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你們能獲救都要感謝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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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嘩然之時,很詭異地,沒有人提出什麽異議。
臨朝的臣子們跪在地上三呼萬歲,這樣的情景和金鑾殿百年來上演的每一日都一模一樣。但是……
很多人的身體都在顫抖。等聖旨念完了,一位禦史大夫拱手道:“大司馬將軍真乃天神下凡,連攻入皇宮的叛軍都鏟除了,實在是國之棟梁啊!那些叛軍一路燒殺劫掠,合該千刀萬剮,隻是……老臣家中宅院都被叛軍焚毀,妻兒老小如今無處安身,不知聖上……”
這位禦史大夫官拜禦史台首席,以剛正不阿著稱。以往,他最看不慣徐策這樣功高震主、恃寵而驕的武將,多次彈劾他藐視皇族。
隻是今日,他可沒心思管徐策被冊封安王一事了。
在八月三十日叛軍入京的當晚,他的府邸被攻破,一大家子人差點就葬身火海!他家又是文臣氏族,兒郎們沒有習武的,一時間無力抵擋匪徒!若不是後頭來了一隊手持皇族令牌的武士們援救……他不敢想象會是什麽後果。
後來他才知道,叛軍入京時四處空虛,連宮中聖上都受了脅迫,雖然發出了救駕的信號,但遠水解不了近渴,最近的山海關守軍趕到京城也需要三天……而也算是巧了,恰逢在淮南征戰的大司馬徐策領兵回朝!徐大司馬在淮南吃了幾場敗仗,領去的兩萬精兵回來也隻剩一萬了,但徐大司馬曾是京城指揮使,他收攏城防營剩餘的兵馬,背水一戰闖進皇城救駕,和叛軍拚殺地火光衝天……
最終倒還真成了!
聖上獲救之後,徐大司馬又指揮精兵鎮守京城,將闖入各大名門府邸的叛軍一一擊垮,將那些落入叛軍手中的貴族們解救出來。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禦史大夫,這會兒隻念著徐策救命之恩,又深覺悔不當初——自己從前彈劾徐策擁兵自重,可到了這種時候,若不是徐策手裏有那麽些力量,又能依靠誰來抵擋叛軍呢!
而在他之外,其餘許多被戰火殃及的臣子們都有此想法。
“是啊是啊,若不是大司馬將軍救得及時,我那妻兒老小也早都被叛軍虜走了!”禮部尚書大人附和道。
“還有微臣!微臣家裏也一樣被燒了,微臣的母親被叛軍砍傷,這會兒危在旦夕啊!還請聖上開恩,救救微臣的老母吧……”另有一位吏部郎中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大家有的對徐策感恩戴德,更多的人則趁著上朝的機會,痛哭流涕地向聖上求恩典——大家在戰火中都受了難,那些叛軍們可真真是奇異地很,不對尋常平民下手,專挑名門顯貴的府邸,衝進去燒殺劫掠、無惡不作。若是再瞧仔細一點,很多人就會發現,這些受難的府邸似乎有什麽相似之處。
是有什麽相似呢?
好像是都曾和安定侯府不和睦?不不,似乎也不是這樣,皇後的母族陳家可是一直在拉攏安定侯府呢,結果這一回最慘的就是陳家了,皇後的兩個兄弟都被殺了,過世的原配皇後的父母親人被砍傷者眾多,家裏的宅子更是燒得一幹二淨……
而正相反,安定侯府的死敵晉國公府,這一回倒是安然無恙!徐家府邸是京城裏最紮眼最顯赫的,叛軍在京城裏四處搜尋竟都沒看見那麽大一座宅子,愣是繞著走的!
好吧,叛軍而已,殺起人來哪有什麽規律可循!
如今叛軍終於被打退了,可很多人都處於無家可歸、或親眷受傷的難堪境地。
大家隻好哀求聖上幫家裏度過劫難。
皇帝李灃喑啞地咳嗽了兩聲。
他望著台下痛哭的臣子們,抬起手往下壓了壓,道:“眾愛卿不必擔憂……京城出了這麽大的亂子,朕甚心痛!也絕不會任憑你們無家可歸的。朕的意思是……”
他說著又咳嗽了兩聲。
身側那位宣旨的宦官連忙上前,端茶倒水伺候著。等皇帝喝了茶,宦官大聲道:“聖上的意思是,但凡家宅受損的臣子,分封宣武門外牆驛站暫居;凡親眷遭叛軍砍傷者,接入宮廷請禦醫診治!”
堂下臣子們先是微微愣住,隨即激動地滿麵熱淚,連連磕頭謝恩。
大家心裏都在想著,這皇家平日裏對待臣子們也不過爾爾,今日遇上劫難,竟能如此開恩……宣武門外牆下的驛站曆來是招待他國使臣所用的,平日裏沒有使臣前來,就隻能空著,不準臣子靠近,以彰顯皇族威儀。如今很多人的宅子被燒毀,皇帝竟能下旨請他們暫居驛站!
