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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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勢迅速扭轉。王統領一眾披盔戴甲,盾陣在前,弓箭手在後,騎兵揮舞著長戟衝鋒,不過一個來回,汪洋大海一般的災民隊伍就散了。等衝第二回的時候,所有真正的災民都四散而逃了,剩下的,再也沒有無辜者。
    王統領沒有理會對方的求饒。一刀下,一顆人頭就飛起來。
    “把賊首給我活捉了!”王統領大喊著,四周兵卒分為小隊包圍了其中幾個明顯可疑的人影。城防營精兵多年來忙於操練,和尋常的守軍完全不同,大家能夠輕易分辨出敵方的布陣。
    整個場麵,從災民搶掠,變成了真正的戰爭。
    “殺,殺呀!”賊首被逼無奈,舉著彎刀命令同夥們列陣。王統領隻嗤笑一聲:“瞧這陣勢,像是樓蘭那邊的守軍吧?”
    有一位下屬武將“呸”了一口:“估摸是樓蘭陸家!後頭剛抓了一個為首的,從身上搜出了悖逆庶人李澄的手令。”
    王統領冷笑著點頭,命令道:“傳令先鋒兵,六百裏加急,稟報聖上!”
    一眾人殺得聲勢浩大,片甲不留。反賊們開始還能抵擋,之後卻慌忙開始撤退。王統領早有準備,下令兩隊包抄追擊,最終逃出去者不過十之一二,餘等都被圍剿殆盡。
    上百個活口被五花大綁地做了俘虜。這是和敵國征戰的規矩,敵方的高層將領都要留著,獻俘虜給京城;另外還要留一些強幹的敵人,打斷了胳膊和腿,一同送進京城裏祭祀天地。
    “大將軍!”王統領找到徐策的時候,兩人都在飛馬殺敵。
    比起全副武裝、整整齊齊的王統領,徐策可是一身血汙,狼狽不堪。王統領連忙問道:“大將軍受傷了嗎?”
    徐策臉上蹭破了一大塊,隻是身手十分矯健,看著是沒有大礙的。
    “我沒事。”他沉聲道:“你帶著弟兄們盡快追擊那些漏網之魚,仔細清掃戰場!另在就近的衙門裏設公堂,嚴加審問賊首!”
    “末將明白!”王統領大聲道。
    東邊的天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戰場上已經沉寂下來了。
    再也沒有喊殺聲入耳。城防營精兵們有自家的規矩,大家忙碌而迅速地收拾戰場、安置傷員、搜尋屍體,一切井然有序。王統領清點了各小隊的戰果後,匯總和徐策稟報了。
    徐策坐在縣衙的後院裏。
    該縣的縣令戰戰兢兢坐在下首,對他這個窮鄉僻壤裏的七品芝麻官來說,這輩子還沒見過戰爭場麵。好在徐策先前征兵征糧時他出力不少,徐策很是敬重他。
    “你放心,李澄手底下的餘孽作亂,你協助本官圍剿反賊有功,本官呈給聖上的奏折上定會寫明。”徐策淡淡道,又問下頭王統領等人審問的結果。
    “……他們是練家子,有兩個沒看住,自盡了。其餘的尚未有結果。”王統領稟報道:“隻是咱們手底下刑訊的兄弟也不是吃白飯的,再等兩日,定有消息稟報給大將軍。”
    徐策點了點頭。
    “回稟大將軍……”那位縣令坐了一會兒,才踟躕開口道:“您命令下官請郎中來救治您的妹妹……那位姑娘不大好……”
    徐策這才目光一凝。
    “我去瞧瞧。”他站起來道。
    ***
    何皎皎的脖子被厚厚的棉布一圈一圈纏住,周遭圍著三個背著藥箱的郎中。
    其中有一位是王統領帶過來的,比起尋常給百姓們治病的郎中,行軍打仗的軍醫們對刀劍的外傷還更擅長些。他瞧了何皎皎的傷口,開出好些藥粉來內服外敷,臉色卻不大好看。
    “不是說利器上沒有帶毒嗎?”徐策大馬金刀坐在床邊上,冷聲問道:“行軍打仗,但凡刀紮在脖子上卻不立刻致命的,都有的救!如何就不好了?”
    那郎中惶恐道:“那都是咱們兵營裏的大老爺們,身體強健,皮糙肉厚。您的妹妹……年紀小,身子弱,先前還得了風寒。刀子是沒有紮破大血管的,隻是她人小扛不住,傷口發炎了。”
    徐策緊緊地擰起了眉頭。
    “是救不活了?”他一字一頓問道。
    “不不不!隻要能過了今天,就沒有大礙了!這要看小姐的造化……”
    徐策沉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們都下去。”
    大家退下了,徐策盯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原本我隻以為你不懂事,不成想你還真是個蠢貨。”他目光清冷:“一個女孩子,正經地找個歸宿比什麽都強,你就是年紀小,以為喜歡一個人就能把什麽都給他。等你長大幾歲,知道了人生那麽長,你才會明白今日的決定是何等愚蠢。”
    徐策承認,這個小丫頭是為了救他才這樣的。
    但話又說回來……她不該這麽做。
    唉。
    若救不活,對徐策來說,就如同死了最親近的兄弟,心裏頭要背一輩子的愧疚。可若是救活了,他難道真要娶她?
