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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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佑帝和太上皇的關係十分親密,雖然早年也曾經有過矛盾和隔閡,但太上皇晚年與淳佑帝的相處,是天家父子之間難得的和睦,故而太上皇之死,淳佑帝是真的難過。
實打實的二十七個月的孝期,淳佑帝守得很盡心,上行下效,不僅皇族宗室不敢打折扣,就連官員世家貴族們,也都很是收斂,別說鼓樂作樂,就連孩子都誕生得比較少。
皇室更是好久沒有孩子誕生了,沒有人那麽白目敢在這個當頭明知故犯。
所以莊玒、莊瑞、莊瀾琋幾個孩子,仍然是皇室中,年紀最小的那幾個。
太上皇孝期過後的第一次年節,淳佑帝辦了一次國宴,十分的熱鬧。
淳佑帝惦記孫子輩,便把這幾個孩子叫到跟前湊趣。
這三個孩子相差不大,可如今呆在一處,卻全然不像同一年出生的,尤其莊玒比莊瑞還大一些,可看起來卻要矮上好一截。莊瑞和莊瀾琋都是一副白白胖胖粉嫩嫩的模樣,穿著父母給準備的紅色褂子,整個一福娃娃的喜慶模樣,看著就叫人歡喜。而莊玒穿得倒是厚實,卻仍然能叫人看出瘦弱和蒼白來,偏偏他的母親素淨慣了,給他穿得還是藍色的衣裳,越發顯得清冷纖細。
莊瑞和莊瀾琋性子活潑,早已經圍著淳佑帝追逐打鬧起來,淳佑帝也看得十分這兩個孩子鬧騰了些。可再一看莊玒這個大兒子唯一留下來的孩子,顫巍巍地站著,似乎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再抬頭看看下麵薛寶釵和伺候的宮女一臉緊張擔憂,也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有些不忍,伸手便把莊玒抱了起來,孩子輕得叫人心驚,捏了捏他的手腕,細得簡直跟個竹竿一般。
皇後看到淳佑帝幾不可覺地皺起的眉頭,也看到了莊玒的模樣,便笑道:“皇上,把玒兒給我抱下,這孩子可真是乖巧。”莊煒雖不是她所生,但這個孩子還是要算是她的長孫的,而且莊煒也已經不再了,倒真是沒有必要跟薛寶釵這孤兒寡母的過不去,倒顯得她小心眼兒了。
淳佑帝把莊玒遞到皇後懷裏,動作有些僵硬,這個孩子細弱得似乎一用力就會把他的手腳折斷一般。
莊玒到了皇後懷裏,因著來之前被薛寶釵千叮萬囑要在皇爺爺、皇奶奶麵前乖一點,一定要叫她們喜歡自己,所以還耐得住性子,隻是眼睛已經轉頭巴巴地去找薛寶釵的身影。
因著他身子弱,薛寶釵看他看得緊,家裏又沒有男主人,從小都是和薛寶釵吃睡在一處的,對薛寶釵也是十分的依賴。
裘卿妤在皇後的眼神示意下,湊趣地上前一同逗弄小莊玒,實則小心地給莊玒檢查了一下,是娘胎裏帶來的弱症,因為早產而得,卻又因為虛不受補的體質,不可大補,但是精心地養著,也不至於會夭折。
裘卿妤小聲跟皇後說了幾句,皇後聽了也明白。因著莊煒的早死,淳佑帝對這個孫子還是有幾分關注的,敏靖郡王府裏,禦醫也是常去的,回來也會跟她匯報一聲,話說得和裘卿妤差不多。
眼看著莊玒一直回頭在找薛寶釵,眼眶也漸漸有些紅了,皇後便命人把孩子抱回給薛寶釵,這孩子太弱,還是放在他親娘身邊安心。反正今日帝後都親手抱過了,也足以震懾下麵的人,不至於苛扣了敏靖郡王府的份例,帝後給這位小王爺的賞賜還是極多的,也擔心有人眼紅生事,這事並非沒有先例。
皇後對莊玒雖然不如對莊瑞上心,但也不吝嗇付出些關心,畢竟她還沒有心腸歹毒到希望莊煒斷子絕孫的地步。
薛寶釵把孩子重新安置在自己的懷裏,這才算是把心落回了肚子裏,雖說被帝後抱在懷裏是無上的榮耀,她卻依然會忍不住地擔心。
她是寡婦,能在這樣的場麵下出席,兒子還得了帝後親手抱過,也可看做是對她的寬容疼惜。這大概也是因為莊煒那般不體麵的死法,叫人覺得虧欠了她吧。
想以前在賈家所見,同樣是喪夫的李紈,還有一個健康的嫡長孫,不還一樣過得如履薄冰嗎?
這是薛寶釵第一次以正室的身份坐在宗室女眷堆裏,就連那個曾經讓自己無比羨慕的黛玉,也隻能坐在她的下手處,隻是曾經的羨慕,也沒有因著如今這樣的位次,而減少一分,因為薛寶釵知道,自己這輩子大概就這樣了,而黛玉的好日子,還遠在後頭呢。
薛寶釵想要知足,想要惜福,可握著莊玒兩個指頭圈過來都嫌大的手腕,蒼白入紙的臉色,再看看莊瑞和莊瀾琋兩個滿地亂跑、追逐打鬧的鬧騰,比起自己懷中莊玒孱弱不動的模樣,她如何能夠不羨慕嫉妒?
