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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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錦儀對從前的瑣事不記得,對朝堂的律法和禮儀倒是門兒清。她先是驚訝道:“居然連聖上和太後娘娘都在擔心我!我就算是個郡主,這也太……”又連忙道:“那就趕緊進宮吧!要正正經經地叩謝龍恩呢!”
    一隊人馬遂朝著皇宮行去。
    一路上徐策親自打開箱籠,為她挑選了一套能夠進宮拜見的朝服。
    徐策並不擅長給女人挑衣裳,為著不出洋相,他幹脆將從前傅錦儀進宮給先帝拜壽時穿的宮裝拿出來了。一整套的藏青色繡水仙花的蜀錦百褶裙,樣式莊嚴肅穆,絕稱不上好看。頭上帶著的本是應景的東珠紫金冠,徐策比劃了一下子,覺得太沉,將從前徐太後賞賜的一支紅瑪瑙鑲黑珍珠的步搖拿出來了。
    傅錦儀新奇而震驚地從頭到腳打量自己。
    徐策忙著囑咐傅錦儀:“宮裏可不比別處。我的意思是說,那個地方是有危險的,你明白吧?”
    傅錦儀一邊摸著朝服上的團紋刺繡,一邊道:“禮數我都沒有忘記!”
    “這就好。但還有一點就是,你絕不能鬆開我的手!”他將對方的手抓住了,放進自己懷裏:“若是你和從前一樣是個人精,我也不擔心了。可你現在是個病人,你忘記了很多事情,有些宮裏的禁忌你可能就不知道!我會一直拉著你,你不要亂跑亂動,不要說一句話!記住了嗎!”
    徐策的臉色變得十分嚴厲。
    傅錦儀都嚇了一跳,隨即才點了點頭。
    徐策的眉頭皺起來了。
    若是可以他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進宮。傅錦儀得的是腦子上的毛病,若是有人存心算計……
    隻要他一直抓著這隻手就可以了吧!
    徐策心事重重,撩開簾子叫了幾個心腹過來,吩咐了一兩句。很快,有一位身材高挑的丫鬟騎著馬跟上來了。
    在沒有花朝的情況下,徐策必須安排另外的人頂上,雖然這些人或許不那麽如意。
    譬如眼前這位,是他能夠選出來的最出色的人,但這個丫鬟最擅長的是用毒,卻沒有學過易容術。
    如今隻能湊合了。
    這些人也需要時間來培養……
    馬車終於進了外宮牆的時候,徐策扶著傅錦儀下來,換了四人抬的轎子。
    轎子一路行到了內宮門,落地後不需要下來,又換了一批抬轎子的宦官,繼續往裏走。在宮裏可不是在街上可以隨便掀簾子,徐策隻是沉默地拉著傅錦儀的手。
    轎子轉了個彎兒,卻是去了鳳坤宮。
    “等一下。”傅錦儀突然開口:“不是要先去拜見太後娘娘嗎?”
    鳳坤宮是皇後住的地方,太後娘娘住在長樂宮才對呀!
    “長樂宮沒有收拾好,當時戰亂砸了很多東西,如今太後娘娘隻能暫住鳳坤宮。”徐策解釋道。
    “這樣呀……那皇後娘娘又住在哪裏?”
    傅錦儀立即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皇室圈子裏的這些人物,很遺憾,她同樣忘得一幹二淨。
    徐策先前給她上了課,將新皇、太後、皇後等人物撿要緊地講解了,並順道把新皇如何登基的種種都一一細說了。當然,他沒有漏掉傅錦儀奉徐太後命令、懷揣圖紙和虎符冒死走出重華宮的事情。
    傅錦儀當時隻有震驚,她怔怔地道:“我做了那樣的事情嗎?”
    “你還做過更瘋狂的事情,否則你以為徐皇後隻是看你模樣好看,就冊封你為郡主嗎?”徐策回答她道。
    ……
    “皇後娘娘是之前的太子妃殿下,太子妃是繼室,年紀和我差不多……”傅錦儀背書一般地念著:“她住不得鳳坤宮,要住哪裏呢?太後娘娘又為什麽一定要住鳳坤宮,而不是住在長壽、壽康等宮室?”
    徐策看她一眼,壓低了聲色道:“所以說,宮裏的局勢才沒有表麵上看著那樣祥和喜樂……太後原本可以住在壽康宮過一陣子的,但她偏要繼續住在鳳坤宮,導致陳皇後隻能住在景陽宮裏。”
    壽康宮不如長樂宮,但太後既然是守寡,就應該和先帝的一群妃子們住在一塊兒。
    “景陽宮!”傅錦儀吃驚道:“那皇後娘娘的冊封大典?”
