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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南平見到她,自然是沒什麽好樣子,他越過她進到病房。宛妤已經醒了,看到爸爸,她蒼白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笑意,天真地歪著腦袋問他:“爸爸,你是來接我回家嗎?我不想醫院裏,這裏好可怕。”
宛南平安撫地摸了摸她腦袋:“生病了,不打針怎麽能好?你要乖。”
然後就沒什麽話說了。
他隻好轉過頭來平板板地問謝悠然宛妤如何。
管得到“疑似”通知後,謝悠然已經哭了很多次了,然而被他這輕飄飄一問,她眼淚又倏地滾了下來,她有些絕望地說:“醫生說,可能是……是白血病。”
這三個字眼,她覺得連說出來都是煎熬。
宛南平沒料到是這樣情況,一時倒有些吃驚,怔怔地瞪著她,半晌沒有言語。
然後他看了一眼默默掉淚謝悠然,直接去找醫生去了。再回來時,他臉色好看了許多,瞪著她說:“沒事帶孩子去玩什麽雪?不純粹是糟踏孩子身體麽?”又嘲諷地笑了一笑,說,“原來你標榜會帶孩子也就是這樣。”
看著他大清早過來看孩子份上,謝悠然忍了他。
好宛南平這一次也不似想跟她多說什麽,摸著宛妤腦袋問謝悠然:“宛婷呢?”
謝悠然悶聲說:“她同學家裏。”
宛南平聽罷,什麽表示都沒有,謝悠然也沒想他有什麽表示,她隻是希望宛妤確診之前,他可以這裏多待一陣子。
不是她必須求他,而是她一個人,實有些□乏術。鍾君和謝嵐山因為大雪回不來,她姨媽這一進冬天身體就不太好,她也不好麻煩人家,因此上,管很不情願,但是她還是希望宛南平能留下來,哪怕隻是做一個慈父樣子。
宛妤病了後,變得特別愛粘人。
而且她接下來不知道還要醫院住多久,以孩子對醫生抗拒程度,謝悠然真是覺得……一個人好累。
所以,她見他要走,忙喊住他:“你就要走?”
“不然呢?”宛南平平平淡淡地看回來,臉上滿滿都是不耐煩,“醫生也隻是說疑似,還沒確診呢,你弄得天要塌下來了是想要怎麽樣?”他看著謝悠然,篤定而殘忍地,“如果你覺得你沒辦法,可以,把兩個孩子撫養權還回來就好,我保證,我一分錢不要你,而且,不會打擾你一分一毫,怎麽樣?”
謝悠然囁嚅著嘴,氣得極處,她反而不氣了,怕嚇著病床上正看著他們女兒,她咬著牙,說了一個字:“滾!”
宛南平頭也不回就走了。
謝悠然木然地走回病床,看著病床上宛妤。她雖然小,到底還是看出了什麽,有些瑟縮地看著她,問:“媽媽,你是不想要我了嗎?”
謝悠然勉強笑了笑:“怎麽可能?”
她摸著女兒頭發,將她扶起來:“乖,喝點水好不好?”
宛妤借著她手勁坐起來,乖乖地喝了一口水,但也隻是一小口罷了,高燒和不斷輸入藥水,敗壞了她全部味覺,她搖了搖頭,可憐兮兮地說:“媽媽,水好苦。”
“媽媽去給你買些糖,你躺著再睡一覺好不好?”
