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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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打擊有點兒嚴重,唐迦南的情緒轉變得有點兒厲害,直接導致他整個下午都沒精打采、悶悶不樂的,無心工作,坐在電腦前瞎磨蹭。
    網上開始流傳小道消息,稱他們的感情出現裂痕,風萍已經搭乘飛往巴黎的航班。與她同行的人,正是關係一度非常曖昧的方君浩。網友們都覺得事態演變越來越狗血了,還有些人大膽猜測,認為風萍的一係列新聞是有人在幕後操作,她沒準要向演藝圈發展。
    如此種種,看得唐迦南啼笑皆非。
    快到下班的時候,唐詩忽然打電話到辦公室來,約他晚上一起吃飯。
    唐迦南也很想找機會和她徹底談一談,奈何晚上有個不得不去的酒會,隻好婉拒,改約到明天。
    他們倆都沒有提到昨天晚上的事。
    唐詩不提,他也隻好裝作不知道,而且他當時確實是什麽都不知道。再則他也不願令她太尷尬,反正說什麽都已於事無補。
    晚上,他實在提不起應酬的興致,幹脆帶了楊凡一起去酒會,由他獨當一麵,自己則負責做個花瓶,端著酒杯一一對眾人頷首微笑。
    即便如此,他依舊笑得嘴角發酸。偏有一個沒有眼色的小明星,也不知是誰帶來的,撲閃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對著他傳風遞月,講話一口的嬌聲嗲氣,談話內容則完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表示自己完全是因為仰慕風萍才來的酒會,結果卻……她眨巴著眼睛,非常誇張地聳肩搖頭,表現出非常大的遺憾,好像她才是酒會的主辦人,而風萍則是那個因故缺席的首要貴賓。
    唐迦南於是淡淡地諷刺了她一下,“黃小姐,你是喜劇演員嗎?”
    她立刻瞪圓眼睛,嬌嗔道:“當然不是啦!不過上次我有碰到星爺哦,他有提到一部正在籌拍的喜劇電影,還詢問我的檔期呢,咯咯……”
    唐迦南一臉誠懇地看著她,道:“你很適合演喜劇,肯定能大紅大紫。”
    “真的嗎?那就承您吉言了,咯咯……”
    ……
    唐迦南覺得很無語,隻好轉移視線,尋找脫身機會。miss黃一時之間似乎也找不到話說,於是又開始表達她新一輪的遺憾,“哎呀,唐先生你怎麽可以不帶風小姐來嘛!真是的,還以為今天能有幸見到她呢!”
    言下之意不勝惋惜,但唐迦南完全沒有搭腔的意思,連笑容都有些欠奉。但神奇的是,她絲毫沒有察覺,還因為唐迦南“讚”了她兩句就開始口不擇言,問了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前兩天報上登的新聞是真的嗎?”
    ……
    唐迦南真的敗給她了,無言以對。
    “不好意思啊,我隻是有點兒好奇。”
    “沒關係。”唐迦南忽然微笑起來,神情有如春風拂麵一樣的柔和,非常紳士地含笑道,“黃小姐,我要更正一下我剛才的話,可能會冒犯到你,請你原諒。”
    “啊,是什麽?”miss黃立刻又睜圓了她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
    “你不太適合演喜劇。”
    “人家本來就不演喜劇的嘛!”miss黃嬌羞起來。
    “相比演員這個職業,我覺得狗仔隊更適合你。”
    miss黃麵帶嬌笑,稍等片刻才會過意來,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唐迦南已經端著酒杯跟別人打招呼去了。miss黃惹來一通羞辱,整晚上都焉息了,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晚會結束。
    然而自此,唐迦南在女人圈中的紳士口碑便有了缺口。
    當晚,他從酒會上回家,照舊是要失眠的。
    最近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每一件都不讓人省心。他剛和風萍有了更親密的關係,就樂極生悲地起了變故……記者也就罷了,就連陸管家和唐詩都要跑來插上一腳……怎一個亂字了得!他的大腦裏一團亂麻,千頭萬緒,各種滋味,剪不斷、理還亂,哪裏又能睡得著覺呢?昨夜借助酒精的幫助入眠,結果卻因酒誤事,錯過了風萍的電話。
    這都叫什麽事啊?!
