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時代的李正景等人而言，這已經是最後的時代。
    因為往後的時代，已經被徹底打碎了。
    諸天萬界，沒有未來。
    “原先是有的，隻是被打碎了，結局大約是盡數覆滅……”
    李造化平靜說道：“所以她們重新選擇，在這個時代，再爭一次。”
    停頓了下，李造化繼續說道：“也許她們在更加久遠的未來，已經爭過不止一次了，每一次都無人登頂，所以每一次都將決戰，推向更早的時代。”
    李正景沉吟道：“她們尚未完全超脫，似乎並不具備，在歲月之上暢遊的能力。”
    李造化微微搖頭，說道：“她們已超脫了半步，雖不能暢遊歲月長河，卻能夠感知歲月長河的一切事情……無論過去，還是未來！”
    說到這裏，李造化又繼續說道：“而且，天帝走出去的那半步，似乎更多一絲，所以她已經能夠影響到神庭時代末期，將後世的法門，傳遞到近百萬年前，交與帝妃。”
    李正景想了想，繼續問道：“那麽這個時代，有什麽講究嗎？”
    李造化說道：“這個時代，帝君若不能登頂，那麽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正景沉吟道：“是因為她在萬年之前，才得以踏出那半步？”
    李造化應道：“不錯，帝君的才能，其實高於神皇等存在，在後世不能登頂，大約是神皇與‘造化天尊’在合力之下，粉碎了將來，斷絕了她的根基……將歲月的決戰時代，一步一步推向過往，直到我們這個時代。”
    李正景繼續問道：“如果我們這個時代也無法登頂，那麽萬年之前的帝君呢？”
    李造化想了想，然後應道：“你要明白，踏出這半步的資格，就是死中求生……萬年前的帝君，隻是勉強接觸到這一線，而萬年之後的今日，重新降世的帝君，才是真正踏出了這半步。”
    李正景頓時明白。
    所以，這個時代，帝君再不能成勢，那麽上一個時代的帝君，縱然有天帝境，也無法踏出這一步了。
    畢竟超脫這半步，隻是幹涉過去未來，感知歲月長河發生的事情，而不足以憑借此身，暢遊過往曆史歲月。
    “這一次，是真正要決出勝負，所以帝君必將孤注一擲。”
    李造化說道：“這次敗了，曆史的時機再往前推，就隻是天族第一任領袖與神皇之間的對戰，沒有帝君的事了，但是我認為，以帝君的本事，如果這一次……她依舊不能登頂，那麽將會是玉石俱焚，誰也無法再往上一個時代，去爭奪這至高之位了。”
    李正景問道：“你認為她會焚滅一切？”
    李造化歎了一聲，說道：“當年的帝君，寧願葬送自身，也不會焚滅這諸天萬界，但是現在這一位，跟昔年的神皇，又有什麽分別？她在天帝的位置上，坐得太久，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斬殺神皇的少年了。”
    李正景明白他的意思，當年的神皇是惡龍，而帝君斬了惡龍，成為了英雄，可是在長久的歲月之後，帝君變成了新的惡龍。
    “那麽你呢？”
    當這一句話問出來，氣氛再度變得沉寂。
    李造化知道這句話的另外一層含義。
    他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我曾經是天族第一任領袖，但已經是被舍棄的部分，真正天族第一任領袖，與無數古老天族融合，意誌成為了太初之眼，她才是要爭奪至高之位的天族領袖！我不需要那至高的位置……”
    他看著李正景，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嚐試幫你，去爭奪這個位置，但恐怕無法成功，可是我更希望，你不要變成今天的帝君……”
    ——
    天外虛空之中。
    先前的大戰之中，李造化直麵垂釣的老者。
    而陰天子牽製住了太初之眼。
    但在驟然之間，太初之眼的神通，擊向了垂釣老者。
    垂釣老者見勢不對，立時後撤，太初之眼追擊而去。
    此戰方才落幕。
    而眼下太初之眼緊追不舍，垂釣老者疲於奔命，流轉之間，法力殘存，不知延綿多少萬裏。
    原本二者已是同一陣營，未想在大戰之間，垂釣老者竟然受此重創，她憤怒至極，沉聲喝道：“無恥之輩，枉為我天族聖物！”
    “你以釣線藏於吾身，包藏禍心，便要趁勢吞噬本座，未有察覺本座早已料到，先一步反擊。”
    太初之眼的眼眸之中，閃爍出萬千光芒，隱約之間似乎形成大片光芒，籠罩方圓千百萬裏。
