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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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被流放,唯一覺得難過的,大概就隻有賈寶玉了,便是賈寶玉房裏的丫鬟們,也都不必再提心吊膽什麽時候就被發賣了,便各自使出渾身解數“開解”賈寶玉,讓他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忘掉悲傷,重新“振作”起來。
    王夫人離開的時候,沒有人想過要去幫她打點押解的官差,賈政、李紈等是恨慘了她,賈赦這一房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賈寶玉卻是不懂這些人情世故的,根本想不到,也因此,王夫人這一路過去,日子頗為難熬。
    這還不止,押解的差役,甚至還收了一個神秘人的銀子,道是要在流放路上,讓王夫人好好兒嚐嚐苦頭。
    神秘人看著官差滿意地把銀票塞入懷裏,壓著一眾流放犯人上路,才不引人注意地七拐八彎地離開,直到確認無人跟隨,才轉到一個隱蔽的小巷裏,上了一輛馬車。
    “太太,”長相平凡無奇的丫鬟朝著馬車內的女子喊了聲,“事情已經辦妥。”
    “嗯。”淡淡的應和聲響起,側臥在馬車裏的女子,赫然是賈探春,她臉色冷凝,眸底卻似火燒,左手垂在身側,右手則輕撫著左手臂,丫鬟忙低頭不敢看,她是探春嫁進孫家之後從粗使上提拔上來的貼身丫鬟,探春給她取名凡兒,自然是很清楚探春身上,衣服的遮掩下,是怎樣的傷痕累累。
    在孫家,一二等的丫鬟並不是令人羨慕的存在,反而意味著隨時有可能百般屈辱地死去,凡兒被提拔上去的時候,也是極恐懼的,不過她長相平凡,並沒有入了孫紹祖的眼,而探春身邊又急需用人,倒是護著她幾分,沒遭了孫紹祖的毒手,所以凡兒對探春還是有幾分忠心的。至少在凡兒看來,探春還是個極重情義的人,她隻帶了兩個陪嫁丫鬟,還都是新挑的,聽說從小伺候她的一個叫司棋的丫鬟,在她出嫁前就放出去嫁人了。所以,凡兒覺得比起喜怒無常的孫紹祖來,還是跟著探春更讓人對未來有點兒盼頭。
    探春得了凡兒的回答,原本該覺得痛快的,王夫人終於也遭到了報應,可她心裏卻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高興,一想到在孫家的日子,她就忍不住發抖,可是日子還要過下去。
    “回去吧。”探春淡淡地吩咐,卻在心裏拚命地告誡自己,再忍一忍,再忍得久一些,她一定能夠擺脫這種人不人的日子。
    回到孫府,探春方才靠近正院,就聽見女子的尖叫聲。
    探春腳步一頓,臉色也白了幾分,凡兒在她身後也不由得抖了一下,擔心地看了探春一眼,卻見探春很快便恢複了鎮定,勾起嘴角,揚著一抹張揚的笑,維持著不疾不徐的腳步,繼續往院內走去。
    孫紹祖看著豔光四射的妻子走進來,醉醺醺地走上前,把探春一把摟在懷裏親上去,嘴裏卻含糊地道:“去送你家太太了?可解氣了?”
    探春眼底竄過一抹屈辱,嘴上卻笑著道:“怎麽不解氣?從小到大,我那好太太可給了我不少的‘好處’,如今我很該好好‘孝順孝順’她的。”探春並不在孫紹祖麵前掩飾她對王夫人的怨恨和報複,因為她發現,孫紹祖反而喜歡她這個樣子。
    “很是很是。”孫紹祖哈哈大笑,覺得探春這樣爽辣的性子,果然很和他的胃口,酒醒上頭,突然將探春一把抱起,湊到探春頸邊啃了起來,真的是“啃”,探春脖子上有個深紫色的牙印,如今舊傷未愈,新傷又起。
    探春痛得一哆嗦,卻並沒有反抗,反而抱住了孫紹祖的頸項,一口咬在了孫紹祖的肩膀上。
    孫紹祖吃痛,卻越發興奮,將探春往床榻上一扔,就壓了上去。
    凡兒見狀,忙悄悄把之前那個被孫紹祖扯碎了衣裳抽了幾鞭子、躲在一邊哭泣的丫鬟給扶了出去,帶到自己房裏讓別的丫鬟上藥,自己則又跑去探春的房門外守著。
    聽著房裏孫紹祖暴虐的笑聲,凡兒止不住地顫抖。半晌,房裏的動靜沒了,又過了一會,孫紹祖衣衫不整地走了出來。
    等孫紹祖一從院門口消失,凡兒立刻便衝進了房門,探春看起來狼狽不堪,看到她卻還偏偏勉強露出一絲吃力的笑容來,道:“又……又要……麻煩你了……”
    凡兒的眼淚都不由得掉了下來。
    等凡兒剛幫探春穿好裏衣,又有幾個丫鬟端著水、傷藥,有序地走了進來,個個紅著眼眶,熟練地給探春梳洗上藥,方才那個被孫紹祖虐打的丫鬟也在其中。
    自打探春進門,孫家就再沒有被虐致死的丫鬟了,可以說,探春院子裏的這些丫鬟,就沒有沒受過探春恩惠的,故而對探春都是又感激、又忠誠。
    上好了藥,探春說要睡一會,丫鬟們便都有序地退了出去,整個院子裏無人大聲說話,就怕影響了探春。
    等人都走了,探春把自己塞在被窩裏,狠狠地哭了一場。
    曾經心高氣傲的自己啊,如今卻落到讓幾個丫鬟看自己的屈辱狼狽,從而獲得她們忠誠的地步,這是何等的可悲?可是她沒有辦法,在孫家,她孤立無援,沒有豐厚的嫁妝、沒有有力的娘家人、沒有人會為了她的委屈出頭,她能夠依靠的,也就隻有自己了。該慶幸孫紹祖的殘暴嗎?讓他人心盡失,她才能夠用這樣不堪的方式,籠絡住了府裏大多數丫鬟的人心。如今的孫家後宅,孫紹祖自以為全然掌握,卻不知道,已經逐漸地、悄然地被探春所漸漸掌握。
    別看區區的丫鬟,在這深宅後院,就屬她們人數最多,君不見,曆史上還有被宮女起義差點兒勒死的皇帝嗎?
