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不顧情麵的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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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靈符?
李氏都快忘了靈符的事兒!她在徐太後麵前太緊張了!可……徐太後更是奇了怪,明明是來探望病人的,怎麽到了跟前不管人的死活,還追問什麽靈符?
不過,這靈符……哎!自己花了高價求購的靈符呢?不是貼滿了這間屋子的牆壁嗎?怎麽說沒就沒了?
李氏的腦子有點亂,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道:“這靈符……臣婦不大記得了,明明是貼上去的……”
正在這時候,一位華冠麗服的女官從外頭進來了,從容不迫地給徐太後行禮道:“回稟太後娘娘,您要找的符紙找著了。”
徐太後輕輕吐出一口氣。
“那就去看看吧。”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跨。
李氏和國公爺都糊塗了。
太後娘娘這是什麽意思啊?找著了符紙……是那些靈符嗎?
還未來得及思索,徐太後已經急急地跟隨那位女官前去了。不多時,國公府眾人在其後追隨,隻見徐太後一路去了據此不院的南牆小院。
“太後娘娘原來是想看您年幼時居住的院落呀!”國公爺在其後叫道。
徐太後一聲不吭,領著眾人信步走進小院。
小院內一切如舊,徐太後對這裏的擺設既熟悉又陌生。她離開這個地方很多年了,但年幼時跟隨生母居住的記憶,卻是一生中最貴重的珍藏。她得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權勢還有榮華,但她的生母已經死了,尋常人唾手可得的感情,她再也得不到了。
徐太後忍不住淚盈於睫。
她一步步地走進去。然而,就在她推開最裏間的臥房時,她渾身一僵。
“這是怎麽回事!”
徐太後的口中,發出一聲怒火滔天的高呼。
李氏和國公爺姍姍來遲,兩人被太後嚇得一哆嗦,剛要說話,卻在瞧見內室牆壁時,齊齊愣住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李氏驚慌失措地道:“這,這牆上……”
“牆上都是太夫人貼的靈符!”徐太後猛地一轉身,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了李氏身上。
李氏從未見過這樣的徐太後。
她承認,徐太後已經不是她的女兒了,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主人,是高高在上的鳳凰,是她的主子。徐太後也很久沒有把她當做母親,看向她的目光,永遠是高傲、漠然、不屑一顧的。
但……
如此時此刻這般陌生、冷冽、狠毒的目光,李氏還是第一次看到。
“太,太後娘娘……”李氏跪了下去。那是一種恐懼到極點的本能。
徐太後根本沒有考慮什麽嫡母不能跪拜之類的規矩,她靜靜盯著李氏的麵龐,冷笑:“太夫人,你本應當貼在你家少奶奶屋裏的符紙,如今找到了,在哀家生母的房間裏。這也就罷了,哀家很想問問太夫人,為何貼上去的符紙根本不是什麽平安符和鎮宅符,而是驅鬼符呢?”
***
李氏魂不守舍地跪在地上。
她身邊跪著的,是國公爺、徐榮、徐敏等徐家上上下下的主子們。從前,他們都為自己是徐太後的親族而感到驕傲,可現在,他們唯一感到的隻有恐懼。
徐太後端正坐在女官們搬來的椅子上,神色平靜而冷漠地俯視堂下跪著的人們,如同俯瞰一群螻蟻。
這樣的場景她經曆過無數次了,從一個不起眼的親王妃,到太子妃,到皇後,到太後,她前行的路上有無數的敵人倒在腳下。每一次贏的時候,她都會這樣俯瞰著自己的敵人,欣賞他們的絕望和哀求。
但這一次,她麵對的是和自己流著同樣血脈的親人們。
“母親。”徐太後站起來,朝李氏微微福了福身子:“這是哀家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也是最後一次給您行禮了,以後,哀家再也不會這樣做。好了,徐太夫人,你現在告訴哀家,哀家的生母何夫人的死因,到底是什麽?”
回應徐太後的,是長久的死寂。
沒有人敢說話,偌大庭院裏唯一的動靜是李氏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太後娘娘問話不答,是大不敬!”太後身側一位掌事女官上前一步,厲聲喝道。李氏被這個聲音嚇得幾乎暈過去,“哇”地一聲嚎哭道:“太後娘娘,臣婦冤枉啊!冤枉啊……臣婦從來沒有害過何夫人啊!那些驅鬼符是有人做了手腳,不是臣婦的東西,臣婦冤枉啊……”
徐太後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
“冤枉麽?那這個老和尚呢?”徐太後伸手指著一個被宦官們架著的老者。
那是個枯瘦的老人,年紀十分地大了,但奇異的是太後口稱他為和尚,他卻是個留長發、披道袍的老道士。
“太後娘娘,小人說的都是真的!”這位曾經是和尚的老道士高聲叫起來:“小人現在是個道士,但四十五年前的時候小人還是個和尚!小人曾賣給晉國公府的大夫人驅鬼符紙,這位夫人正是當年的買主,小人絕不會記錯!因為這可是小人這輩子最大的一筆買賣呀,正是因著這筆生意,小人足足賺了一萬兩銀子,自此發家致富,買了五百畝水田,還有……”
別看這老道士年紀大,說話倒是硬朗。邊上兩個宦官一壁攙扶他座下,一壁道:“夠了夠了!隻說有用的,別扯那些雜七雜八地!隻要你說的都是實話,太後娘娘要賞賜你的金子是跑不了的!”