“不好,我也要去。”宛妤一聽說她要出去,扯著她衣要跟她一起走。
她是真一點兒也不想這醫院裏待下去了。
長到這麽大,她還沒有受過這麽大罪。
謝悠然不知道如何安撫女兒,但是宛妤驚魂不定模樣是讓她心痛,可外麵又太冷了,後被孩子纏不過,她抱著穿得棉嘟嘟女兒走道上站了一小會兒。
宛妤看到有孩子拿著氣球,很羨慕,謝悠然問過人家說是就醫院旁邊母嬰店裏拿到,她想著離這也不遠,就當帶女兒散散心也好,順便還可以買些必需東西。
住院太匆忙,有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準備過來,而她,沒有替補人之前,暫時又回不去。
問過醫生可以下樓但不能走遠後,謝悠然給宛妤帶好帽子就進了電梯,母女兩個打仗一樣地買了些東西,就急急忙忙地回轉了。
穿過急診大廳時候,她又看到了宛南平,這一回,跟他身邊全是熟人,宛南平、彭鳳、還有宛南平父母,以及應該是他們宛家請保姆。
五個大人,眾星拱月一樣,隻有保姆手上抱著一個孩子。
那孩子很小,大概百日左右模樣,穿著很可愛熊貓衣,棉糯糯,就像一個小熊粽子。
她看不見孩子臉,但是她能猜到這是誰孩子。
有些東西,謝悠然隻是不願意去驗證,因為她太清楚,自己性格實是承受不了事實背後殘酷結果。
謝悠然已經不知道,如果是一年多前她,看到這情形到底會怎麽做。
然而這時候,她隻是想起宛南平剛剛出現宛妤病房裏時自己那愚蠢念頭跟想法,自嘲地笑了一笑。
彭鳳乍一看到她,眼裏閃過一抹厭煩跟警惕,然後走到了保姆旁邊,將孩子從她手裏接了過去。
宛母和宛父都幾乎是下意識地一左一右站到了她旁邊。
謝悠然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她把目光調到宛南平身上,譏諷地笑了一聲。
她就說,為什麽自從孩子改姓後這對老夫妻就沒再來找她鬧過了,為什麽,宛南平離婚之後,可以對兩個孩子做到完全不聞不問,她還以為,他是真怕她纏住她,打擾他現幸福生活,刺激他婚貌美小妻子。
原來真相是,他們有了重要了,他們宛家上上下下心心念念盼著小孫子了。
孫女算什麽?女兒算什麽?就算得了白血病,隻怕也不會換來他們多餘一回顧,反而還會幸災:“你看,這就是她謝悠然一心想要搶走孩子。”
謝悠然覺得自己眼裏這會能流出什麽東西來話,那肯定不是眼淚,而是血。
她咬了咬牙,強迫自己沒有做出什麽失禮失態舉動來。
她轉過身,漠然地抱著女兒離開。
可偏偏,宛妤已經看到了他們,她略微猶豫了會,乖巧地放下氣球,喊了一聲:“爺爺奶奶好。”
好孩子要懂禮貌,這是謝悠然一直教導她們姐妹。
這方麵,宛妤一直做得很好。
可笑是那對老人,那麽大年紀了,謝悠然真是不知道他們腦子活到什麽上頭去了,聽到宛妤喊她,老太太還記著上回氣,哼了一聲說:“你這聲奶奶我可承受不起,你和你姐姐現姓謝呢,跟我們宛家有什麽關係?”
宛南平聽到他媽媽這樣說,眉頭皺了皺,但並沒有阻止什麽。
宛妤不知道姓謝和姓宛有什麽區別,但她知道奶奶這是不喜歡她表示,所以有些難過地垂下了小腦袋,轉身委屈地趴回到謝悠然脖子上。
彭鳳眼裏閃過一抹很不屑神色,扭身邊往外走邊說:“站這幹什麽,好看啦?天氣這麽冷,寶寶本來小感冒,都要凍成大感冒了!”
宛父宛母緊張地圍上前,說著:“趕緊走趕緊走。”
宛南平隻是略躊躇了一下,就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宛南平。”謝悠然本來沒想做什麽,她能做什麽呢?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撒潑、打鬧、吵吵嚷嚷也隻是給人看笑話罷了。但是看他們如此緊張那個孩子,她心裏反倒湧上了一股不吐不惡意。
因此,她出聲喊住了他。
宛南平沒有停步,其他人聽到了,略作停頓後也都當作沒有聽到。
謝悠然提高了些聲音,清晨還太早,急診室裏並沒有多少人,所以她聲音,既便他們已錯身而過了都聽得很清楚。
宛南平聽到她一字一句極清楚地說:“宛南平,我但願,有一天,你不會後悔。”
宛南平沒有說話,倒是彭鳳,她回身站住,嘲弄地看著她說:“謝小姐,真是好笑,他為什麽要後悔?倒是你,就算再後悔,不是你了,麻煩就鬆鬆手吧!”