    垂釣老者心中沉了下去，她在帝境層麵走得極高，已經可算是步入了天帝的那個層次，但不曾隕落，未達半步超脫的那一步。
    她並不知道未來的變化，她心中知曉，與太初之眼的合作，不亞於是與虎謀皮。
    但為了尋求更高的方向，她也別無選擇，隻得心生謹慎。
    她心中想的是，這一戰之後，尋得機會，便要吞下太初之眼。
    未有想到，太初之眼是決意在這一戰裏，就出手偷襲，重創自己，從而妄圖吞噬。
    一步慢，大勢已去。
    “你是僅存的古老天族了。”
    太初之眼緩緩說道：“隻要吞下了你，我便得以初步完善，成為聚合所有天族神通的存在……如能收回李正景體內的金光，那麽我將完整無缺，比天帝走得更遠。”
    ——
    凡塵俗世，人間當中。
    這裏具有古老的曆史，誕生過大量的仙神，更是有過諸多神跡降世，地域廣袤，傳承久遠。
    這裏有著不少曆經萬年的道統，甚至數十萬年的古老傳承。
    據傳天庭的帝君，便是出身於這方天地，後來陸續有仙神誕生於此世，飛升天界。
    昔年在墜仙塵界，仙神的傳說極度久遠，虛無縹緲，在長久之下，沒有飛升之事，後世修行者甚至開始質疑仙神的存在，出現了“渡世金船”這一方勢力。
    “滄海桑田，萬般變化。”
    帝君歎息了聲，她顯化於此。
    原本這方天地，應該承載不住她的存在。
    可是偏偏她回到了這凡塵俗世之間，這人間界竟無半點波蕩。
    若是李正景在此，便能明白，時至今日，帝君展現出來的本領，已經有了幹涉規則，一切虛實輕重，全然由心的跡象。
    這就是超脫了半步之後，所達到的層次。
    就連大道的規則，都無法限製得住她。
    “一切終究與當年不同了。”
    帝君歎息了聲，看向了蒼穹之上，緩緩說道：“但隻要踏出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能依照我的想法來改變……”
    她眼神之中，略帶恍忽，低聲說道：“我將重塑天庭，讓爾等歸來……當年助我推翻神庭的故友們，爾等隕落在大業之前，未見天庭之鼎盛，是我畢生之遺憾，今次之後，我將補足這場遺憾。”
    ——
    中央天宮。
    李正景回到了這裏，坐在了高處。
    他曾經在歲月長河之上，俯視諸天萬界。
    最早的時候，這個位置，是神皇的。
    後來這個位置，則是天帝的。
    再到後來，是中宮大帝，坐在了這裏。
    時至如今，他也知曉，當年在神皇之前，是造化天族的第一任領袖，坐在這個位置上。
    每一個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物，都是那個時代最為強大的存在，具有統禦諸天萬界的能力和權柄。
    隻是她們最終都隕落了。
    李正景曾經認為，這是一個不詳的位置，至高與孤獨，最終的歸途，便是隕滅。
    但是時代走到了這裏，原本已經隕落的那幾位，都重新現世，並且死過一回，具有了去爭奪那至高之位的資格。
    “你想借此，踏破天帝境？”
    李造化站在邊上，神色複雜，說道：“你不曾經曆生死，沒有徹底隕滅過，沒有參與這爭奪至高之位的資格。”
    “爭奪至高之位，並不重要。”
    李正景微微搖頭，說道：“重要的是，曆史上最為強大的這幾位，都將戰於當代！後世的曆史，是被她們徹底打滅了，那麽這個時代，是否也會陷入毀滅？”
    “也許罷。”
    李造化低聲說道：“我看不清楚更早的時代。”
    因為更早的時代，涉及到了帝君的生死存亡。
    這是帝君的最後一搏。
    這也是神皇與造化天尊，最後的機會。
    是否能夠奪得至高之位，便在這個時代……後世已經毀滅了，更早的時代，反而陷入了未知。
    因為再也沒有任何天族，可以駕馭造化古船，去回朔曆史長河了。
    “不論神皇還是天帝，亦或是造化天尊，都不可信。”
    李正景說道：“我不能將這諸天萬界的命運，交到她們的手中，而憑你一人之力，抵擋不住她們爭鬥的波及……更重要的是，你也一樣具有去爭奪那至高位置的希望，你也是死而複生的天族。”
    “什麽意思？”李造化沉默了下。
    “並非我信不過你，而是……”李正景說道：“你也同樣具有更好的選擇。”
    “你想讓我也去爭奪那個位置？”李造化終於明悟。
    “隻要我可以踏破天帝境，你就可以放手一搏。”李正景說道：“她們心中已無眾生，但你心中，仍有眾生，你能踏破這一層，總比她們更好。”