    探春的曲意逢迎,孫紹祖自然歡喜。而探春對於賈家的恨意,孫紹祖不僅不覺得不妥,反而極願意提供幫助,誰讓當初賈家居然看不上他呢?
    賈政這一房,隨著王夫人的流放,賈寶玉和史湘雲的和離,如今家中倒也算安寧。賈政頹然無趣,日日長籲短歎,見到賈寶玉便覺得厭煩,索性不去管他。連帶著賈蘭和賈環也不再待見,不管他將他們教導得多好,總是出不了頭的了。
    賈蘭原是以讀書科舉為人生目標,如今驟然絕了科舉之路,頓時茫然不知該幹什麽。他的痛苦,在李紈看來,是那麽的叫人心疼。故而對罪魁禍首的賈寶玉深深怨恨,李紈的心不算狠,做不出陷害賈寶玉的事情來,可在吃穿用度上苛刻賈寶玉,她做來卻是半點不覺得心虛的。
    賈寶玉的生活慣來最是精細不過的,可如今李紈以府中收入不多為由,儉省用度,使其吃穿都變得粗糙起來,而他房裏餘下的幾個通房丫鬟,包括麝月和晴雯,都被要求做活,或進廚房做飯,或給府裏眾人做針線,再不似以往那邊清閑,隻需負責賈寶玉一人所需便可。
    賈寶玉十分失望,道:“原覺得大嫂是個難得的,如今瞧來,竟也似鑽進了錢眼兒似的,嫁了人的女子,果真沒有人能夠像珍珠般珍貴純潔嗎?”
    李紈聽了,不過冷笑,道:“府中入不敷出,儉省一些倒成了庸俗?寶兄弟難道覺得,你房裏這些人,都不用吃喝花費?若不是我這邊精打細算,我們府裏難道還都要去喝西北風不成?莫不是寶兄弟覺得,這世間的銀子都是大風刮來的?”
    賈寶玉被李紈質問得懵了,道:“哪……哪就用的了那許多?她們不過是女兒家,吃又能吃得了多少?”
    李紈回道:“她們倒吃得少,可吃的哪一樣不是精貴的?且那挑三揀四的勁頭兒,一般富戶人家的小姐,尚且不及,甜的嫌棄不香,香的嫌棄不甜,被她們浪費作掉的東西,夠尋常百姓家過上好幾個月的了。莫不是寶兄弟還覺得,我們是國公門第,金山銀山的用不盡?就算寶兄弟讀書不多,可也該聽過‘坐吃山空’這個詞吧?”
    賈寶玉從沒見過這樣的李紈,以前的李紈話不多,可對他一直都是不錯的,如今這樣咄咄逼人,當真是有些嚇到他了,可看到一旁麝月頻頻給他遞的眼色,又硬著頭皮道:“這……這且罷了……可能不能別叫她們去做那等粗活?手指頭都粗糙了,嫂子怎地也不知心疼心疼?”
    “哪家的丫鬟不必做活隻叫人當小姐伺候著的?我叫她們做什麽了?不過做個飯,尚且有廚娘呢,打個下手就委屈了?便是做針線,也是府裏大家穿的,我可有拿出去換銀錢了?她們不做,寶兄弟要叫誰來做?我麽?難道還要我個當主子的來給丫鬟做衣裳穿?別跟我說請針線上的人,咱們家如今請不起了,若是寶兄弟能掙錢請回個繡娘來,哪怕隻一個,我也讓你房裏那些副小姐歇著去,讓她們每日拈拈花撲撲蝶,隻是沒有負責養花種草的人,也不知她們哪兒去拈花惹草去。”李紈如今沒了指望,再不需顧及什麽名聲,反正她做這些事情並不出格,賈政本來就不通庶務,根本不管,更是厭煩了賈寶玉,賈寶玉若找他訴苦隻會自取其辱。還有趙姨娘和賈環,本就沒享受過賈寶玉曾經那般的待遇,隻要能見賈寶玉吃癟,他們可高興得很呢。
    賈寶玉被李紈堵得說不出話來,要他去掙錢請繡娘?那當真是比登天還難。而且那等銅臭之事,他才不屑去做。說不得,就隻有委屈那些丫鬟們了,就像大嫂子說的那般,不過做個飯、做個衣服,想來應該也沒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