留黨查看,以觀後用。”白雁在一片火焰之中,涼涼結語。
    康領導可憐的心髒在這個晚上差點罷工。
    別以為,這股乍然襲來的萬丈巨浪,就此風平浪靜,成了一條涓涓細流。
    康劍從不敢這樣去想,他渾身的每個細胞都醒著,每個毛孔都張著,隨時準備迎接白雁的出招。
    如果白雁和別的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絮絮叨叨地盤問個不休,怒斥他的負心,鬧騰著要上吊或者離婚什麽的,他才覺得那是正常反應。可白雁呢,對他與伊桐桐之間的事隻字不提,對以後有什麽打算也不說,隻說生氣中。
    她的生氣,就是不肯理他,不肯做家務,不關心他,這不過是夫妻間拌嘴後,耍的小性子,不像是遇到原則性事件應有的態度。她沒掉過一滴淚,沒說過一句狠話,她其實並不寬容、大度。
    除非他並不是她想在意的那個人?
    那朵紙玫瑰?康劍眉頭擰著。
    現在,她仍會笑,卻笑得疏離,仍半真半假地和他講話,可他就是感覺得到,她把自已定位得很好,站在這裏的,就是一個很盡職的護士。
    她心裏麵是不是已經準備放棄這段婚姻了?
    康劍接過白雁端過來的粥碗,探究地打量著白雁。在他輸液時,她下去煮了點白粥,很清淡卻不可口。她先在下麵吃過了,在他撤了吊瓶之後,給他捎了一碗。時間不早,這碗粥隻能算是勉強填饑。
    他仍出汗不止,她呆在這悶熱的房間裏,也好不到哪裏去,熱得護士服後麵印著一個大大的汗漬。她從書房裏給他拿來幹淨的睡衣,讓他吃完後,把身子擦一下,再換上。不可以衝澡,防止熱度反彈。接著,她把自已的睡衣拿去對麵的書房。
    “她是我的前女友。那天在華興飯店,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我......是和她去談分手的!”康劍艱難地吞下一口粥,開了口。
    白雁站在窗邊,拿了本書當扇子在扇著。“哦!”她也不驚訝,也不漠然,出個聲,代表她在聽著。
    最後一次?那之前不是就有很多次了?伊美女果真沒有誇張。
    “我之所以一直睡在書房,是因為我覺得和她沒有真正結束,我......”康劍窘然地傾傾嘴角,讓他這麽個一向驕傲的男人說這些,真是很痛苦,可又不能不說。
    “你在為她守身。”她幫他接了一句。
    康劍抬起頭,“不是的,事實上從我們結婚那天起,我......就沒有和她一起過。”連筋脈都紅透了。真是汗顏啊,在老婆麵前坦白這些事。
    “你想告訴我,你其實在我們的婚姻裏並沒有肉體出軌嗎?”白雁走了過來,拿開他手中的碗,眸子清冽如鏡,他在裏麵看到狼狽不堪的自已。
    他麵無表情-------事實是不知該有什麽表情。
    他無語--------事實是不知能講什麽。
    “康領導,我其實對這些是不想知道的。外遇如同一盤菜裏的一隻綠頭蒼蠅,我看不見,也就吃下去了,什麽事都沒有,可現在你把它挑出來了,我還敢吃這盤菜嗎?”
    康劍的臉刷地變成了土灰色。
    “為什麽那天我不聽你的解釋?因為這種事是經不起解釋的。親愛的領導,你說的結婚那天是我們領證那天,還是舉辦婚禮那天呢?如果是婚禮那天,那時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你確確實實就是出了軌。如果是領證那天,在那之前,我們還有過近半年的戀愛期,你真真切切是腳踏兩隻船。”
    她攤開雙手,一挑眉,臉上寫著“別不承認,你就是個花心大蘿卜”!