    “我隻是被造化天尊舍棄的一部分。”李造化微微搖頭，說道：“造化天尊視我為糟粕，你讓我這麽一個殘次品，去爭奪這至高之位？”
    “也許吞噬了那垂釣老者的太初之眼，才是真正糟粕呢？”李正景麵色凝重，說道：“不管怎麽樣，你我兄弟，增強自身之力，才有資格去涉及這曆經數百萬年的戰局。”
    “可是她們不會讓你更進一步。”李造化這樣說道。
    “隻要我沒有死過一次，就不具備可以爭奪至高位置的資格。”李正景說道：“天帝不會幹涉，至於神皇……想必此刻她更為在意的，應該是曾經隕落在她手中的造化天尊。”
    ——
    茫茫天外。
    神皇一步踏出，虛空震蕩。
    她看向前方，目光之中充滿了震怒。
    因為她察覺到了，太初之眼已然徹底吞噬了那垂釣的老者，恢複到了超越造化天尊的地步。
    太初之眼，是所有古老天族匯聚的產物！
    她所象征的，不單單是昔年天族的第一任領袖，而是所有天族的聚合體！
    這是一個全新的生靈！
    一便是萬！
    萬則是一！
    昔年億萬天族，成為了一人！
    “還不夠圓滿……”
    新生者展現出來的麵孔，竟然是千幻神君的模樣，宛如少年，她感慨了一聲，說道：“千謀萬算，還是出現了差錯。”
    差錯在於，如今在於李正景身上的天族本源，應該在這個千幻神君的新生者身上。
    如今天族本源，落在李正景身上，她即便融合了名為“虛無”的千幻神君新生者，也未能讓自身達到圓滿。
    “目前李正景的修為，約莫在神王之上，也即是當今時代的帝境。”
    造化天尊眼神之中，露出平澹之色，心道：“也罷，今日便先圓滿自身……”
    但下一刻，便見前方金光閃耀。
    熟悉的氣機，臨近而至。
    “父神，好久不見。”
    神皇看著不遠處，這位曾經創造了自身的父神，平靜說道：“若猜測不錯，此刻父神想要進入天界，吞食李正景了罷？”
    造化天尊冷澹道：“本座複生，你還敢現身於此，看來這些歲月以來，你本領增長了不少。”
    神皇含笑說道：“如若不然，怎能在後世之中，阻止父神登上至高之位？”
    造化天尊指向天界方向，說道：“後世之中，沒有李正景，他不該繼續活著，準確地說，他本不該誕生……現在他誕生了，一旦踏破更高的這一步，就足以成為我們的對手。”
    “不曾經曆生死，他最多進行阻撓，而沒有資格去登臨至高。”
    神皇緩緩說道：“原本我也不願見到世間多出一尊與我等並肩的存在，生恐他成為下一個帝君，但今日看來，我須得為他拖住父神的腳步，讓他成為天帝境，具有可以插手我們這一戰的資格。”
    造化天尊平靜道：“你以為，他踏足天帝境，就會幫你？”
    神皇微微搖頭，說道：“我不指望他能相助於我，但我相信，他一定會阻撓你這個想要吞噬他的大敵！”
    造化天尊緩緩說道：“可你忽略了帝君，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神皇澹澹說道：“所以她才是我們共同的大敵，此刻你正確的選擇，是跟我聯手，斬落即將打碎天地權柄的帝君。”
    ——
    陰世之中。
    帝君站在了這裏，神情異樣。
    陰天子躬身拜倒，一言不發。
    “我給過你機會了。”
    帝君歎息道：“天公留下的權柄，加上幽冥陰世的權柄，再有三清仙印……你也是死過一回的人，複生之後，融合我留下的所有機緣，有望踏足天帝境，並且爭奪至高的位置。”
    陰天子低聲道：“原本不知，但後來理清了，多謝帝君好意。”
    帝君說道：“我已經考慮到，在我死後，若未能複生，便將一切交與你手，由你去登臨至高之位，將一切恢複！究竟哪一點出了錯誤？”
    陰天子沉默了下，說道：“東嶽府君。”
    帝君默然許久，然後才道：“那麽你如今的選擇呢？”
    陰天子正色道：“願獻此身，助帝君登臨至高，恢複舊時。”
    帝君搖頭道：“不是恢複舊時，而是重建新世……在那個時代，我們都會活得更好，包括你在內！”
    陰天子垂下頭顱，任由擺布，但停頓了下，卻不由得問道：“那麽帝君留下李正景，又是何意？”
    “他不是敵人。”
    帝君澹然道：“他走了我選擇的另一條道路……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是另一個我，至少，他繼承了另一個我，所應該走的方向。”
    這一日，陰世崩塌，輪回破滅，禍及人間萬界，動搖天界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