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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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說到底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雖則氣憤賈家人的無恥,怨恨他們間接導致了賈敏的死亡,可也沒想過要用什麽手段叫他們家破人亡、一棍子全部打死。
    但是,這家人太能折騰了,不用旁人動手,自己就能折騰個底兒掉。
    賈家和這次莊晟、莊晞兩人的謀反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卻有些間接的牽連,首先便是莊煒和賈圓春的失勢,其次就是四大世家王家的倒台。
    王子騰是莊晞的得力手下,後來外派做了巡撫。王子騰本人精明得很,在莊晞謀反這事裏,努力使得自己不要牽連得那麽深,就算出事,也不至於落個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下場。
    淳佑帝是個仁厚的,少一些鐵血的手段,所以隻將王家直係男子處了死刑,像王夫人、王熙鳳這樣出嫁了的女子,便都沒再深究,否則京城注定血流成河。
    但即便沒有被問罪,王夫人和王熙鳳的日子也不好過了,沒了強有力的娘家做靠山,夫家還嫌棄她們給他們惹了麻煩,這日子過得當真是一落千丈。
    王夫人倒還好,有個賈母眼珠子似的賈寶玉在,且賈圓春到底還是個郡王妃,賈母還肯給她幾分麵子。可王熙鳳的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邢夫人本就不滿王熙鳳親二房而遠大房,賈璉之前更是怵著王子騰被王熙鳳管得死死的,如今兩人簡直就像是翻了身一樣,再也不拿王熙鳳當回事情了。
    邢夫人更是做主,從東府賈珍夫人尤氏那兒,給賈璉說了個二房回來給王熙鳳添堵,也不是別人,正是尤氏繼母帶過來的女兒,模樣生得十分標致,性格又極是溫柔和順。
    尤二姐本身是有婚約的,不過那家人家已經敗落了,尤氏老娘就來求尤氏和賈珍,要退親。恰好這時邢夫人要給賈璉娶二房,來討尤氏的主意,尤氏心下一動,就答應幫尤二姐退親,轉身又說給了賈璉。
    賈璉娶了個和王熙鳳完全不同的溫順二房,當下樂得把個王熙鳳拋到九霄雲外,整日裏圍著尤二姐打轉。
    王熙鳳沒了娘家撐腰,底氣也沒那麽足了,可她到底性子剛強,眼裏揉不得沙子,有股子“我不好,你們誰也別想好”的狠勁,整日裏各種吵鬧哭罵,鬧得大房一直不得安寧,隻是尤二姐有賈璉和邢夫人護著,王熙鳳也是拿她無可奈何,而王熙鳳擺明了一副不要命的姿態,賈璉和邢夫人也不敢逼她太過。
    大房這樣不得安寧,二房也不見得消停。
    賈政見王子騰倒台,倒沒有什麽兔死狐悲之感,反倒有些隱秘的難以言喻的竊喜,他和王子騰一輩兒,卻遠遠不及王子騰的出息,一直以來都被這個大舅哥壓一頭,心底深處還是有些嫉妒的。但很快的,他就沒那種高興勁兒了,因為他自己的位子也沒能保住。
    叫人將賈政從工部侍郎這個他完全不能夠勝任的位子上擼下來的莊煜,也在和林海的一次懇談之後,不再對賈家動什麽手腳,而是樂嗬嗬地看他們自己惹出來的熱鬧。
    而在莊煜看來這樣無關痛癢的變故,對賈政來說,卻是無法承受的重。
    莊煜在之前之所以把個賈政擼回了原職,一來是對賈家的不滿,二來也是看不慣賈政那樣屍位素餐的作為,可誰知,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場小小的變故,就導致了賈家那麽大的風暴,甚至產生了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發展變化。