    康劍長這麽大,從沒有這般心虛、羞窘過,真巴不得地上裂條縫,鑽下去得了。
    “所以我說你欠我個大人情,何止一個,你欠我太多。”白雁第一次覺得在康劍麵前不想撐起一張笑臉了,她背過身去,兩肩劇烈地抽聳著,拚命抑製住流淚的衝動。
    “知道嗎?領導,你真的很欺負我。”淚水咽下肚,卻從話語間泄露了出來。
    “白雁......”康劍羞愧萬分地走到她身後,想圈住她的腰,想扳過她的臉,手在空中張了張,無力地收回。
    如今,他也膽怯了。
    “你並不是為我而和她要分手的,是她太無所顧忌,你怕影響到你後麵的市長競選,所以提出分手。”
    “不是的。”康劍急忙否定,“分手不是為了那個城建市長的位置。”
    “康領導,你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她轉過身,臉上幹幹的,可他看得出她眼底流露出的痛楚,這是他帶給她的。
    他無地自容地閉了閉眼。
    “你想說是因為我?對,我們才結婚一個多月,如果現在分開,別人一定會說長道短,勢必會影響你的仕途,你非常冷靜,也很果斷。康領導,為什麽要娶我?”
    他張了張嘴,扯出一絲苦笑,“我說了你會相信嗎?”
    她咬了咬唇,點下頭,“所以不說了,康領導,我......”
    他的呼吸停止了,呆呆地凝視著她,生怕她下一句話是“我們離婚吧!”
    “我要好好想想,在你媽媽來住的期間,我們先保持這樣。你個子大,以後你睡臥室,我睡書房。康領導,你也不要擔心,到明年一月人大會議,還有半年,我想我會堅持到那個時候的。我去睡了!”她溫婉一笑,兩個小酒窩可愛地閃著。
    “白雁,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他拉住她。
    她沒有調侃,也沒打趣,深深地看著他,歎了口氣。“因為我不是你,我舍不得做出傷害家人的事。你不懂一個沒有父親的人辛苦長大的夢。我也想衝動地把那兩個字一吐為快,瀟灑地與這一切揮手再見。可是,”她抬起眼,環視著四周,“這個家就沒了,但我隻能撐到明年一月。去擦身子吧,你身上汗味太重。”怎麽樣,夠乖巧夠善良夠體貼吧!女人是柔弱的,可以偶爾強悍,偶爾裝嫩扮傻,但該弱時就得弱不禁風。
    這下子,康領導,讓罪惡感、愧疚感折磨死你,如果你還是一個有良知的人。
    她帶上門,留下他象具雕像般立著。
    他木然地走進浴間,木然地脫下衣服,木然地放了一洗臉盆熱水,木然搓著毛巾,胡亂地擦著身子。
    隻能撐到明年一月?她真的做好決定,要放棄他了。那麽寬容、大度,不計前嫌。她像一個聖潔的天使,他是一個齷齪的小人。
    這沒有什麽呀,他知道她遲早要恨她的,半年的時間,足夠他實施他的計劃,一切並沒有脫離軌道,可他的心裏麵為什麽會因她而感到絲絲抽痛呢?
    第二天,熱度沒有反彈,康劍感到精神好了許多,就是身子有一點發虛。他下樓來吃飯,餐桌上又有了牛奶、水果還有煮雞蛋、碧瑩瑩的菜粥。
    白雁在陽台上晾衣服,和風細雨,看不出昨晚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一番深刻的交談。
    “領導,剛剛簡秘書打電話來,說什麽拆遷上的事,他一會過來接你。這樣吧,我白天也回醫院上班,你另外還有兩天的水,我晚上回來幫你輸。但你盡量不要開空調,出點汗沒什麽的。”
    白雁進了洗衣間,放下洗衣籃,出來時,換好了上班的衣服。
    “你不吃早飯嗎?”康劍追逐著她的倩影。
    “我吃過了,今天你可以不洗碗,等我晚上回來再洗。”她查點了下包包,朝他揮揮手,出了門。
    他一個人坐在桌邊,撥弄著碗裏的粥,知道路這菜是為他特地熬的,可是一點吃的胃口都沒有了。
    他想起以前在早餐桌上,她笑語不斷,有一次,還曾撒嬌地把他的襯衫當毛巾,在上麵擦嘴,他看著胸前那個口水印,哭笑不得。
    這樣的場景,以後不會再有了嗎?
    到了辦公室,簡單把昨天的會議匯報了下,他又給城建局長打了個電話,問了昨天一天的拆遷情況。房管局和城管局兩個局長又過來談了些事情,然後,房管局長笑著問:“康助,今天是周末,有沒什麽安排?”
