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來說話！”賈政緊走兩步去攙扶賈璐。
    賈璐兩腿早已麻木的沒了知覺，剛要起身，卻是身子一歪倒在雪地裏昏死過去了。
    大晚上的賈政自然不好自己往邢夫人的院裏去，便拉著賈赦去了。
    “大哥，璐哥兒又犯了什麽錯了？”
    果然見賈璐和平兒兩個正跪在雪地裏，肩上頭上早已落了厚厚一層積雪。
    “這又是怎麽了？”賈赦冷著臉問道。
    賈政便推門進來，見賈赦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樣強壓著心裏頭的火氣問道：
    賈政卻一把按住了：“躺著你的吧……”
    賈璐勉強笑笑：“是我的不是，不應該拿那些卷子糊弄大太太，也怪不得她生氣……”
    賈政因問道：“你拿什麽卷子糊弄了？”
    賈璐說道：“我本來想著給太太抄經書的，後來二老爺給我拿來了會試的卷子，又說要還回去的，我……我想著到底是學習要緊，給太太抄經祈福可以等日後得了空再做，就先抄卷子了。
    說到底還是我不孝，不願太太生氣……”
    “你在抄那些卷子？”賈政不禁為之動容。
    看著賈璐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平兒擦著眼淚說道：“三爺這兩天一散學回來便悶著頭抄，每天都寫到四更天，一個月下來已經把二老爺送來的卷子抄了一半了……”
    說著指了指書桌上厚厚的一摞紙張。
    賈政起身一看，果然一張張上頭都是工工整整的小楷抄寫的卷子，這麽厚一摞！
    腦補了一下一個孩子握著筆深夜裏在晦暗的燈下一筆一劃的認真抄寫，偏偏還要被嫡母千方百計的挑刺找茬，賈政不由得又長歎一聲。
    “這孩子，怎麽這麽傻啊！學習又不急在這三兩個月……你們怎麽不勸勸？”
    晴雯也壯著膽子答道：“怎麽不勸？可三爺哪裏肯聽？他說，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還說什麽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看著一片片的八股文，賈政心裏頭不知是什麽滋味，又愛賈璐這般刻苦好學，又恨賈赦對這樣一個好苗子不管不顧，任憑邢夫人那蠢婦虐待，又恨怎麽自己的兒子就不能跟賈璐學著點。
    一時賈璐支撐不住，又昏睡過去。
    郎中來了，診了脈說隻是感染風寒，又連續多日休息不好，並沒有大妨礙，開了一劑安神發散的藥便去了。
    賈政也鬆了一口氣，又囑咐了平兒幾句，也回西院去了。
    聽賈政的腳步聲遠了，賈璐才睜開眼，見平兒晴雯兩個正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笑道：“不用擔心，我是裝出來的。倒是平兒姐姐你偏不聽話，也陪著我跪了這一晚上……”
    “自己都成這樣了還管別人，你好好歇著吧。”
    平兒將手在賈璐的額頭上摸了摸，隻覺得熱熱的燙手，不禁唬了一跳：
    “怎麽就燒起來了？我去給你熬藥，熱熱的吃了，發一身汗，第二天起來就好了。晴雯你在這裏陪著二爺。”
    折騰到大半夜，賈璐吃了藥，卻拉著平兒的手道：“姐姐也勞累了一晚上了，也睡吧。”
    平兒努力做出個笑臉來說道：“睡吧，姐姐守著你。”
    說著也合衣在賈璐旁邊睡下。
    “姐姐，我冷得很，你抱著我睡……”
    “哎……”平兒看著賈璐燒得紅彤彤的臉歎了口氣，掀開被子鑽進了賈璐的被窩，將他攬在懷裏。
    三天之後，賈璐的燒總算是退了，整個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剛剛吃了一碗稀飯，卻是鴛鴦來了。
    “璐三爺身上可大安了？老太太讓我過來瞧瞧。”
    賈璐一笑說道：“鴛鴦姐姐好，托老祖宗的福，已經不妨礙了，多謝老太太掛念著。”
    鴛鴦道：“老太太說，哥兒要是沒事兒了往她那裏去一遭，她有話問。”
    賈璐聽了不敢耽擱，換了衣服便同鴛鴦平兒一道去了。
    來到賈母屋裏，卻見賈赦賈政邢夫人王夫人都在。
    賈璐一一問了好，賈母問道：“大好了？”
    “已經好了，多謝老太太掛念。”賈璐道。
    掃量了一眼賈璐身上的衣衫又問道：“怎麽大冷天就穿這麽單薄？”
    賈璐道：“在屋裏呆著也不顯得冷。”
    賈母掃了邢夫人一眼，罵平兒道：“你不是跟著伺候璐哥兒的嗎？也不知道給他加減些衣服？
    那個叫晴雯的小丫頭年紀小不懂事，你這麽大年紀了也不懂事？一天天的正事做不了，隻會給人添堵，讓外人看笑話！”
    平兒低著頭紅著臉一聲不吭。
    賈政忙問道：“你覺得如何？”
    賈璐道：“我沒事，不用兩位老爺掛念，就是覺得有點乏……”
    賈赦打了個哈欠：“沒事就好，多大點子事？一會兒郎中來了開副藥吃，睡一覺就好了。”
    看著仍舊昏迷著的賈璐，賈政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平兒便哭著將邢夫人如何讓賈璐抄一百遍壽經的事說了一回。
    賈政聽罷看了賈赦一眼，賈赦道：“多大點子事？不過一百遍，抄了不就完了？”
    賈政當時就傻了：“大哥，你知道壽經多少個字？”
    賈璐這時悠悠轉醒過來：“是我不孝，太太惱我也是應該的……”
    一麵使人七手八腳的將賈璐抬回屋裏去，一麵讓人去請郎中來，外頭亂哄哄的一團，自始至終邢夫人都沒有開門看上一眼。
    “老爺，二老爺，是我又惹太太氣惱了……”賈璐聽到聲音勉強轉過頭來。
    說著轉身出去了。
    “老爺慢走……”賈璐假裝紮掙著要起身去送。
    賈政心中一聲長歎，說道：“璐哥兒畢竟還是個孩子，又是在外頭長大的，或許有些地方做得不好，大哥罰他教他也是應該的。
    隻是今兒是大太太的壽日，正該施恩才對，何苦這大雪地裏讓他跪著？”
    賈赦本以為是賈政想通了，要答應自己前些天的提議，聽了這話不由得愣住了：
    “六哥兒？哪個六……哦，是那小子，他又惹事了？”
    “我……”
    “還請大哥往大太太院裏看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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