    賈政從工部侍郎重新掉回員外郎的位子上,很是被人嘲笑了一通,自詡清高的他,受不了這樣的排擠,便常常稱病不去上衙辦差。
    可每日呆在家裏,無事可幹也不像樣,和清客們談詩論畫了幾日,偏生又叫他不小心聽見有人在背後說他“能力不濟,仗著女兒的身份才升的官,被打回原形也屬應當”,當下氣得幾欲吐血,一怒之下將一幹清客打發了個幹淨。
    沒了打發時間的清貴事情可做,賈政便動了折騰兒子的念頭來,想他能生出個含玉而誕的兒子來,也是一種本事。賈政雖總覺得賈寶玉太過無能,卻沒想過他是真的無能,他的潛意識裏和賈母、王夫人一樣,都相信賈寶玉是個有造化的。所以,眼看著自己遭小人算計而使得仕途無望,那麽憑著自己的學識能力,教導出一個狀元之才的兒子來,必定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叫人再不敢說他是能力不濟。
    所以,賈政很仔細地訂了一係列的計劃,預備開始對賈寶玉的培養,反正賈寶玉如今已經十三歲了,是大人了,相比不會像賈珠那般,輕易熬壞了身子。
    賈寶玉被行刑嚇出來的病漸漸好轉,可依然軟弱不思進取,整日裏隻想著跟姐姐妹妹、丫鬟嫂子們處在一處,全然不想讀書,更甚至憎惡功名利祿、科舉入仕,甚至在私底下咒罵這官場昏暗、朝堂混亂,若非還有幾分理智,恐怕還有更加大逆不道的話要出口。
    賈寶玉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陰仄仄的,有些可怖,而這種時候,一般都隻有襲人或晴雯在場,賈寶玉鄙視國賊祿鬼、厭惡功名利祿的話,從前也說了不少,兩個丫鬟不懂政治,自然也不知道賈寶玉如今說這些話,和之前的有什麽區別,反正也知道這話若是讓二老爺知曉,必然要惹來一頓打罵,故而也幫賈寶玉瞞著,誰也沒說。也因此,賈寶玉待她們越發親近。賈寶玉自大病之後,身邊便離不得人,否則就會嚇得夜不能寐。
    襲人本是賈寶玉跟前第一紅人,早在之前就與賈寶玉試了*情,賈寶玉自來待她不同其他人。然而這次賈寶玉身體好了之後,卻對她冷淡了幾分,反而待晴雯和麝月親近起來,隱隱有蓋過她風頭的跡象。
    襲人有了幾分危機感,幾次三番往王夫人麵前說晴雯和麝月的不是,借著王夫人的威風,明裏暗裏給晴雯和麝月下了不少的絆子。
    晴雯和麝月也不甘示弱,轉身就在賈寶玉麵前訴盡委屈,賈寶玉也不知怎地,對襲人全然變了態度,甚至幾次襲人趁著身邊沒別人勾引賈寶玉想借著肌膚之親重獲寵愛,可賈寶玉哪怕動了情,仍會露出厭惡的眼神,並不碰襲人。襲人好不容易勾起賈寶玉的情、欲,轉身卻便宜了晴雯和麝月。
    晴雯本是不肯這樣不明不白地跟了賈寶玉的,可賈寶玉哭得可憐,又拉著她的手不肯放,哀哀地訴說著日日噩夢帶來的痛苦,晴雯終於心軟,倒在了賈寶玉的床上。
    襲人是這個世界上當之無愧最了解賈寶玉的人,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偏偏這種不對勁,她還不好對王夫人明說,隻能暗暗地拐著彎子地告訴王夫人,晴雯和麝月勾引賈寶玉的事情。
    在襲人的通風報信之下,王夫人終於在一個月夜,把自己的兒子和丫鬟晴雯捉奸在床。
    王夫人氣得幾欲發狂,當晚便要將晴雯發賣出去,賈寶玉被王夫人猙獰的臉色嚇得縮在牆角不敢動彈,甚至顧不得去救晴雯。
    還是麝月衝出來,跪在王夫人的麵前,訴說賈寶玉的恐懼,賈寶玉的噩夢,賈寶玉對她們的依賴,訴說她和晴雯對賈寶玉的不忍拒絕,她們明知道這樣做是錯的,被發現了也沒有好下場的,卻還是不願違背了賈寶玉的意願,不願讓他害怕絕望……
    王夫人一開始聽到麝月的話,知道勾壞自己兒子的不止一個晴雯,越發氣怒,要將麝月也一並發賣了。
    麝月很清楚,她和晴雯一起,才有可能和襲人爭一爭,若是晴雯被發賣了,留她一個,隻怕很快也會被襲人給收拾了,所以她才會冒險出來,因為隻有救下晴雯,才有可能保住自己。
    麝月一聽王夫人連她也要賣,急了,正好看見賈寶玉被王夫人的疾言厲色和猙獰的臉色嚇得臉色發白、眼神呆滯,便大哭起來,叫王夫人看賈寶玉的模樣。