    康劍扭頭看日曆,今天真的是周五。“暫時沒有什麽事?”
    “濱江影城正在放映《阿凡達》,上評價很不錯,帶你愛人一起去看看?”房管局長是學中文的老本科生,還保留著一些書生氣。
    “我這裏恰好有人家送的幾張票。”城管局長從手包裏掏出一疊票,“簡秘書、吳秘書,過來下。”
    簡單和小吳笑嘻嘻地從隔壁進來,“也有我們的份嗎?”
    “什麽叫也有?”城管局長笑道,“不隻是你們有,你們的女朋友也有份的。”
    “局長英明,這票可不太好買,有人為了一張票,都排幾個小時的隊。”小吳說。
    “我也是沾了朋友的光,他恰好是影城的經理。”
    “原來這票還是後門過來的。”
    幾個人大笑。
    辦公室內隻有康劍一個人時,他拿著兩張票,前前後後看了看。這兩張票上麵寫的放映日期是周五到周日,這三天,他可以隨意挑哪一天去看。
    今天、明天,要輸液,他想去,白雁不一定同意,那就後天吧!他把票放進抽屈屜裏,說起來也很久沒和白雁一塊看電影、去外麵吃飯了,周日那天,就一並實施。他暫時不說,到那天給她一個驚喜。
    這邊想著,手無意識地伸向電話,熟稔地按了一串數字。
    “領導,怎麽了?”白雁輕脆的聲音響在耳邊,他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吃飯了嗎?”
    “呃?都一點鍾了,怎麽可能沒吃飯?”
    他臉一紅,“那......那今天進手術室幾次了?”
    “上午兩次,下午還會有一次,不是大手術。”康領導今天怎麽關心起這事來?
    “嗯嗯,累不累?”
    “還好呀!領導,你沒什麽吧?”
    “我......沒什麽,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領導,這是手術室的座機,是為了聯係手術而設置的。”白雁含蓄地說道,“如果有什麽緊急事情,我們占著線路,好像不太好。”
    “哦!”康劍悻然地掛了電話,猛喝了幾口水,才把臉上的潮紅給抑下。
    白雁慢慢把話筒放下,悵然若失地搖了搖頭。
    “白護士。”冷鋒從走廊另一端走了過來。
    白雁條件發射地直起腰,悄悄地挪離座機。“冷醫生,有什麽事?”今天,泌尿科沒有手術安排,他這股寒流襲來幹嗎?
    冷鋒摸了下鼻子,看看旁邊沒有其他人,問道:“你明天要不要加班?”
    “明天我休息。”
    “那明天早晨,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裏?”
    “車六點到你小區大門口,到時再告訴你。”
    “六點?”白雁瞪大眼,那也太早了吧!
    “起不來?”
    “不,可以的。時間要多久?”
    “後天中午回來,你會開車嗎?”
    “我......有本本,可是沒什麽碰過車。”
    “哦!”冷鋒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走了。
    白雁雲裏霧裏的,好半天才回過神。
    後天,那不是在外麵要住一個晚上嗎?那康領導的輸液怎麽辦?給婆婆大人住的客房還沒整理呢,可是,可是......誰有勇氣得罪那股“西伯裏亞寒流”?
    白雁眉毛、鼻子急得皺成了一團。
    白雁走投無路,想來想去,能救她危難的,好像隻有柳晶了。
    “憑什麽,我也是有老公的人,為什麽要去幫你陪老公?”柳晶一臉沒商量,頭搖得像撥浪鼓。
    白雁不敢說出是冷鋒找他,雙手合十,像拜觀音似的,一個勁地求柳晶,“你是救苦救難的大美女,這次就行行好吧!下次我也幫你陪一次老公好了。”
    “去!我家李老師這輩子隻能對我一個人好,眼裏隻能容我一個,寵我一個,陪著他的隻能是我。我好不容易調教出來的老公,其他色女想沾邊,我滅她滿門。”
    白雁打了個冷戰,陪著笑臉,“我不陪好了,我行賄行不?”柳晶與老公是從小訂的親,真是前世的情緣呀,兩人還就對上眼了。十幾年的感情,兩個人不僅不膩煩,還越來越濃。如果李老師真的生出異心,柳晶真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柳晶眼睛轉了轉,“行賄呀!”蘭花指托著下巴,俏臉露出一絲詭笑,“如果你送我兩張《阿凡達》的電影票,我可以考慮考慮。”
    白雁雙肩一耷拉,瞅瞅外麵火辣辣的日頭,“我......能折合成人民幣給嗎?”