老者聽著閉上嘴,一壁笑嗬嗬地點頭致謝。
徐太後冷眼看著李氏,突地嗤笑一聲。
“太夫人,這些事情你還記得吧?四十五年前,哀家的生母過世了。等哀家長大後,你告訴哀家,是那個姚氏謀害了她,而姚氏也因為這件事,被哀家的父親一同處死了。哀家現在很費解,你既然是何夫人的嫡親表妹,又在這徐家府邸裏和她相互扶持多年,她過世時本該用往生咒,又為何要用驅鬼符啊?若說你是為了驅那個姚氏的鬼魂,這也說不通,因為處死姚氏是父親的命令,不是你!姚氏要索命也該找殺她的人,不該來找你!”
徐太後說著,聲色中竟帶了些許顫抖。
“哀家一直以為,你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真心待哀家的人。哀家的生母早逝,這麽多年了,哀家一直將你當做恩人,甚至是當做母親……可當年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麽啊?哀家從沒有懷疑過母親的死因,也從沒懷疑過你,因為所有人都在說,何夫人和姚夫人都是老國公的寵妾,爭寵多年,最後兩敗俱傷……都在說,你身為正妻不得寵,與何夫人是表姐妹,在府邸裏相互扶持著……”
徐太後絮絮叨叨地念著。
她位高權重,很少會說出這麽多話;但這個時候,她並不是說給李氏聽,似乎隻是說給自己聽。
“我一直覺著啊,這深宮裏再難再苦,你們是我娘家人,總是我在世上最後的儀仗。可到頭來想想,這世上,哪裏還有我的親人呢?你們啊,也沒有將我當做親人吧。”徐太後說著落了淚。
邊上的女官們跪了一地,李氏和國公爺等人都嚇傻了。
徐太後無聲地流著淚。
她心中充斥的,不是對亡母的悲痛,而是對自己的悲憫。
她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了,什麽苦都吃過。但她這一次覺著,她這輩子真是不值啊。
眾叛親離,不過如此。她為誰活著呢?出嫁前,父親忽視她,生母早逝,兄妹不和,家宅不寧。出嫁後,丈夫不喜歡她,兒子提防她,兒媳婦和她成了敵人。
可真沒意思啊。
徐太後正傷心地滿臉淚痕,癱軟在地上的李氏突地爆發出一聲喑啞的嘶喊。
“太後娘娘,不是這樣的!這個和尚……啊不,道士!他是個江湖騙子,他的話你不能信!太後娘娘您要明察秋毫啊,臣婦絕沒有謀害過何夫人,也沒有求購過什麽驅鬼符!這一屋子的符紙是被人替換的,這個老道士更是被人收買的!就憑著一個騙子的一麵之詞,憑著這一屋子的符紙就能指正了四十五年前的案子?刑部都不能這麽判!這是有人要害臣婦,要挑撥臣婦和娘娘的母女情分!娘娘不能被奸人蒙蔽了!”
或許是身為皇族郡主與生俱來的高貴血統,在緊要關頭,老邁的李氏竟口齒清晰地喊出了這一番話。
李氏知道她麵臨的是什麽。
她也知道,徐太後不是她的女兒,而是一個隨時能拿走她生命的主子!
徐太後輕輕歎一口氣。
“太夫人。”她目色冷凝:“這個老道士,他說的都是真的,因為哀家已經把他的生平經曆,還有他的祖宗和後代們全部查過了。這事兒到底時隔久遠,太夫人年紀大了腦子糊塗,怕是早就忘了自己有沒有買過驅鬼符吧?隻是,今日哀家是瞧見的,太夫人在那間屋子裏貼滿了符紙,想必每一年的中秋節,太夫人都會這樣做吧?”
李氏又急又驚又恐,哆嗦道:“不,不對……就算,就算他說的都是真的!臣婦的確不記得當年事了,畢竟都四十五年過去了……但是,今日之事是有人陷害臣婦啊!臣婦沒有做,臣婦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