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女秀眉一皺，麵色有些不耐。
    “真要是必死無疑的事情，本宮不會讓你去冒險。”
    “一旦他的身份被拆穿，那身邊之人必定憤怒異常，到時候誰還顧得上你？你隻需要當個縮頭烏龜，保好你這條小命即可。”
    鬼方細細咀嚼了一下，倒真覺得崔氏女言之有理。
    於是，他轉而有些抑鬱了答應了此事。
    望著依舊坐在那，翹著腿的崔氏女，鬼方遲疑著道：“天可汗，你今夜若是要待在老夫這裏的話，那老夫就先出去吧，否則要是有冒犯天可汗的地方，老夫擔心自己會一不小心做出一些冒犯之舉……”
    “這一點，就不需你操心了。”
    崔氏女不屑：“就算本宮借你幾個膽子，你也不敢做什麽。”
    鬼方訕訕一笑，他年紀大了，確實不像年輕人那樣，隻要見到了崔氏女，就會被其誘惑。他之所以不願待在帳篷之中，是因為崔氏女這個人，實在過於危險，跟她待在一起，膽顫心驚的，不得安生。
    至於崔氏女，在計劃開始實施之前，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鬼方離開。
    鬼方這個人，心思太多，放任他離去的話，誰也不敢保證他是否真的不會背叛自己，出於安全起見，把他留在身邊，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等到天亮之後，突厥可汗肯定會將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商議擒我一事，那個時候，才是你離開帳篷，去見他的時機。”
    說著，崔氏女攤開手。
    在她手心之中，放著一塊令牌。
    令牌上，銘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鳳凰。
    這塊令牌，正是崔氏女的信物，隻要跟在她身邊的人，基本都知道見此令牌如見崔氏女本人，而且，如果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她更是不會輕易將令牌交於他人之手。
    “把這東西拿好，要沒有它，突厥可汗是不會讓你靠近的。”崔氏女隨手一扔，令牌在半空劃過一道柔美的弧線，而後穩穩的落在鬼方的手心中。
    鬼方好生打量一番，對於此物，雖然他心中有著諸多疑問，可看崔氏女已經陷入閉目養神的狀態之中，他也隻能悻悻閉嘴。
    “天可汗，我能坐下嗎？”站了許久，鬼方逐漸感覺雙腿發麻，便硬著頭皮問道。
    “這是你的帳篷，你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攔你。”崔氏女聲音很輕。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忽然變得溫柔了起來。
    鬼方詫異，正要一探究竟，豈料崔氏女猛地劇烈咳嗽起來，即便她第一時間用玉手捂住嘴，可是鬼方還是敏銳的察覺到，在崔氏女的指縫中，似乎有血跡。
    “天可汗，你的身體不要緊吧？”鬼方狐疑：“你的傷勢，莫非還沒有痊愈嗎？”
    “聒噪。”
    崔氏女顯然不想與他討論這件事，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閉上眼睛不再理會。
    “天可汗恕罪，是老夫多嘴了……”後者眼中的寒意，讓鬼方如墜冰窖，他趕忙走到遠離崔氏女的一處角落，然後背對著她躺下。
    此刻。
    崔氏女重新睜開眼睛。
    她拿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跡，嘴裏發出一聲輕歎。
    剛剛鬼方所說，其實並沒錯，她的傷勢的確還沒有痊愈。
    從小城回到突厥之後，盡管突厥可汗第一時間就為她找來了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進行診治，可崔氏女能夠感覺的到，那個大夫在解毒之時，並未動用全力。
    出於謹慎，崔氏女主動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看看突厥可汗究竟想搞什麽鬼。
    而後，事情的發展，果然不出她所料，突厥的那些混蛋，與突厥可汗齊聚一堂，商議廢掉自己天可汗的身份。
    此外，突厥可汗這個由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部下，在關鍵時刻，也選擇背叛，甚至，還要弑主。
    當時，崔氏女感覺十分慶幸。
    若非她性格謹慎，選擇提前一步隱蔽了起來的話，隻怕現在已經命喪黃泉。
    可就算僥幸保住了性命，但要知道的是，她現在，依舊處於極度的落魄之中。
    首先，傷勢未愈，體內那些還沒有被清除幹淨的毒素，依舊在時時刻刻的折磨著她，她隻能以內力強行壓製。
    可以預料，此事結束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的身體都會大不如前。
    此外，隨著部下們的背叛，崔氏女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勢力，全部瓦解。如今的她，孑然一身，就算殺了那些背叛她的人，她最後大概也隻能黯然離開突厥。
    “本宮，不服。”白皙的玉手，緩緩握緊。
    崔氏女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楊廣以前曾說過的那些話。
    楊廣說，她沒有成為女帝的命。
    以前，崔氏女根本不相信這句話，可現在，她的意誌，無疑已經沒有原先那般堅定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曆，不管是身在大隋之中，還是離開了大隋之後，就算自己做的再多，可是最終，也都好似鏡花水月一般，一碰即碎。
    至於心中所圖，距離自己更是越來越遠，好像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性。
    如此三番五次的折騰下來，隻讓崔氏女感覺自己的內心，愈發飽受煎熬，累的仿佛已經再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力氣。
    在小城之時，如果楊廣沒有欺騙她，帶她回了大隋，也許現在就遇不到這些了……
    隻是，這個念頭才剛剛浮現出來，她的身上便伴隨著浮現出了一股濃鬱到極致的殺意，連帶著整座帳篷之中的溫度，好像都跌至冰點。
    “不行，我不能自暴自棄，本宮還沒有敗，沒了突厥，大不了再想別的出路，總之，無論如何，我都要親手殺了楊廣，覆滅大隋！”
    崔氏女陰冷的低語聲，傳遍帳篷。
    這時候，帳篷外邊傳來雷鳴的聲音。閃電劃過，一縷光芒映照在崔氏女的臉上，使得她看起來是那般的陰森，那般的滲人。
    如果楊廣在此，看到崔氏女這般模樣，定然是會大吃一驚。
    因為崔氏女，在這一刻，仿佛發生了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