    唐迦南想到這個,忍不住又想摸酒杯了。
    目前的當務之急,自然是跟風萍澄清昨夜的誤會。盡管要處理的事情確實很多,但最令他焦慮的還是感情。因為有了感情,才會感到困擾,感到煩惱,這次的事情幫他認清了一個事實,就是風萍對他的生活已經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她不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個解不解釋都無所謂的人。所以,他必須把昨晚的事情解釋清楚,不能讓她有所誤會。
    可是,她飛去了巴黎,又沒有她的聯係方法,怎麽辦呢?
    唐迦南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琢磨了老半天,又老半天……翻來覆去……無限糾結……忽然又想到了風萍的那個前男友……
    說不好奇,那絕對是騙人的。
    他從枕邊摸到風萍的手機,翻到那個號碼,已經熟記的一組數字。或許他應該找人查查這個號碼?要是沒什麽問題的話,也省得他一天到晚地惦記著它。
    嗯,就這麽辦!
    唐迦南打定主意,心情就寬鬆了一些,睡意也就漸漸地爬了上來。
    這一覺睡到第二日中午。
    當他起床洗漱完畢,穿著一身純白的睡衣、睡褲走下樓梯時,赫然發現家裏來了一位非常尊貴的客人——他的奶奶唐老太太。
    她打扮得雍容華貴,像一尊佛像一樣端坐在餐桌上。她旁邊坐著唐銘瑄,照樣打扮得光彩照人。
    她們正在用餐,而且是一頓大餐,隻有陸管家一個人在旁邊伺候顯得有些不夠。但確實隻有她一個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待命。
    唐迦南看到她們,忽然想起今天是禮拜六,按照慣例,他應該去老宅參加家庭聚會,沒想到她們竟主動上門來了。
    他驚訝之餘,不禁失笑道:“奶奶,你的廚師生病了嗎?”
    唐老太太正在咀嚼食物,沒有說話,隻是抬起一雙鋒銳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唐銘瑄仰頭,似笑非笑地打招呼,“早啊,二哥。”
    唐迦南對她眨眨眼,厚著臉皮道:“不早了。”
    說著就走過來,很自覺地拉開椅子坐下來,掃視一下桌子上的菜肴,然後就近夾了一塊魚,放到唐老太太麵前的碟子裏,討好她,“這是陸管家最拿手的菜,您有好幾年沒吃到了吧?”
    “是啊,我確實有好幾年沒吃到她做的菜了。”唐老太太輕輕放下筷子,慢悠悠地開口了,語氣竟出乎意料的溫和。
    唐迦南搞不清楚她的來意,隻管拍馬道:“那您趕緊嚐嚐。”
    “我剛才已經嚐過了。”唐老太太淡淡地打斷他。
    “好吃嗎?”唐迦南一臉獻媚的問道。
    “口味,似乎比以前重了不少,醬油和辣椒粉都放得有點兒多了。”唐老太太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聽起來似乎意味深長。沉默片刻,她忽然又笑了一下,調轉語氣道:“或許是我老了,口味不同以前了。”
    陸媽的臉上始終帶著笑,隻是略有些僵硬。
    唐迦南聽到這兒,總算聽出點兒味道來了,敢情她是衝著陸管家來的。
    他剛動這念頭,唐老太太忽然話鋒一轉,口氣冷嚴起來,“我看報上說,風萍搬出去,住到酒店去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呃,她經常住時光酒店的。”唐迦南說著忍不住瞪了一眼陸管家,若非念著她在唐家多年的情分上,他就要發飆趕人了。
    “是嗎?”
    “是啊,時光酒店是她家的產業,她住那兒,就像是回家一樣。”
    “這是什麽意思?”唐銘瑄嘴裏含著一口菜,來不及咽下去就問道,“什麽叫時光酒店是她家的產業?”