“媽媽!”
謝悠然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旁邊就傳來了宛婷聲音。
她側頭看過去,另一間側門邊,站著宛婷和宋家父子。
很顯然,剛才那一幕,宛婷看到了。
她掙開宋建輝手,跑到了宛婷身邊,看著前麵宛南平,用一種和她年齡有些不符尖銳說:“爸爸,妹妹病了,你不留下來照顧她嗎?”
宛南平本來要走,聽到她聲音又停了下來,回過身來,看著她,麵上有些吃驚:“宛婷,你怎麽來了?”
然後目光溜過後麵跟進來宋家父子,臉上掠過一絲不屑跟恍然來。
宛婷沒有回答,隻是盯著他固執地問:“爸爸,你不留下來嗎?”
宛南平皺起了眉頭,本來有些暖意目光又重冷了下來:“宛婷,你要乖,爸爸還有事。”
“是因為他嗎?”宛婷小手,直直地指著彭鳳手上孩子,“是因為他,所以你就不要媽媽,不要我和妹妹了嗎?”
謝悠然大吃一驚,她從來就沒有跟宛婷說過這些,但是她居然懂,而且,她目光裏有憤怒,有失望,甚至還有仇恨。
她眼裏已隱隱有了淚意,但卻倔強地不肯讓它們掉下來。
“宛婷!”宛南平大聲喝止了她!
“叫我謝宛婷!”宛婷眼淚一下就嗆了出來,她朝著宛南平大聲地吼著,“我叫謝宛婷,我以後再也不喜歡你了,再也不喜歡你了!”
喊完,她轉身就往來路跑了出去。
“宛婷!”謝悠然大驚,什麽都顧不得,抱緊了宛妤,追著孩子跑了出去。
好宛婷並沒有跑多遠,她走到宋建輝車子旁邊,就自動停了下來。
她仰起臉看著走近來謝悠然,委屈地喊:“媽媽。”
“宛婷!”謝悠然心酸難耐地喚著女兒名字,今天宛婷帶給她震撼,甚至要比看到宛南平兒子要大得多。
她從來不會以為宛婷真一點也不懂父母離婚含義,但是她沒有想到,她那麽小,卻已經能夠偽裝若無其事到了這樣地步。
她從來沒有她麵前露出過一點點對她爸爸想念,不要說是怨恨了。
她想起以前,就算宛南平再少出現,她時不時還是會念一句:“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可自從她告訴她他們已經離婚後,她就從來沒有主動念起過了。
這麽細微改變,她卻忽視了,隻是單純地以為這是孩子易忘天性,因為長時間沒一起,她們心裏念想就變淡了。
可事實上,她們懂得,遠遠比大人以為要多得多,並且,她們心裏傷,也遠遠比大人們以為要重得多。
謝悠然不想女兒麵前掉眼淚,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宛婷看媽媽這樣,自己都還淚汪汪,卻踮起腳尖拿衣袖給她先把眼淚擦幹了:“媽媽,沒關係,以後有我和妹妹來愛你。”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如果不是身上還抱著病兮兮宛妤,謝悠然想,她一定會抱著女兒,痛痛地再哭一場。
她人生還有什麽可遺憾呢?
她有一個如此懂事孩子,她並不會因為她沒有給她一個完整家庭而惱怒她,或者她也不懂那句“來愛你”承諾背後要付出些什麽,然而,她已經懂得,用她溫暖來安慰她。
作者有話要說:我保證,這是女主後軟弱。
內什麽,中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