莊玒的身體一直都養不好,天氣驟變時是必然要病一場的,偏生還是虛不受補的體質,她也不敢給他大補,雖然精心養著總不至於出什麽大問題,可是想要強壯健康,卻是難而又難。
三個明明差不多大的孩子放在一塊兒,對比是那麽的強烈,周圍人或憐憫或嘲弄的眼神,叫薛寶釵分外難受,隻維持著端莊的笑容,小心地喂莊玒吃了一點兒易克化的溫熱的東西。
再看上首,淳佑帝已經把莊瀾琋抱著坐在了腿上,莊瑞則到了皇後的懷裏,帝後親自給他們布菜喂飯。
莊瀾琋在家受寵慣了,全不怯場,隻把淳佑帝當做和自家爺爺一般指揮吃這個夾那個,淳佑帝很是新奇,也十分樂嗬地揮退了要上前的小太監,親自執箸給小女娃娃夾菜,聽著小女孩俏生生地一口一個“謝謝皇爺爺、皇爺爺真好”,再看看下麵坐著的莊曄父子四人一直擠眉弄眼想把莊瀾琋給叫過去卻不得的急躁樣子,越發樂得臉上都開了花。
薛寶釵帶著莊玒回到敏靖郡王府時,莊玒又有些發低燒,雖然知道在這個時候叫禦醫進府給莊玒看病不好,一旦叫帝後知曉莊玒的身子差成這樣,下次有什麽事情,或許就會恩典莊玒不必出席,可時間久了,莊玒就會從眾人的眼中淡出去。
可是薛寶釵根本不敢拿兒子的身體冒險,隻能叫人拿了帖子去請常來的禦醫過來。
薛寶釵和莊玒的屋子裝了地龍,一到冬日,莊玒就很少出這個屋子,此時進入溫暖的室內,薛寶釵便把莊玒身上的衣服給脫了去。他纖細的手腕、腳腕、脖子上,帶著的都是墨玉做的飾品,因著聽聞墨玉能養人對小孩子好的傳聞,薛寶釵花費了令人咂舌的銀錢收集了這許多東西,隻盼著能給莊玒增添些福氣。
不過薛寶釵卻並不知道,除了當年出自白先生之手的墨玉,其餘普通的墨玉全無溫養身體、抵禦疾病的功效。但即便如此,她也寧可信其有。如今郡王府的產業都在她手裏,薛家餘下的基業也大多掌握在她的手裏,她擅經營,才置辦得起這許多的東西,否則憑著郡王府的賞賜和俸祿,是絕對置辦不起的。隻是這許多墨玉,來曆都不平常,畢竟墨玉本就被捧成了天價,有墨玉的人家都非富即貴,能收攏到這些,薛寶釵付出的錢財,絕對比墨玉本身的價值貴上好幾倍。
但薛寶釵並未因此就覺得滿足,她仍然叫薛姨媽和薛蟠到處搜羅墨玉,莊玒的孱弱叫她一刻都不敢放鬆。
第二日,薛姨媽到郡王府來看她和莊玒,又帶來了一塊指甲蓋大的墨玉,這麽小小一塊,幾乎都不能算得上是玉,而像是雕刻時留下的邊角料,但即便如此,也花了幾乎上萬兩的銀子。
薛寶釵接過小墨玉碎塊,皺眉不滿,道:“這是漏下的邊角料吧?母親可知成品在哪兒?可能找到主人買過來?”
薛姨媽心裏不禁一抖,道:“光這一小塊就花了萬兩白銀,若是成品,怕是要十萬兩上下了,我們如今哪還有那麽多銀子?”薛家的產業越來越收縮了,雖說有敏靖郡王府做後盾,可這王爺還是個乳臭小娃,也就震懾震懾那些沒後台的普通商戶平民罷了。
薛寶釵也不禁抿唇,她手裏還有數十萬兩的銀子,可這也是將來莊玒的依仗,每每要她做主撒出去,也不是那麽容易下決定的。
不過,為了兒子,她不能對好不容易找到的墨玉放手,想了想,便對薛姨媽道:“我手裏還有些銀子,不過是為了來年生意上周轉的,怕是動不得,我記得我們家在金陵還有些產業,放在那邊也是被下人貪墨去,倒不如賣了,先把墨玉買回來再說。這東西可遇不可求,錯過了下次不定什麽時候才有。”
“不行。”薛姨媽直覺反對,“那邊的產業是祖產,賣不得,否則我將來怎麽去地下見你父親?”
薛寶釵臉色一寒,道:“母親糊塗了,薛家如今能靠著的是誰?不過是玒兒這個小王爺!他好了,薛家才會好,否則用不了幾日就叫人拆解入腹吞吃幹淨了。至於金陵的產業,我們既然不會回去了,也是早晚落入他人之手,倒不如舍了,以圖往後的富貴。”
薛寶釵到底是郡王太妃,身上的氣勢極盛,薛姨媽被她一說,訥訥不敢言。薛寶釵說的也是沒錯,如今的薛家,早已非當日四大家族的權勢,若非掛著郡王府的名頭,在這京城裏,哪裏還做的轉生意?
薛寶釵見薛姨媽不說話了,又緩和了臉色,道:“母親別怪我狠心,金陵如今有賈家在,必然是要和薛家過不去的,我在京裏鞭長莫及,而玒兒又年紀還小,那些產業與其叫人敗壞了,不若拿來換了玒兒安康。再說祖宅根基沒壞,等玒兒長大了,什麽產業辦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