    “也是在景陽宮辦的。”徐策淡淡道。
    傅錦儀抽了一口氣。
    若說是太後住慣了鳳坤宮,在長樂宮修繕好之前都想住著,可在皇後冊封的那一天好歹要讓出來呀。
    這樣讓皇後的麵子往哪擱。
    “可是,不是說從前的太子妃很是得太子、如今新皇的敬重嗎?太後娘娘也很喜歡她。”傅錦儀疑惑道:“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這我倒是沒有聽說。”徐策道:“隻是新皇冊立,從東宮走進了金鑾殿,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皇後麽……從前她是太子妃,和自己的婆婆同仇敵愾,自然要團結起來;可現在新皇已經登基了,外敵都沒有了,他們正在瓜分利益呢。”
    說的也是。
    就好比三個小偷去行竊,偷盜的過程中肯定會團結一心,你動手我望風的。可一旦拿到了財物逃出去後,分贓的時候就會爭吵起來……
    呃……這隻是個比喻。
    傅錦儀腦子裏將這群人物再次過了一遍,臉上鄭重起來。
    宮裏的形勢可不太平,她又失憶了,若是性差踏錯真的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想著想著,她自覺地握緊了徐策的手。
    轎子停下來了。
    好幾個裝扮體麵的宮女將傅錦儀恭恭敬敬地扶下來了。有一個女官看到徐策還牽著傅錦儀的手,委婉地提醒道:“徐大人,太後娘娘已經在等著了!”
    這是說他們夫婦倆總不能手拉著手見太後。
    徐策朝她點了點頭道:“下官知道了。”卻沒有鬆開傅錦儀的手。
    那位女官愣了一瞬間,隨後將目光從傅錦儀臉上掃過,傅錦儀連忙回了她一個微笑。
    女官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子。這位女官是徐太後的心腹,很有體麵,從前沒少和傅錦儀打照麵。因為比較熟,傅錦儀都會正經地和她打招呼,甚至喊她“王姐姐”之類……
    如今的境況,說明那個傳言是真的了!
    榮安郡主失憶了,連她都不認識了!
    徐大人拉著她的手,也是因為如今榮安郡主根本不能自理……
    我的天!
    王女官嚇得心髒撲通撲通地跳,連忙先跑回去通稟了。真正引路的是一位年長的宦官,小心地上來伺候。
    兩人很快穿過重重影壁,進了主殿。
    徐太後這會兒已經坐在了廳堂裏,正襟危坐地待客。她臉上難掩驚訝,方才王女官剛和她稟報了。等看見徐策真的拉著傅錦儀的手走上來時,她的茶盞都快端不住了。
    徐策扯著傅錦儀,兩個人一起跪下去行了大禮。禮數上是沒有一點點毛病的,隻是傅錦儀根本不敢抬頭,恭恭敬敬地說道:“聖上、太後掛念臣婦,派人尋找臣婦,如今平安回來了,臣婦叩謝聖上、太後娘娘的隆恩……”
    這樣的場麵話……
    徐太後一時濕了眼角。她有些揪心地看著徐策道:“這孩子……真想不起來了?”
    徐策歎了一口氣:“日子久了就好了。”
    徐太後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上來讓我瞧一瞧。”她對傅錦儀說道:“讓你家夫君帶著你上來!好孩子,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拘禮數。”
    傅錦儀一驚,隨即心裏就開始打鼓。然而或許是從前練就的心智是不會丟的,她硬撐著沒有讓自己流露出恐懼來。
    她做出一副很感激的樣子,走上前去。
    徐太後親自伸手去摸了她的頭和臉。在摸到她脖子上長長的刀疤時,徐太後當真掉了眼淚,道:“是我們李家,對不住你呀!”
    “姑母言重了!”兩人都懂得規矩,一齊跪下了。
    徐太後便拉著她的手,如同對待自家的女兒一樣,左看看右看看。
    “來人,把東西搬上來。”徐太後下令道。當即有十幾個大力宦官魚貫而入,吃力地抬著幾件碩大的黃梨花木箱子。
    “賢侄,這些你們帶回去,給榮安賞玩。”徐太後道:“我也不留你們了,趕緊回府吧!先前早安排了幾個禦醫,隨你們一同回去,給榮安好生瞧瞧。”
    徐策連忙謝恩,傅錦儀麵上流露出了真心的感激。
    徐太後這是體恤她,讓她早點回府去。
    看起來,徐太後至少是喜歡她、看重她的。雖然從另一方麵來說,在那一場宮變之中,徐太後也曾命令她去送死。
    傅錦儀大概能明白,自己和徐太後之間是怎樣的君臣關係。
    從鳳坤宮告退出來,兩人由掌事宦官引著去了南書房。
    乾清宮在原址上的修繕事宜是一項浩大的工程,皇帝便暫居在了南書房。
    徐策來的時候,幾位宦官、女官並小內監們都上來恭迎。
    “聖上正在用膳,不便見客。聖上說了,請大司馬大人和榮安郡主在外頭磕個頭。”一位麵容姣好的女官笑吟吟地迎上來,行了禮道。
    “唔,那本官隔日再來拜見聖上。”徐策說著,拉過傅錦儀走上正門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