    唐老太太盡管早就知道了風萍的身份,但畢竟知道得太籠統了,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猛然聽到這話也暗自吃驚,但她閱曆深厚、見多識廣,不像唐銘瑄這樣表露出來。
    麵對疑問,唐迦南就把風萍曾經告訴給他的事情複述一遍,道:“時光酒店原是風家的產業,後來方伯韜的女兒方君怡出生,風家就把它當做賀禮送給了方家。”
    此言一出,室內一片靜默。
    好一會兒,唐銘瑄才發出一聲輕呼,“oh my god!”
    陸媽站在唐老太太身後,起先還沒反應過來,這時候總算有點兒明白了,一雙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得脫框。
    時光酒店啊,世界頂級的酒店,資產雄厚,亞洲酒店業的霸主。哪個神人這麽大的手筆,隨便送人,太慷慨了!實在太慷慨了!!
    她完全不能夠想象。風萍看上去那麽土,品味那麽差,怎麽會……
    天啊,她實在無法想象!
    她完全被震呆了,連唐迦南問她要果汁的聲音也沒聽到。
    唐迦南不得不舉高杯子,提高聲音叫道:“陸管家!”
    她這才魂魄歸位,連忙繞過來朝唐迦南的杯裏倒飲料。
    唐老太太也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低低地咳嗽兩聲,繼續剛才的話題,“咱們唐家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現在外麵說風萍在我們家受到虐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語氣已經嚴厲起來。
    陸管家連忙道:“對不起,這件事是我……”
    唐老太太頓時把臉一沉,喝道:“我是在跟你說話嗎?”
    陸管家立刻噤聲。
    唐老太太的語氣越發嚴厲:“真是一點兒規矩都沒有,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成何體統?是不是以為搬出來,就沒人管得了你們了啊?”
    室內格外安靜。
    唐老太太終於看向了陸管家:“陸媽,我讓你來這兒,是照顧阿南的生活,不是叫你來做他的感情顧問的。你不要以為他小時候跟了你幾年,就真的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他姓唐,不姓陸。他和誰訂婚,娶什麽樣的女孩子,那是連我和他爸都管不著的事情。”
    陸管家一言不發,一張老臉直紅到耳根脖子。
    唐迦南隻顧埋頭進食。他既然知道了奶奶的來意,自然是開懷猛吃。這兩天他除了酒水,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正餓著呢。
    實際上,陸管家在跟著他搬出老宅的這幾年,確實有些不太像話,隻因她在唐家服務多年,而且上了年紀,他拉不下麵子,由唐老太太來說最合適,分量最足。
    陸管家這麽一把年紀了,在唐家服務大半輩子了,被主子這樣嚴厲地批評,還是生平第一次,真恨不得有個地縫好鑽進去,一張老臉燒得沒地方放。
    她這一生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自命早已練就一雙火眼金睛,沒料到這一回在風萍身上栽了跟頭,眼睛長到股溝裏去了。
    簡直是……
    天啦,這種心情實在是無以言表。
    唐老太太後來還說了什麽,她壓根沒有聽進去,大腦已經完全蒙了,甚至連唐老太太什麽時候走的,都渾渾噩噩地記不清楚。
    整個下午,她都在努力消化唐迦南飯桌上的那句話,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徹底顛覆了她幾十年來的人生觀。
    人生啊,它就是一場狗血的意外!
    毋庸置疑,唐詩對這句話甚為讚同。
    尤其是當她聯想到紐約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真他媽的太狗血、太意外了。
    從紐約回來的這幾天,她的心情和唐迦南一樣複雜,甚至比唐迦南還要複雜。
    因為她是女性,女性的心思往往更細膩、更敏感,想的東西也更多,而她,偏偏又是女性當中比較傑出的……
    可想而知,她有多麽混亂、多麽懊喪了。
    她很焦慮,食不知味,睡不安穩,急於要和唐迦南見麵談一談。
    幾乎每個人都把唐迦南的失蹤看成一件有驚無險的事,但她不這麽看。
    她以為唐迦南是追著她出去的,所以他才連睡袍都沒有換,錢包也沒有拿。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試想一下,當她怒氣衝衝地掛斷電話,半夜三更跑出去喝酒,他很可能在稍做思考之後,前來阻止她——當年他就是這樣做的,所以她的推理是有根據的。他的狂放傲慢隻是一種偽裝,內心是個善良溫和的人,不可能對自己喜歡過的女人太過絕情。既然他很困了,為什麽還要去酒吧呢?而且連錢包都不帶?
