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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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你這孩子抽的什麽風?跟你爹犯的什麽混?你爹讓你去上班不也是為你好麽?”
    國情自來如此,當長輩的一句為你好,就可以無視孩子的反對,替孩子做主。
    她家這個老三從就老實聽話,長輩說啥就是啥,從來不頂嘴,今天這是抽了哪門子的瘋?
    許成厚怒氣衝衝,掄著鋤頭就要砸兒子。
    可不管怎麽犯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許成厚真的把許世彥打了啊。
    趙大海一看事情不對,連忙上前伸手攔擋,一把奪過鋤頭扔到一旁。
    徐家院子裏一共站著四個人。
    “你少聽他在那兒胡說八道,礦上那麽多工人,也沒見著幾個出事兒的,咋就他這麽金貴?”
    那頭的許成厚瞧見老妻臉色變化,曉得她這是心軟了,當時暴跳如雷,指著許世彥的鼻子就罵。
    “你就是懶,不想出力,一輩子窩在家裏沒出息。
    就你的命金貴,旁人都比不得你?人家就不知道煤礦危險?人家就不知道有什麽粉塵?
    天生窮命,有錢都不知道去掙。
    也不想想為了你結婚,咱家花了多少錢?
    冬天老四要娶媳婦進門,老五的對象也等著呢,錢從哪裏出?你不去掙錢,還能全指著你爹你媽?”
    外人看著許家日子紅紅火火,兒媳婦一個接一個的娶進門,孫子孫女接連出生。
    可隻有家裏人明白,這日子多難。
    如今這年月結婚花銷不低,哪個兒子結婚不得打一套家具,做幾套被褥?
    就算不給彩禮,不也得給女方買塊手表、置辦兩身衣服一雙皮鞋、再買二斤毛線?
    不得像模像樣的辦酒席?這樁樁件件的哪一樣不花錢能辦?
    五個兒子,前頭三個算是完成了任務,後頭還有倆在那兒等著,可是錢從哪兒出?
    不得一家人齊使勁兒,拚了命幹活掙錢才行?
    都像許世彥這樣前怕狼後怕虎,那日子還怎麽過?都擱家大眼瞪小眼,一家老小餓死算了。
    所以說,人不能窮,窮人眼裏哪有命在?
    日子都過不下去了,誰還管危險不危險?先把錢掙到手了再說。
    就算真遇上危險,搭上一條窮命,給家裏掙來一筆錢,也是劃算的。
    “別人的命金貴不金貴我不知道,我的命挺金貴。
    我昨天剛娶了媳婦進門,還沒有孩子呢,煤礦誰愛去誰去,我不去。”
    許成厚的暴怒,嚇不到許世彥,他還是那個態度,就是不去煤礦上班。
    上輩子結婚第二天就把媳婦扔家裏,讓媳婦受了那麽多委屈。
    老天爺讓他重生回來,就是為了讓他彌補過錯,好好疼媳婦的。
    這輩子,不管是誰,都別想再給他媳婦氣受,他的媳婦,隻能寵著。
    一向聽話的兒子忽然跟自己頂著來,還當著外人的麵各種撅他麵子。
    作為一家之主向來說一不二的許成厚哪裏能受得住這個?
    許成厚的怒氣值一下子就飆到了最高點,真恨不得爆錘兒子一頓出氣。
    可是有趙大海和周桂蘭在中間攔著,許成厚連兒子的邊兒都靠不上,滿肚子火氣沒處發。
    隻把他氣得紅頭脹臉,眼珠子都通紅。
    “行,小王八犢子你行,你有本事了,結了婚翅膀硬了不聽話是吧?
    行,今天我特麽就把你攆出去,我看你離開這個家怎麽活?”
    許成厚屬實氣急眼了,口不擇言,嚷嚷著就要把兒子趕出去。
    “攆我走?行啊,正好當著趙叔的麵兒,咱立個字據分家,我帶著媳婦出去單過。
    有啥了不起?真以為離開家我還能餓死啊?”
    卻沒想到,這話一點兒沒嚇住兒子,反倒讓許世彥順水推舟,直接提出了分家。
    許世彥在江邊轉悠的時候就琢磨了,他家這個爹脾氣壞不講理,家裏頭那兩個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心眼兒跟篩子差不多。
    自家媳婦性子綿軟沒脾氣,實在是太老實好欺負了。
    往後要是還在一起過,他總不能天天在家盯著護著,自家媳婦那個憨厚勁兒,少不得要吃虧。
    最好的辦法就是分家出來單過,小兩口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誰的臉色都不看。
    原本許世彥謀劃著,咋地也得等老四結了婚,或是明年老五考上大學,到時候想辦法提出來分家,也算順理成章沒人說啥。
    不成想計劃沒有變化快,一個亦工亦農的名額竟成了導火索。
    惹得許成厚發了這麽大的火,怒氣之下竟喊出要把許世彥攆出去的話來。
    許世彥自然不肯錯過機會,這可是他爹親口說的,不是他主動提出來。
    那還等什麽?趕緊分家,帶著媳婦快跑啊。
    煤礦的活,就是拿命換錢,就算不出事故,到老了也全都找上,一身的毛病。”
    周桂蘭聽見這話,臉上一下子刷白,整個人都愣在那兒了。
    是啊,她怎麽就光想著掙錢多,沒想到煤礦多危險呢。
    “媽,你們光看見煤礦掙錢多,咋就沒想過煤礦危險呢?
    井下工為啥工資高?那是因為隨時會有危險。
    片幫冒頂、巷道灌水、塌方、瓦斯爆炸,哪一樣兒不是冒著生命危險?
    大安煤礦年年都有事故,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咋地,嫌你兒子命長啊?”許世彥無奈長歎。
    “就算沒那些危險,還有粉塵呢,煤礦上那些老工人,到最後不都落個塵肺?成天咳嗽不停。
    哪怕許世彥都二十五,早不是孩子了,也逃不過。
    周桂蘭也扔了手裏的燒火棍,將許世彥拽過去護在了身後。
    兒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骨血相連。
    別管是哪個,別管出息不出息,隻要是親生的,不管哪個出事,當娘的都得心疼死。
    他哪裏能想到,就因為個亦工亦農的事情,許家這爺倆要當著他的麵兒上演全武行啊?
    也就邪門兒了,許家這三小子平常蔫了巴登的不多言不多語,跟誰都一副好脾氣的模樣,今兒這是咋了?
    許世彥梗著脖子愣是不肯退讓,非得要跟老爹死磕到底。
    那頭是一臉尷尬的趙大海。
    同樣疑惑的還有徐家老太太周桂蘭。
    自己養的兒子啥脾性,當娘的最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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