    柳晶杏眼圓睜,“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是個守財奴,看到錢就挪不動腿?”
    白雁忍氣吞聲,幸好今天還屬於在院長恩準的假期內,頂著一輪毒日,站在影城門口,認命地夾在一群發出汗臭的人中,慢慢地往前挪動。
    晚上回到家,康領導已經回來了,站在廚房裏,又是開冰箱,又是查看果籃,嘴角噙著一絲隱隱的笑意。
    “你臉怎麽曬成這樣?”聽到開門聲,他走出廚房。
    他老婆滿臉油光,散發出灼人的酡紅,一看就是在外麵烤久了。
    “別提了。”排了三個小時,總算買到兩張票,打電話讓柳晶過來,她親吻著兩張票,就忙著給老公報喜訊,把買票的人竟然給忘了。“你先抓緊時間去衝過澡,然後我就給你輸液,兩瓶水,得掛得晚上十一點呢!”
    “我想先吃晚飯。”康劍叫住上樓的白雁。
    白雁閉了閉眼,“好吧!”
    上樓換了衣服,紮起圍裙,頭昏昏的,沒心思煮什麽花色品種,冰箱裏有速凍水餃,她下了一袋。又切了根萵莒,涼拌,她用的是蝦仔醬油,多淋了些麻油,一端上桌,康劍就覺著胃口大開。
    “別喝涼水,”餃子有點鹹,他吃得口幹,拿起一瓶礦泉水就擰瓶蓋,被白雁搶回,進廚房,從咖啡壺裏倒了杯溫開水給他,“扁桃體還沒全好呢!”
    他笑笑,接過。
    白雁卻沒什麽胃口,吃了幾隻餃子,就擱了筷子,隻是猛喝水。
    “今天有什麽事發生嗎?”
    “沒有,但明天有點事,很早就出發,我和柳晶說過了,她過來幫你輸液。”
    “明天不是周六嗎?”康劍問道。
    白雁斜睨了他一眼,“周六又怎麽了,你不是正常無休嗎?”
    “我偶爾也可以有個例外。”
    “你是領導,我是被領導的,被奴役的還不都是被領導的,我沒例外。”
    康劍心情突地壞了,“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才故意出去有事。”他聯想到早餐上桌上,孤伶伶一個人吃飯的情景,忍不住問道。
    “哇,知我者,康領導也!你我真是心有靈犀啊!”白雁扯了下嘴角,麵皮抽動了兩下。
    “什麽時候回來?”他想著那個沒有說出口的驚喜呢!
    “周日中午。”
    “那麽久?”音量戛地高了八度。
    “我也不想,但這是工作,工作!”白雁站起身,無奈地搖搖頭。
    康劍默默地把盤中的餃子吃完,幫著收拾碗筷,“好,我在家等你。”他突然說道。
    白雁哦了一聲。
    因為康劍精神不錯,晚上就坐在客廳裏輸液。客廳寬敞,通往陽台的玻璃門大開著,會感到涼爽些。又能看看電視,還方便吃點水果什麽的。
    電視調到芒果台,幾個男人主持的綜藝節目,很惡搞,可看著輕鬆。剛剛還嗬嗬直樂的人怎麽沒聲音了,康劍側過身,白雁歪著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都說睡容美麗的女人是真美女。白雁睡相很乖,一隻手放在胸口,一隻手墊在頭下,嘴唇微彎,小酒窩淺淺的,長長的睫毛像把扇子般遮住了一汪清瞳。這時的白雁,不俏皮,不古靈精怪,也不咄咄逼人得讓人窒息,她就是個鄰家女孩,懂事,柔順、恬美。
    要是有這樣一個女兒,做爸爸的不知該有多驕傲。
    康劍被自已腦中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念頭給驚住了,心怦怦直跳,他慌忙把目光移向電視。
    可這個念頭卻像生了根一般,久久在腦中盤旋,一晚上都揮之不去,他閉上眼,甚至都能想像出一個紮著花辮、穿花裙的小白雁。
    他真懷疑,這次高熱,是不是燒壞了他的腦子。怎麽會生出這種極不可能的聯想呢?