    很顯然,他去酒吧是臨時起意,十有八九是為了去找她!
    這是她的推論。
    雖然很有一些自以為是的意淫,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更合理的解釋。況且,他本人對那晚的事緘口不談,也使她誤以為他不好意思說。
    她對自己在紐約喝醉一事感到非常慚愧和內疚。人生處處充滿意外,誰能想到那家酒店會發生命案,驚動了那麽多人,唐湛都親自飛到了紐約。
    她當時在哪裏呢?
    喝得伶仃大醉,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甚至她的手機都被人打到自動關機,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找她,可是她卻……
    天啊,她在幹什麽啊?!
    真是太失態!太不專業!太太丟人了!
    雖說這件事最終不是虛驚一場,但在回來的飛機上,她沮喪羞愧得連楊凡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無論說什麽都顯得太虛偽了。她縱橫職場六年,從來沒有做出如此蠢事,並一向以理智冷靜為榮,發生這種事,簡直無法原諒自己。
    從紐約一回來,她便急於跟唐迦南麵談一下,卻不料他接連兩晚都喝得爛醉如泥,害得她忍不住又想歪了,畢竟當年隻有她才能令他大醉。——好像也不能諷刺她的自作多情,站在她的角度代入一下,似乎也挺像那麽回事的,而且人一旦進入某種思維定式,就會越發覺得有道理,我們或多或少也有過表錯情、會錯意的時候。
    從另一方麵來說,她作為一名職業女性,亦沒有關注娛樂緋聞的習慣,而且從紐約回來之後,有不少工作要處理,偶爾得一點兒閑,便忍不住懊喪自己所做的蠢事,哪裏有心情去關注八卦信息呢。
    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兩天發生了什麽,所以當她麵對唐迦南的時候,看到他那副頹廢、疲倦的樣子,心裏竟有些異動,她以為是自己令他失魂落魄。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是嗎?”唐迦南笑了笑,伸手摸著下巴道,“可能是我今天沒有刮胡子吧。”
    “你這兩天一直都醉醺醺,有心事嗎?”
    “你知道的,我的酒量一向都不好,喝點兒就醉。”
    “我還以為你這幾年總會有些長進呢?”
    “我在喝酒這件事上缺乏天分。”唐迦南笑了起來,開玩笑道,“你把我叫出來,不會是為了檢測我的酒量吧?”
    “當然不是。”唐詩神態略窘,低頭喝了一口水,才道,“我叫你出來,是為了上個禮拜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我……”
    她停頓下來,不知道怎麽樣來鞭笞自己,她一想起那件事,就覺得不能原諒自己。
    唐迦南因為有易爾陽之前的提醒,當下安慰她道:“那是一個意外,跟你沒關係,沒有人會因此怪你,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我怎麽能不想呢?跟著老板去出差,卻喝得爛醉,把大家的電話都置之不理。天啊,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出過這種糗事。”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出去喝酒,就不會這樣了。”
    “那你為什麽要出去喝酒?”唐詩抓住機會,突如其來地發問。
    “呃……”唐迦南微微一愣。
    “那天晚上,你不是說自己很累了,想要休息嗎?為什麽後來又一個人跑出去喝酒呢?”唐詩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眼睛。
    “那是因為……”唐迦南避開她的視線,不打算告訴她實話,“因為當時出了一點兒小意外,我不得不出去。”
    “是嗎?”唐詩見他閃爍其詞,越發篤定自己的推論。
    “出了什麽意外,你居然連外套也不穿,錢包都不帶就跑到酒吧去喝酒?我認識的唐迦南從來不會這樣。”
    “……”
    “怎麽不說話?”
