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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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使指頭翻起了白眼。
    他整個人遭受了難以逆轉的重創,即便有所謂的“神力”延續著生命,卻隻剩下了一口氣。
    特別是紫袍女,痛得臉上的爛瘡都炸了。
    之後,她和神使指頭被掛在了屋簷下。
    到底是年輕一輩,完全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脾氣。
    靈玉老和尚站在一邊,靜靜欣賞著這一幕。
    草叢中一陣激烈的扭打之後,紫袍女以一敵二,最終被打得鼻青臉腫,拖了出來。
    在桑水縣生活了這麽久,即便不是一條街巷的鄰居街坊,也可能照過麵。
    可是他們都死了,成了祭品,成了那隻風蓮教供奉的野神複蘇的墊腳石。
    天空陰沉得厲害,厚重的鉛雲到這時徑直化作了一場淅瀝瀝的雨。
    四周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冷風一吹,水霧彌漫,帶著刺骨的寒意。
    站在這裏,你根本體會不到初夏的感覺,甚至會有一種置身在另外一個陰冷恐怖時空裏的錯覺。
    季缺看著那些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的桑水縣百姓,深切感受到了什麽是人命如草。
    這世界比他想象中更加操蛋。
    這時,在陳竹兩人的報複下,紫袍女身體忽然一緊,眼淚連著鼻涕流了一地,徹底暈了過去。
    靈玉老和尚調理著氣息,說道:“該幹正事了。”
    四人不禁把目光放在了這間屋子後方的那堵白牆上。
    那道屏風般的牆壁,遮擋住了這詭譎之地最重要的秘密。
    那尊風蓮教一直用人命獻祭的野神,估計就在那裏。
    他們需要送這尊野神回家。
    回老家。
    神使指頭一下子明白了他們是想幹嘛,嘴巴張開著,如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魚。
    他的聲帶連著脖子一起被扭斷,並不能發出清晰的語句。
    這時,陳竹忽然捏住了他的臉,拉了拉,又搓了搓,說道:“你信奉的東西要被我們搞了,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是不是很難過?”
    神使指頭反而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倒是把陳竹嚇了一跳。
    “裝神弄鬼。”
    說著,陳竹已背著他的黑匣子和師妹王花往裏走去。
    他看似不在意,其實早已擺出了防禦姿態。
    季缺走進屋子的瞬間,就生出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屋內蓮池裏的蓮花生長得很好,開得很鮮豔,可就是因為開得太好,太過鮮豔,反而給一種驚悚的感覺。
    就像它們有意識,會喝血吃肉一般。
    眨眼間,那堵雪白的白牆已近在眼前。
    白牆的後方,這間詭異屋子的深處,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指頭扮作劉成時說過,每當初十、十五的日子,那些被蠱惑來的百姓就會被帶到裏麵去,然後裏麵就會傳來一陣咀嚼聲響。
    指頭騙人,說話七分真三分假,那是不是代表這後麵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尊被風蓮教供奉的野神就在裏麵吃人,外麵那些隻剩下了一副副空皮囊的百姓就是最好的證明。
    以靈玉老和尚三個降魔者的經驗來判斷,那隻要不是初十、十五,這尊野神的意識應該不會蘇醒,而他們可以抓住這個空隙,用雷火符燒掉祂們或是泥塑,或是木雕的身軀。
    這個時候的神像,就隻是神像而已。
    陳竹一拍背後棺材般的黑匣子,一盞風燈就從中支了出來,並燃起了燈火。
    牆壁後的空間一下子被照亮了一部分,剩下的空間變得更加幽邃。
    這便是燈下黑了。
    地麵上那種風蓮教之前用來傳教的黃紙重重疊疊的,一直從地麵蔓延到牆壁,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頭皮發麻。
    白牆前的蓮池,還在極力想營造出人間仙境的意象,那到了這後麵,就像一下子來到了陰間。
    這些黃紙應該是受了潮,踩在腳下黏糊糊的。
    這屋子也比預計的更深,更為高大。
    站在這裏,竟有一種處於黑暗洞窟中的感覺。
    前方,一個供台的輪廓出現在眾人視線裏。
    隨著燈火逼近,那偌大的供台一時竟空空如也。
    神像去了哪裏?