    第二天早晨白雁出發時,康劍還在睡夢中。六點,外麵已經很亮了,東方泛著金光,太陽急急地要從地平線上躍出,一絲風都沒有,今天一定又是個火火的豔陽天。
    白雁背著包包,邊打嗬欠邊往小區大門走去。一輛黑色的奔騰停在路邊,車窗開著,她看到後座上坐著冷鋒,開車的是醫院裏的麻醉醫生馬加。
    馬加替她開了車門,她坐著副駕駛座上,淡淡地打了聲招呼。
    “走吧!”冷鋒吐出兩個字,就閉上眼養神。
    “我們去哪?”白雁問道。
    “金林。”回答的是馬加。
    白雁愣了,金林是與濱江鄰近的市下麵的一個縣,距離濱江四百多裏,想不到會那麽遠!她在醫院裏,聽別人偷偷議論過,有許多醫生利用節假日期間在外麵接私活,收入很可觀。冷鋒是專家,私下找他的病人一定很多。
    車出了城,就上了高速,開得非常快。馬加專注開車,冷鋒在補眠,白雁趴在窗戶上看沿途經過的風景。
    要是天氣不那麽熱,也算是一次很愜意的郊遊。
    二個多小時後,汽車下了高速,又在縣級公路上開了一會,進了金林縣城,在縣人民醫院裏停了下來。
    醫院裏已經有人在等候了,一介紹,原來是院長。馬加和冷鋒和院長很熟,握手時就開起了玩笑。白雁一直微笑地跟在後麵。
    早晨不做手術,先去了一家賓館休息。賓館房間裏,另有一幫人在等著。大概是病人家屬,握著冷鋒的手說個不停,一邊悄悄地往冷鋒的口袋裏塞了什麽,房間的地上,還放著各種名貴的煙酒和金林特產。
    中飯就在賓館吃的,四菜一湯,沒有要酒。吃過飯,三人小睡了一會,就去了手術室。下午排了三台手術,一直做到晚上八點。
    冷鋒拿下口罩時,他的臉本來就白,白雁覺得這下更白如鬼魅,看著陰森森的。
    晚飯挪了個地方,是金林的一家酒店,席上有了酒,菜式也比中午豐盛多了去,陪客有院裏麵的領導,還有病人家屬。
    白雁不肯沾酒,要了果汁。馬加的酒量不太行,幾杯一下肚,臉就紅得像個猴屁股。冷鋒厲害,杯盞交錯,你來我往,非常豪爽,但臉上就沒有一點異色。
    席散,院長又領著兩人去洗澡、泡腳,也許還有別的活動,白雁推說自已累了,一個人先回了賓館。
    洗好澡出來,手機響了,是康領導。告訴她,柳晶來過了,輸液也結束了。
    “柳晶的嘴好貧,說個不停,他那個老公比她斯文多了。”
    “她老公也去的?”白雁笑著問。
    “嗯,說是來我家參觀一下。”
    “參觀完,發表什麽感想了嗎?”
    “她說直接說給你聽。白雁,事情順利嗎?”
    “很順利,明天可以按時回家的。”
    “嗯。”
    然後兩人就掛了電話,白雁隨即又撥了個電話給柳晶,抬頭看到電視上打出來的時間是二十二點,電影是晚上七點的,該散場了吧!
    “幹嗎?”柳晶的聲音有氣無力。
    “怎麽了?《阿凡達》讓你很失望?”