    “抱歉,我不準備告訴你!”唐迦南拒絕她。
    唐詩雖然遭到了拒絕,但沒有生氣,心裏反而滋生了一絲愉快的感覺。
    唐迦南再次抱歉,“對不起。”
    “沒關係。”她一改之前的懊喪,微笑起來,一張略顯蒼白的臉色也漸生紅暈,“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你絕對猜不到的。”
    那是一件連他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她怎麽可能猜到呢?
    唐迦南笑著搖頭,然後又安慰她幾句,好打消她的心理負擔,“你去喝酒是很正常的事,那屬於你的私人時間,你完全可以自由安排,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作為你的老板,我絕對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看輕你的能力,所以不要再去想那件事了。”
    “可我並沒有將自己當做你的員工,”唐詩不領他的情,“我是站在一個朋友立場上考慮……”
    “當然,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唐迦南因為易爾陽之前的提醒,以為她是擔心自己在公司的形象,忽然聽她這樣說,有點兒出乎意外,說完便端起水杯喝了兩口稍作掩飾。
    但是,唐詩下麵的話讓他差點兒噴水。
    “你一直恨我,對嗎?”
    “我為什麽要恨你?”唐迦南放下杯子,反問。
    “那一年,我拒絕跟你去拉斯維加斯結婚,傷了你的自尊心。”
    唐迦南聽她忽然提起那段年少輕狂事甚為尷尬,握拳連聲幹咳抗議,“我的天,這都是什麽猴年馬月的事了,提它幹什麽?”
    唐詩一本正經道:“因為那是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所以我記得非常清楚。”
    唐迦南窘迫得無話可說。
    “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就算她未必喜歡那個男人,但一定會記得那件事……”
    “是嗎?”唐迦南故作輕快,順口接道:“男孩子恰好相反,他們通常比女生晚熟,青春期也特別容易衝動,一切都還沒有定性。”
    “你也是這樣?”
    “當然。”
    唐詩的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當初隻是一時衝動。”
    唐迦南略作躊躇,道:“我這樣說或許令你不快,但確實如此!”
    唐詩噎住了,一臉便秘表情,“……我不敢相信,你這樣說?”
    唐迦南不由得苦笑,“唐詩,你還是不太了解我,在我將近三十年的人生裏有絕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因為一時衝動才去做的,但是因為我有錢,我可以為我的衝動買單,所以沒有產生什麽嚴重的後果。那時的我就像大家以為的那樣,自私、任性,沒什麽真心朋友,身邊的人都格外縱容我,他們一邊和我鬼混,一邊在背後叫我傻瓜、蠢蛋……”
    “原來你知道?”唐詩略顯驚訝。
    “當然,我並不是真的傻瓜,他們在背後是怎麽議論我的,我都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和他們一起玩?”
    “因為我需要有那麽一群人。”唐迦南自嘲地笑起來,“實際上,我的整個青春期都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如何花光我父親的錢。挺幼稚的吧,嗬嗬!但我當時就是那麽想的,直到後來遇見你和爾陽。”
    “是嗎?”唐詩冷冷地笑道,“你確定這不是你的又一次衝動?”
    “拜托,我道歉還不行嘛?”唐迦南立刻舉手投降,“我剛剛那樣說,是因為我現在身處四年後的位置,回過頭去望,有些事確實很幼稚。”
    唐詩冷笑不語。
    唐迦南恭維她,“但是你很理智,阻止了錯誤的事情發生,你比我們都冷靜,而且善於思考。”
    唐詩還是不說話。
    他繼續自行發揮,沒話找話地做了個假設,自我解嘲道:“不過,如果你當時答應的話,我們也許就不是今天這樣了。我這個人或許壞了一點兒,但還沒有壞到家。你說是吧?”
    沉默片刻,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唐迦南也忍不住發飆了,“拜托唐詩,你沒辦法讓時光倒流。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我的生命在向前流淌,那裏麵沒有你,當初需要的某些成分,沿途已經得到補充,不再需要了……”
    唐詩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臉上出奇地浮起了笑容。
    “你補充進去的成分就是風萍嗎?”