這真是天大的恩典……皇家驛站是內務府督建的,再怎樣也是比著內廷宮殿的規製,裏頭的布置不說富麗堂皇,倒也不是尋常府邸能比的。
大家兀自歡喜,唯有那一開始求恩的禦史大夫,趴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轉著眼珠子。
他這人以彈劾為長,曆來擅長挑同僚的毛病。這會兒,在旁人都隻知道謝恩的時候,他那聰明的腦袋卻發覺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讓臣子們暫居驛站……皇恩浩蕩是一方麵,但這事兒……
他想起來,大秦國的曆史上,讓臣子們居住在驛站的情況,在這之前隻發生過一次。那是一百年前景宗篡位時,他將一幹重臣連同家眷召集進宮,並扣押在驛站中,美其名曰招待臣子,實則……在後來的戰火中,那些被關進驛站的臣子都成了人質。
驛站設在宣武門外牆,那個地方還算在皇宮之內。
禦史大夫的腦門上滲出幾滴冷汗。隻是下一瞬,身側一位同僚將他扶起來,笑道:“禦史大人下了朝就快回去安置妻兒吧!聽說您的夫人還懷著身孕,這一回險些遭了難,如今寄居在族人屋簷下,也很是不得力。您要快些將夫人挪到驛站靜養,再請禦醫瞧瞧,可別落下什麽毛病!”
禦史大夫立即想起自己那懷胎七個月的夫人。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忍不住道:“是是,我家妻兒們如今住在堂兄在京郊的園子裏,我那堂兄雖有心幫忙,無奈他隻是個小商人,沒什麽能耐……唉,唉,咱們趕緊回家去!我家夫人一直不大好,早日挪進宮來養著才行……”
眾臣子們一壁叩謝皇恩,一壁私下議論幾句。等眾人都清淨了,聖上身側的那位宦官再次清了清嗓子,高呼:“聖上身體不適,退朝!”
臣子們跪地恭送聖駕。沒有人覺出不妥,聖上是被叛軍挾持過的,差點就丟了性命,如今能站出來接受百官跪拜已是不容易。
聖上由那位宦官扶上轎輦,厚厚的簾幕放下來,一路抬回南書房。
***
“安王妃殿下,太妃殿下,承蒙款待。”
穹頂高懸的廳堂內,桂花甜膩的氣息從粉椒牆外密密匝匝地透進來,堂下一位身著後妃服製、衣冠華貴的婦人正朝對麵而坐的兩位主人家輕輕笑著。
她的對麵,傅錦儀不過穿一身淺紫色串珠彈花暗紋的錦服,頭上隻插一支紫玉鑲明珠的流蘇簪子,瞧著隻是尋常貴婦,絲毫沒有身為當朝最顯赫異姓王王妃的威儀。
她恬靜地微笑,伸手為身側坐著的林氏——如今已是安王太妃了,緩緩斟了一盅清亮的花茶,道:“李貴妃娘娘駕臨府邸,才叫我們安王府蓬蓽生輝。這幾日,宮中事務倒也清減了?怎地貴妃娘娘有閑情出宮呢?”
李貴妃連忙道:“自皇後娘娘被叛軍挾持受了驚嚇後,一直在鳳坤宮靜養,我這趕鴨子上架接手了宮務,一時間也手忙腳亂地,哪裏能有什麽閑心思!隻是……聽聞王妃孕中虛弱,我心裏擔憂,怎能不來探望呢!”
她是當朝貴妃,又因皇後抱病,白撿了個主持六宮的大權,如今全天下人都知她炙手可熱。隻是在安王一家麵前,她的言辭中難免帶上了些許恭敬。
傅錦儀含笑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這孩子……真是一波三折,還能活下來,不容易。
如今禦醫診治,說是胎兒偏小了,畢竟已經五個月了,卻隻是稍有顯懷。
傅錦儀采納周禦醫的建議,沒有急著服用大補的藥材和山珍海味一類,在每日如常服用“寸寸思”解藥時,命令明覺寺日日配送齋飯,另請宮中禦廚奉上撇了油的烏雞湯和尋常蒸煮的花菇鴨掌、奶汁魚片、糖醋裏脊等再普通不過的菜肴。
按著禦醫和徐策請來的郎中所說,寸寸思的毒性隻侵害母體、奪走母親的性命,對胎兒反倒沒有傷害;而使得傅錦儀這一胎虛弱的原因,並非中毒,是她孕中憂思過度。
能不憂思麽!徐策離京時並沒料到她會懷孕,後來徐策征戰淮南,她在京城按計劃收攏勢力,尤其是為了拿到晉國公府麾下的幾支隊伍,她簡直費盡心機。
運籌帷幄可是一件費精力的事!
為了靜心安神,她被徐策下令不允許出門了——閉門養胎時,那熱衷佛法的太妃林氏還興致勃勃地從明覺寺借來檀香、神龕、經文等物,建議她日日誦經。
傅錦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