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燕春樓賈璐議時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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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路忙拱手笑道:“小子一時狂言,讓李員外見笑了,小子乳臭未幹,哪裏敢稱指教二字?
員外若不嫌棄,不妨請坐也小酌一杯。”
賈路隻不過跟他客氣客氣,沒想到李百金卻沒把自己當外人,讓人搬來一把椅子就在賈路旁邊坐了。
還對店夥計吩咐道:“再添置幾樣你們店裏拿手的菜來,來一壇玉泉酒!”
眾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竟沒見過這等自來熟的人。
李百金這才問賈路道:“還不知小公子怎麽稱呼?”
賈路道:“小子姓賈明路。”
“賈路……”李百金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有字?”
賈路道:“未行冠禮,尚無字。”
李百金道:“方才聽賈公子說,漢人和外族蠻夷的關係,許多說法倒是讓老夫耳目一新。
依你所說,這臥榻之側倒是應該有個強敵不時來敲打一下才好咯?”
賈路點頭道:“不錯,我是有這個意思。”
李百金又問道:“可若是不時的被蒙古人滋擾邊疆,難免要征兵修城徒耗民力,消耗國力,若是常備百萬重兵在邊疆枕戈以待,時日一長隻怕會拖垮了朝廷啊。”
賈路卻反問道:“現在朝廷為了供養邊軍支付的銀米就少了嗎?
若是真能將每年的軍費軍餉都用在將士身上,恐怕大同也不至於讓韃子進進出出如履平地吧?”
說到這個李百金的臉色不禁一沉。
賈路也發現自己跟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老頭說這些做什麽?便一笑不言語了。
李百金也不再追問這個問題,而是將話頭一轉問道:“方才聽賈公子所言,似乎覺得現在的邊軍是打不過那些蒙古韃子咯?”
賈路忙笑著擺手道:“我沒說啊!我不過是聽別人這麽說胡亂學舌罷了。我才多大年紀,又沒去過大同,連韃子長什麽樣都沒見過,更不知道邊軍現在是什麽情形。”
李百金也笑道:“賈公子不必如此拘謹,老夫也不過是閑來無事出來逛逛,聽賈公子說得有趣便來湊湊熱鬧罷了。
公子的意思是,隻有時刻警鍾長鳴,有外敵虎視眈眈才能讓一個國家經久不衰咯?
可是宋朝字立國便有契丹、西夏、女真和蒙古人在邊疆滋擾,也沒見宋朝能強到哪裏去啊?
別說收複燕雲十六州,到最後甚至將長江以北的土地都丟了,苟延殘喘了許多年罷了。”
時政太敏感了,賈路不想和一個陌生人說太多,說說曆史倒是無妨。
因笑道:“李員外是不是覺得宋又是丟地又是賠款繳納歲幣,還有什麽澶淵之盟靖康之恥,很窩囊很沒用?”
李百金反問道:“怎麽,難道公子覺得宋一朝是治國有方不成?”
賈路道:“也不是,隻是宋朝用來對付外敵的手段並不是刀槍弓弩,而是經濟之道。”
李百金冷笑一聲道:“經濟之道?
這麽說來倒也不錯,稱臣納貢,每年繳納歲幣以求自保,雖然有些沒骨氣,倒也是個委曲求全的好法子。”
賈路道:“金滅遼不過用了十年時間。蒙古崛起後滅西夏和金都用了二十多年,唯獨滅宋用了四十多年。”
李百金道:“宋有長江天險!那你的意思是,宋的國力強過夏金咯?那為何宋不收複失地?”
賈路歎了口氣道:“這事吧……說來話長了,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想說的是經濟上的侵略。”
“經濟上的侵略?”李百金不由得一愣。
賈薔等人也都是一臉懵圈。
侵略不都是金戈鐵馬掩殺過來燒殺搶掠嗎?
賈路也沒賣關子,說道:“咱們就說宋遼澶淵之盟後,宋每年需要像遼國進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這對於大宋來說無非是九牛一毛。
要知道宋遼之間打了二十多年,每年的軍費開支都是以千萬計的。
以百分之一的錢換來和平,這不是很劃算的買賣嗎?”
李百金點頭道:“你這麽說也有道理。可省下來的錢去哪兒了?
到底宋也沒有將省下來的這些軍費勵精圖治,精兵強將。
反而如你所說的,沒有了強敵環伺,一心隻想安樂,結果才有了百年後的靖康恥吧?”
賈路歎了口氣道:“這倒也是,這是宋朝朝廷的重大失誤,誰讓宋太祖是陳橋兵變起家,自打立國後就不信任武將,要杯酒釋兵權呢?
到後來更是重文輕武,才落得如此下場。不過這不是我想說的,依舊是跑題了。
我要說的是,宋朝雖然每年進貢銀和絹共計三十萬,卻換來了和平、與民休息。
並且可以和遼互市,用香料、犀角、象牙、茶葉、瓷器、漆器、稻米和絲織品等,交換遼的羊、馬、駱駝等牲畜。
每年給大宋帶來的稅賦收入就遠遠超過三十萬兩了。
至於貿易順差什麽的我也不跟你說了,怕你不懂。
到了後期,遼國甚至連自己的錢幣都不鑄造了,統一流通宋朝的貨幣,這是赤裸裸的經濟入侵啊!
隻可惜宋朝沒有野心也沒有能人,否則的話隻要稍用些手段便可以讓遼國的整個經濟一下子土崩瓦解。
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讓遼亡國!”
倪二等人都覺得賈路是在吹牛打屁,可仍是聽得津津有味。
李百金卻低頭半晌不言語,好一會兒才問道:“說了這麽多都是曆史了。
俗話說得好,要以史為鑒,既然你說經濟也是製約異族的一種手段,卻不知如今對付蠢蠢欲動的蒙古人你又有什麽好辦法?”
賈路說道:“首先還是得能抵禦住蒙古人的滋擾,讓他們吃些虧才行。
不然他們搶順手了,有這等無本買賣誰還願意用牛羊來兌換我大虞的糧米茶絹?
打疼了他們,再告訴他們,想要東西,乖乖拿物品來換。
也不用太計較一時的利益,讓他們得些便宜也可以,慢慢的讓蒙古人離不開咱們的物品,在經濟上越來越依賴咱們,甚至隻要一關閉榷場他們就無法生存……”
大致把自己的觀點說了一回李百金久久不語。
好半晌才站起身來一拱手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賈公子所說所講的實在新鮮有趣,倒是讓老夫長了見識了。
隻是老夫還有些宿務在身,就不多叨擾了。改天再同公子請教,告辭了!”
賈路也忙站起身來弓手笑道:“小子胡言亂語,讓員外見笑了,請~”
李百金下了樓去,樓下一桌上吃喝的幾個人忙也匆匆丟下一塊銀子在桌上跟了出去。
走出去了兩條街,李百金才對身後跟著的一個四十左右歲的魁梧男子道:
“趙全,你去給我查一查方才在酒樓上吃酒說話的那個賈路是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