    唐迦南微怔,沉吟片刻才道:“不全是因為她,還有其他東西,生活裏有很多東西都會讓人成長……”頓一頓又道,“她是一部分。”
    “她教會了你什麽?”
    “我說不出來,但我願意家裏有她這麽一個人,和她在一起很輕鬆。她不會借我宣傳自己,不會有事沒事就給我打電話、發信息,黏得人幾乎發餿,當然她更加不稀罕我的錢。”
    “世上竟然還有這麽清高的女人?真是稀有。”
    “確實比較少見。我說了你肯定不相信,她之前甚至都不用手機的。”
    “是嗎?”唐詩不大以為然,綿裏藏針地問道,“她的交際能力沒有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你怎麽能這樣問?”唐迦南有些怪嗔地看了她一眼,“她很聰明,有時看問題比我透徹,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嗯,介於冷靜和熱情之間。”
    唐詩看他臉上的表情,再聽他那副語氣,內心忽然一片冰涼。
    她覺得自己實在愚蠢可笑,同時還有一股無名惱火。
    唐迦南絲毫沒有察覺,還在喋喋不休,“她根本不像外界說的那樣,是什麽一貧如洗的灰姑娘,她是一個真正……”
    “行了!”唐詩聽得十分刺耳,忍不住打斷他道,“你何不直接就說你愛她呢?”
    她的聲音較往日略顯尖銳,語氣隱含不悅。
    可是唐迦南不知道是堵塞了哪根筋,依然沒有發覺她的情緒變化。
    他垂頭抿嘴,長睫毛微微輕顫,臉上露出一種疑似羞澀的表情。
    看得唐詩涼氣、火氣一起冒,真個叫水火交融,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你居然跟我說這些話?難道我是個毫無感覺的人?”
    “我當你是好朋友嘛。”
    “你這是報複!”
    “明明是你在無理取鬧,”唐迦南忍不住笑出來,“難道你這次回來是因為忽然發現忘不了我?而且還是在我訂婚之後?”
    “嗤,”唐詩嗤之以鼻,“你以為是在演戲嗎?my best friend"s wedding?”沉默一下,又追加一句,“你還真不是一般的自戀。”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唐迦南笑。
    “這飯沒法吃了。”
    “嗬嗬……”
    “你愛她什麽?”
    “我沒想過,大概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吧。”說著自己先笑起來。
    唐詩對這種膚淺的回答無言以對。
    沉默半晌,她忽然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真是因為忘不了你才回來的呢?”
    “那是你個人的事,我不想過問。”
    “你怎麽變得這麽冷血?”
    “我也是這樣過來的啊,當年你和朋友到夏威夷度假,可有安慰過我?”
    “這麽說我們扯平了。”
    “得了吧唐詩,你根本不傷心,別再耍我玩了。”唐迦南忍不住想要拆穿她。
    “這句話聽著可真順耳。”
    “我擅長恭維,工於獻媚,如果你想聽的話,我可以講一籮筐。”唐迦南微笑道。
    “你在做慈善事業嗎?”唐詩說完,臉上終於也帶出一絲笑意。
    唐迦南暗自鬆了一口氣,一絲疲倦湧上心頭,連骨頭都懶散起來,提不起精神。
    他不再愛她了,便連應付她的心情也有些欠奉。
    唐詩也頗受打擊,胃口全無,當晚的晚餐便草草結束,各自分道揚鑣。
    她的歸來雖說是應唐湛之邀,但某種程度上亦恰好切合了她近年來的新認識,即一個女人不論她何等優秀,終歸還是要獲得某個男人的認同來成全她人生的完整,她遊走在這種隱隱的威脅裏,渴望一場更長遠的安寧。
    所以,她回來了,然而卻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有些事情過去了,真的沒有辦法回頭,像那句庸俗的老話: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如今她的愛恨已經左右不了唐迦南。
    她無限遺憾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拿出手機撥電話給唐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