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釧這才發現，自己還倒在賈路的懷裏，且也不知是鼻涕還是眼淚把賈路胸前的衣襟都打濕了一大片。
    “三爺，我……我不是故意的……”玉釧忙坐直了身子，一麵用手中的帕子胡亂在賈路胸前擦了幾把。
    “沒事兒，一會兒就幹了。”賈路將攬著玉釧的手收了回來。
    “三爺，我方才……沒有責怪太太的意思……”玉釧又說道。
    賈路蹙眉道：“她逼死了你姐姐你還不怪她？你可真是個菩薩心腸！”
    “我……”一句話直接給玉釧整不會了。
    這話挖苦得確實是有道理，可賈路雖然是個庶子，也是主子，難道還能真向著奴才？
    賈路又說道：“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
    玉釧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三爺是好人，和他們不一樣。”
    賈路也沒有謙虛，而是說道：“隻是你別跟你姐姐似的那麽傻。
    就算是心裏頭有恨，想法子出了這口氣就完了。
    你說她傻了吧唧的自己尋了短見，有什麽意義呢？
    除了讓二太太破費幾兩銀子，還能指望著她一輩子愧疚？
    這不是白搭進去一條命麽？”
    玉釧歎息道：“出氣？三爺別說笑了，我們是家生子，生下來就是賈府的奴才，哪兒能跟主子鬥？”
    賈路道：“你聽聽，這就不對了，誰說當奴才的一輩子隻能當奴才？再說了，當奴才就該死了白死？”
    “難道……三爺有什麽懲治太太的法子？”
    賈路卻說道：“玉釧你說，到底是誰逼死了你姐姐？”
    玉釧有些茫然的看著賈路道：“不是二太太麽？”
    賈路道：“確實是二太太主要的責任，可她是為了護著她的寶貝兒子才這麽做的是不是？
    你想想，最開始是不是寶玉調戲了金釧，才有了後來這些事？
    二太太讓你姐姐承認是自己勾引了寶玉不也是為了維護寶玉的名聲？”
    玉釧點點頭表示認同，遂又苦惱道：“那又怎麽樣呢？一個是榮府的管家奶奶，一個是府裏最受寵的主子少爺，我姐姐不過是賤命一條……”
    賈路蹙眉道：“這是什麽話？在我看來人的命都是一樣的，並沒有貴賤之分！”
    可說道這裏自己又止住了，後世沒有不代表這個世界沒有。
    更何況後世也不過是表麵上沒有罷了，其實階級的鴻溝一直沒有被填平過。
    憑自己的一句話就能改變這個世道傳檄了幾千年的階級？
    因改口道：“還是要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再說了，誰說他們地位高就沒有報複的機會了？
    現在地位高，難道還能一直高下去嗎？”
    玉釧聽了眸子一亮：“三爺……難道能幫我姐姐報仇麽？”
    賈路道：“報仇談不上，幫著你出一口惡氣還是能夠的。”
    玉釧抓住了賈路的胳膊說道：“是什麽好法子？三爺你快跟我說說！”
    賈路說道：“這可急不得，得等機會，懂麽？”
    “機會？什麽機會？”
    “這個麽，得等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明白？”
    “可我不是君子……”
    “……”賈路一臉黑線。
    “反正這事就是急不得，得有耐心。我給你講個勾踐臥薪嚐膽的故事……”
    玉釧聽完了咬著手指說道：“可我該怎麽做呢？”
    賈路笑道：“不過是給你舉個例子，讓你知道要學會隱忍。難道還能讓你睡茅草、舔苦膽麽？
    隻要你別把心裏頭的恨和不滿表現出來就可以了，就裝作和以前一樣，做好你分內的事，別讓他們感覺到你心裏的恨意。
    這樣才能長時間的潛伏在二太太身邊，找機會搞點事情，是不是？
    我聽說太太因心裏頭愧疚，說要把你姐姐那一份月錢也都算在你的頭上呢。
    你要假裝感恩戴德，到處去說王夫人好，明白嗎？”
    玉釧蹙眉道：“二太太看著天天念佛吃齋，慈眉善目的，心裏卻這樣惡毒，我幹嘛還要說她的好？”
    賈路嗬嗬一笑說道：“你沒聽說過捧殺這個詞嗎？
    長吏馬肥，觀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馳驅不已，至於死。”
    玉釧搖著小腦袋道：“不懂……”
    賈路道：“就是隻要一有機會就誇王夫人，誇寶玉！當著她的麵要誇，背著她更要誇！
    時間長了，讓她覺得她果然就是一個大善人，她做的事都是理所當然的好事。
    如此一來，等時間長了她自己做錯了事都不會覺得是錯了，這樣機會就來了！
    你看現在寶玉，其實就是被捧殺的。本來不學無術又隻愛和女孩子們廝混，偏偏誰見了都誇他。
    這不是時間長了他自己就覺得他是最好的，最招人稀罕的了嗎？
    這就是捧殺了。現在你去多捧一捧二太太就是了。”
    玉釧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好像明白三爺的意思了。”
    “明白就照做吧，記住了，別著急，這可不是一個三兩個月就能做成的事。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的道理你總該知道吧？就是要把二太太捧得高高的。
    這樣日後她從萬人捧變成了萬人嫌才會有更強烈的心裏落差，定然會生不如死。
    到了那個時候你才能體會到抱負的快感，明白了麽？”
    玉釧點了點頭，又看著賈路說道：“路三爺，我怎麽覺得……你很陰險呢？
    就像戲台上那個白臉的曹操，一肚子的壞水……”
    賈路尷尬道：“咳咳，我哪兒像曹操了？再者說了，曹操怎麽就陰險了？曹操實際上是個梟雄，我倒是佩服他得很呢！
    我不過是同情你們姐妹，給你出些主意，讓二太太不自在對我有什麽好處？
    你不聽就當我沒說就是了。”
    玉釧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三爺是個好人，是看我可憐，三爺這是……”
    一時玉釧也找不到一個適合的詞來表達自己的心思。
    驢車搖搖晃晃的進了城回到寧榮街後街，賈路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又囑咐道：“記著我的話，起碼沒有你的虧吃，知道麽？”
    “知道了，多謝三爺點撥。”玉釧很乖巧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