    徐策抓著腦袋頭疼起來。
    這個時候,那位郎中再次進來了,說是要給何小姐換藥。
    徐策便讓開了身子。
    郎中上前解開一圈一圈纏著的棉布,終於露出了皮開肉綻的傷口。那郎中用銀色小勺小心翼翼地撥開皮肉,裏頭翻出的血肉更加猙獰。
    徐策並非鐵石心腸,見此情景當真難過。
    “一定要救活她。”他下令道:“我會賞你千兩黃金!”
    郎中諾諾稱是,更加細心地檢查起傷口,道:“這位小姐既然是大將軍的妹妹,有些話小人也不避諱了。何小姐這傷就算是好了……”
    “傷在脖子上又不是臉上,我知道會留疤。”徐策說道:“這不是什麽大事。”
    那郎中瑟縮了一下子,才道:“大將軍有所不知,何姑娘的下頜上……您瞧。”
    他輕輕抬起何皎皎的下巴。
    徐策認真看去。
    這一看,他也嚇著了。
    那道又深又長的刀傷長驅直入,將何皎皎嘴唇下頭的皮肉都給割開了。先前何皎皎纏著棉布給遮住了,他也沒料到這道傷口會這樣長!
    徐策心裏越發掙紮起來。
    臉傷了……看樣子也不可能會不留痕跡!那何皎皎還能嫁給好人家嗎?
    何皎皎原本就不願出嫁,若是再挑不到好的,那……
    難道自己真要把她領回徐家?!
    “她是女孩子,一張臉和性命一樣要緊!”徐策急促道:“你想想辦法,實在不行,我命人回京城去請禦醫來!”
    一壁說著,他親自拿過郎中的小銀匙,小心地查看何皎皎的傷勢。
    隻是這一瞧不要緊。
    當小銀匙緩慢地撥開藥粉、翻開皮肉時,徐策突然發現了一個詭異的問題。
    蒼白的皮肉下,似乎並沒有看到傷口裏的肌肉。相反,那一層口子下頭,是一條細長的白色。更奇異的是,傷口表麵沾著血跡,下頭卻反倒沒有流血……
    不對!
    徐策立即稍稍用力分開傷口。
    而真正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隻見那傷口上破裂的皮肉,居然能夠一點一點地被他剝離開。邊上的郎中還叫著:“您這樣會擴大傷口!”徐策不管不顧地道:“這根本就不是傷口!”
    終於,一小塊麵皮被他揭下來了。
    麵皮之下,是比先前還要白皙細膩的皮膚。下頜上毫發無損,顯然,牽連到臉上的刀傷隻是割破了第一層皮而已。
    “快!出去叫幾個暗衛進來!”徐策幾乎慌亂起來,高聲喊道。那郎中還不知出了什麽事,疑惑地跑出去叫人了。
    不多時,兩位親兵進來了。
    徐策的身子已經開始顫抖。他說道:“你們幫我瞧瞧她!”
    兩人隻上前看了一眼,就篤定道:“是易容術。”其中一人道:“我去取了藥粉,把這張麵皮揭下來吧。”
    徐策在聽到易容術的時候,身子就已經軟了下去。
    他跌坐在椅子上,慌忙揮手讓他去拿。等他拿了東西回來,幾人一番忙碌,一張完整的麵皮真的從何皎皎臉上揭下來了。
    徐策和兩個下屬,三人怔怔地瞧著這一切。
    “大將軍,這位小姐……這分明是您一直在找的……”他震驚地望著徐策的麵孔。
    “此事不得外傳!”徐策急促地打斷了他,命令道:“下去,你們都下去!”
    兩個暗衛都是他心腹,也不必擔心旁的,兩人連忙退下去,把門也給帶上了。
    徐策瘋了一般撲在床上,輕手輕腳地捧住了床上女孩子的臉。
    是她,真的是她……
    傅錦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天哪,等等……徐策震驚之中,急急掀開厚重的棉被,挽起了少女的袖子。他抓著對方細嫩的手腕,一寸一寸地往上摸。
    其實,徐策不是沒有懷疑過……何皎皎的身形和傅錦儀如出一轍。
    但偏巧,何皎皎起初對他退避三舍,碰一下都不準;後頭何皎皎一反常態,對他死纏爛打,他為著甩掉這個麻煩,更是不敢和何皎皎有什麽肌膚之親。
    這導致他從來都沒有摸過一下子……也不可能從麵孔之外的地方來做出有效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