    王夫人看著賈寶玉被她嚇得幾乎要暈厥過去的模樣,再聯想到之前賈寶玉病得很重的時候她的絕望和心痛,忙要上前安慰,可賈寶玉竟是怕了她,見她靠近,越發驚恐莫名。
    王夫人又急又惱,轉頭盯著襲人,襲人上前欲勸說賈寶玉,從前百試百靈的方法,竟也不管用了,賈寶玉毫不留情地揮開了她的手,依然揪著被子縮在床腳不放。
    後來還是麝月頂著王夫人難看的臉色,將賈寶玉摟進懷裏安慰,才讓他漸漸恢複了清明。
    王夫人見此,到底是心疼兒子,終於還是決定留下晴雯和麝月,想著兒子如今也十三歲了,便是身邊有一兩個房裏人,也不算太過分。
    但眼看著兒子親近丫鬟,反而怕她,心裏可是怎麽都不痛快的,此後也沒少找兩個丫鬟的麻煩,但到底還是容下了晴雯和麝月。
    麝月終於鬆了口氣,看著晴雯對她投來的感激眼神,微微笑了。她決定賭這一次,結果好壞,在五五之數。但這次,顯然的,她還是很幸運的,甚至借此機會,和晴雯一起在王夫人麵前過了明路,而她救了晴雯,這個恩怨分明的丫頭,以後必定會報答於她的。
    襲人萬萬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讓晴雯和麝月在王夫人麵前過了明路,反倒是最早被賈寶玉破了身子的自己,不敢叫王夫人知道,萬一讓王夫人知道她賊喊捉賊,覺得被愚弄了,她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襲人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想著總有一天叫晴雯和麝月好看。
    紙包不住火,何況王夫人第二天就做主將麝月和晴雯給了賈寶玉做通房丫鬟,發生了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賈政還在做著狀元老子的夢,可他學習計劃還沒寫好,就聽說自己兒子小小年紀就先收了兩個房裏人,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也顧不得訂什麽計劃了,當天就將賈寶玉提溜到了書房裏,開始逼著他讀起書來。
    可是賈寶玉對此厭惡地很,因為害怕賈政,不敢反抗,可這書到底沒讀進腦子裏去。甚至回房後就把賈政給他的書給燒了個精光。
    趙姨娘聽說賈寶玉收了兩個房裏人,就想著要來看熱鬧,便時時刻刻關注著賈寶玉房裏發生的事情,倒叫她第一時間知曉了賈寶玉燒書的事,當晚便告訴了賈政,直把個賈政氣得直哆嗦,不顧已是入夜,衝進賈寶玉的房間,將其狠狠地痛打了一頓。
    賈寶玉如今本就很容易驚悸,被賈政這一打一嚇,當即又發起燒來,整個人再度變得神神叨叨、迷迷糊糊起來。
    賈母聽說後,提起拐杖就敲了賈政好幾下,雖說沒多少力道,可讓賈政的心裏很是受傷,也狠狠地傷了賈政的麵子。
    賈母本來對賈寶玉小小年紀收房裏人的事情還有幾分不滿,可眼看著賈寶玉這個叫人心疼的模樣,還有晴雯幫賈寶玉擋賈政的打受的傷,麝月盡心盡力地伺候著賈寶玉,她也認同了這兩個丫鬟的身份,甚至暗示晴雯叫她好生伺候賈寶玉,等將來賈寶玉娶親後,必定讓她做姨娘。
    賈寶玉再度病重,賈家上下又開始圍著他打轉,其他的事情,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賈家這一出出的,叫莊煜看得是目瞪口呆的,比看大戲還精彩。他是不想讓黛玉老擔心賈家人使詭計,便派了人盯著賈府,收集一切有用沒用的情報,可得來的消息,當真是……嘖嘖。
    莊煜想著黛玉年紀還小,這些勾心鬥角的宅鬥戲碼還不適合講給她聽,便隻挑了賈寶玉燒書挨打這種事情跟她說說,至於其他的,莊煜把得來的情報都好好收集起來,等將來黛玉大了,成了婦人的時候,再把這些當成話本說給她聽,想來比外麵說書人編造的故事,要來得精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