    陳竹跳到了供台上,於是身後風燈的光芒一下子照得更遠了些。
    下一刻,一幕驚悚的畫麵出現在幾人視線中。
    供台上沒有神像,可是供台下方卻有。
    那是一個起碼三丈長的木雕神像,看起來是一個女人,卻有蛇一般的身姿。
    他們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近乎三層樓高的大家夥,緣於它匍匐在地上。
    它就像是剛從供台下爬下來一般,巨大的身軀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風燈裏的燈火搖晃著,映照著這詭異的神像。
    看到它,季缺就想到了神使指頭那種蛇一樣的姿態。
    然後更可怕的是,這神像身上長滿了人臉。
    這些人臉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有的麵色驚恐,有的卻在瘋狂大笑,它們密密麻麻排在一起,栩栩如生,像是長在神像體內,想從裏麵爬出來。
    季缺頭皮發麻,緣於他看到了幾張人臉,竟和外麵的那些百姓皮囊一模一樣。
    這些人臉,都是外麵那些百姓的?
    一時間,誰都沒有上前,王花甚至有點緊張,說道:“師兄,我怎麽覺得這東西是活的。”
    “瞎說,隻是聚了信仰的木頭而已。”
    可是當他將風燈靠近了一點,卻在這神像身上發現了血肉感。
    特別是那本來雕出來的頭發上,有長長的漆黑發絲鑽出,陰風一吹,發絲就飄蕩了起來。
    這一瞬間,這尊身上布滿了人臉的神像,仿佛真的要活過來。
    靈玉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如果我們來晚一步,這尊神恐怕真的要醒了。”
    木雕生肉,是神要徹底蘇醒,來到人間的標誌。
    而這尊神像,已經很接近這種感覺了。
    季缺看著眼前這帶著血肉感的神像,發現這世界果然比他預計的還要深邃可怕得多。
    真的有神,真的會吃人。
    新的世界觀在他麵前緩緩展開,露出了荒誕恐怖的一角。
    一時間,他竟對自己未來的旅居生活多了一點點恐懼,以及期待?
    還挺刺激不是?
    這也是他會被季缺當球一般淩空爆射,痛擊紫袍隊友的原因之一。
    不過季缺同時又感到慶幸,那就是靈玉大和尚還活著。
    錢和人都在,這正是他最期望的結果。
    可惜指頭實在惹惱了他。
    沒事變臉變身玩弄人感情不說,全身上下竟然掏不出十兩銀子。
    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能輕易帶走無數人性命的存在,中途更是變了三張臉裝逼,結果全身上下隻有六兩三錢銀子和一本日記。
    你給本像馬、芸供奉那種雙修秘籍也好,誰他娘想看一個糟老頭的日記。
    太沒有禮貌了。
    季缺本來下手不會這麽重的,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兩坨粽子掙紮著,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空注意到荒草間聳立的那些人。
    和那夜傳教的教眾一樣,他們隻剩下了一張張空皮囊,杵在那裏,有幾張臉季缺甚至還有些眼熟。
    陳竹本來想請教一下這是不是滿春院的手法的,可惜當著師妹的臉,不太敢。
    “你這臭陰幣,編了一個你和夫人的故事,老子都感動了,結果偷襲!”
    於是乎,本來屋簷下的三塊臘肉變成了兩坨粽子。
    為什麽是粽子,是因為季缺的紅繩捆縛手法有些特別。
    “臭婆娘,紮我師兄就算了,叫你紮我你還真紮!”
    隻見紫袍女和神使指頭的臉上插滿了黑針,跟個麻子似的,而陳竹和王花正不斷攪動著,跟彈琴一樣,痛得兩人涕淚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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