    “去他媽的《阿凡達》!”柳晶突然尖著嗓子叫了起來,“你說說人怎麽過得這麽委屈呢?官大一級,就得給他們裝孫子嗎?我哈那個《阿凡達》哈很久了,結果呢,李澤昊的年級主任說想看,他就把那兩張票送人了。”
    “別氣了,別氣了,網上很快就會有的,雖然效果沒有影院的好,但也能看個一二。”白雁柔聲寬慰道。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明天我再去看看有沒有票,能買到,我陪你一塊去看。”
    “再說吧!”柳晶氣呼呼地掛了電話。
    估計今晚李澤昊沒辦法好好睡覺了,不知能被炮轟掉幾層皮呢!白雁很是同情地想道。
    冷鋒和馬加不知幾點回賓館的,白雁下去吃早飯,兩個人房間的門都關得緊緊的。
    她吃了早飯,把賓館附近的幾個品牌店逛好了,買了頂藍色的草帽,再上去,門還沒開。
    直到午飯時,兩個人拎著行李出來了,先去吃午飯。
    出發時,都下午二點了。仍是馬加開的車,開到濱江境內,車停了。在前方,已有許多車停著,一輛接著一輛,像條長龍似的。
    馬加下去一打聽,前麵有幾輛車追尾,有輛車爆胎,一下子,幾輛車像堆積木似的疊了上去,死傷慘重,現在,交警正在調查現場,高速暫時封閉。
    這車一停下,鋪天蓋地的熱浪就席卷過來,白雁熱得直流汗,可冷鋒真的像來自西伯利亞的,臉上一點汗粒都沒有。
    馬加掏出煙,扔給冷鋒一支,說起了昨晚的趣事,冷鋒偶爾點下頭,偶爾“嗯”一聲,更多的像個傾聽者,而不像是參預者。兩人昨晚在浴城,遇到一位胸大嫵媚的按摩女,很撩人,很有風情。
    “冷醫生,你不該去刮痧的,應該留下來看看。”馬加叨著煙,意味未盡地直咂嘴。
    “我身上寒氣重,刮痧能去寒祛毒。那師傅手藝很不錯。”難得,冷鋒說了一段完整的句子。
    白雁怕聞煙味,把包包扔在車上,下了車站在樹蔭下吹風。
    冷峰眯著眼,一口一口吸著煙,時不時瞟著樹下的倩影,眉眼都柔了。
    下午四點,長龍終於開始蠕動。事故現場處理完畢,撞壞的車被拖走了,高速放行。但這樣一耽誤,到濱江,天差不多黑了。
    馬加先把冷鋒送去醫院,然後送白雁回家。
    白雁下車時,馬加遞給她一個信封,什麽也沒說,開車走了。
    白雁捏捏信封,很有手感,她怔了怔,小心地把信封放回包中。
    “怎麽到現在才回來?”冷鋒像尊天神似的,站在樓梯口,神情冰寒。
    “堵車。”身上的衣服全黏在身上,白雁想著趕快衝個澡。
    冷鋒抬手看了看表,六點多,還能趕上八點的一場電影。
    “我們出去吃飯吧!”
    “你一個人去好了,我累得很,你媽媽明天到,我還有許多事沒做呢!”白雁擺擺手,看也不看他,關上了浴室的門。
    康劍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氣憤得把書房門摔得山響。站在花灑下的白雁,舒服地閉上眼,任水流嘩嘩地刷過身子。
    “天啦,天啦,這......不是《阿凡達》的電影票嗎?”白雁洗澡出來,擦頭發時,看到放在外麵的垃圾籃裏有什麽花花綠綠的。蹲下來一看,居然是《阿凡達》的電影票,急了,忙不迭地撿起,一塊塊拚湊。
    “你不是說不想出去了?”康劍走了出來,冷冷地問道。
    “那些事,我可以明天早點起來做。這是《阿凡達》呀,一票難求,領導,你怎麽不早說呢?晚上八點的,哇,還有四十分鍾!”
    康劍臉上的笑意還沒展開,白雁下一句話就讓笑意凍結在嘴角了。
    “我現在就給柳晶打電話,嗬,她一定要興奮地跳起來。領導,你幹嗎?”白雁目瞪口呆,康領導突然搶過她拚湊的電影票,撕成了碎屑。
    康劍倨傲地抬起下巴,“啪”一下關上書房的門。
    門外,白雁偷偷吐了下舌,對著房門做了個鬼臉,笑吟吟地下了樓。
    康領導,知道被人忽視是什麽滋味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