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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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雖被薛寶釵說服,知道惜春不可能給自己兒子做媳婦,卻難免覺得失落。
原本沒想到,倒也不覺得什麽,隻是曾經有過希望,如今再看別的人,總覺得哪裏不夠好。
如此,也難免在薛蟠麵前露出幾句來,薛姨媽不過隨口說說,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薛蟠並不覺得自己配不上惜春,自家原本也是四大世家之一,不比他們賈家差多少,更何況如今賈家敗落了,還沒有複起的機會,而薛家雖沒了皇商的差事,可還保有一部分的生意,更別提家裏還出了個郡王太妃和小郡王。
尤其後來惜春議親的對象,不過是個從六品上的振威校尉,薛蟠越發心裏不服。他覺得如果當初薛寶釵肯為了他出麵求這一門親事,未必不能成。如果他能娶得親王妃義女為妻,不怕不能夠重振薛家,重新奪回皇商的差事,到時候母親和地下的父親都該為他驕傲。
隻是薛寶釵隻肯在自己和她兒子身上花費心思和手段,卻全然不記得提攜他這個娘家哥哥,未必不是怕他出息了奪回自家產業。
由此,薛蟠更恨薛寶釵,發狠他堂堂男兒,決不能受製於婦人之手,第一步就是要奪回自家產業。
自家產業畢竟姓薛,之所以薛蟠指使不動,不過是因為其中主事、掌櫃的都是薛寶釵安排的,而如今薛寶釵心神被兒子的事情分去大半,又忙著做安分守己狀,顧不得外邊這許多產業事事經手,便給了薛蟠可乘之機。
薛蟠一個人自然沒那麽大的本事,不過他還有個能幹的堂兄弟名薛蝌。薛蝌也是個苦命的,早年喪父,母親也在幾年前去世了,好在唯一的妹妹已經嫁人為妻,是自小定下的親事梅翰林家的公子,日子雖過得平平,好在薛寶琴是個通透的,自己也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薛蝌的親事是薛姨媽幫忙做的主,是個小戶人家的女兒,名張妍,性子溫和,知書達理,雖嫁妝簡薄,但薛蝌仍是十分滿意的——有夏金桂這個對比在,張妍真是好得很了。
薛姨媽自然不是為了發揚風格給侄兒娶個媳婦比兒子好,而是當初看夏金桂是夏家獨女,模樣好、家世好,萬萬沒料到這個脾氣不好。
薛蝌自家也有產業,當初他父親分家時分得少,可也沒像薛蟠他們大房一樣犯事被沒收大部分,故而如今比來,也不差薛蟠什麽。不過薛蝌並未變賣自家在金陵的產業,畢竟他在京城沒有根底,還是在金陵比較穩妥。
原本這薛蟠一房的事情,他也懶怠管,反正他也不求沾薛寶釵的光。隻是這次薛姨媽回金陵變賣祖產,薛蝌相勸時,還被薛姨媽說了一通,道他不知感恩,甚至後來因著給尤氏的禮金不夠,還問薛蝌拿了一部分。
薛蝌也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家產由男丁繼承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他再疼妹妹,也不過給了部分鋪子和莊子做嫁妝,也沒任由薛寶琴插手娘家的產業。
所以,對於薛姨媽和薛寶釵的做法,也是十分不忿的,尤其她們還“毀了祖宗基業”,這在薛蝌看來是最不能夠被原諒的事情。
故而,薛蝌對於薛蟠的求助,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不過也隻肯在背後出主意,卻絕不肯出麵的。
所以,薛蟠在薛蝌的支持下,收買各產業的主事,或者揪著主事們的小辮子逼他們就範,恩威並施,暫時收攏了一部分的人,畢竟薛蟠才是薛家產業合理合法的主子,便是鬧到衙門去,他也是占了理兒的,如果再拖下去,讓薛寶釵把這些產業都改了名姓,到時候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不過這隻是權宜之計,若是叫薛寶釵回過神來,薛蟠絕不是薛寶釵的對手。所以薛蝌建議薛蟠把薛家在京城的產業脫手,然後回金陵把祖產買回來,再另外置辦些家業。
薛蟠也點頭稱是,他其實對薛寶釵還是有些懼怕的,更何況他也不想將來死了後被地下的父親罵敗家子兒,為了不是自己的過錯受過什麽的,他是不情願的。
薛寶釵得到消息倒是不晚,畢竟薛蟠的手段還做不到滴水不漏,可王府裏有五個宮裏的嬤嬤在,許多手段她不能、也不敢施展,薛蟠卻是鐵了心要賣了京裏的產業回金陵,薛姨媽怎麽勸都沒有用,薛寶釵召見他他也是每每避而不見,薛寶釵忍得肝疼、氣得頭痛,卻拿混不吝的薛蟠毫無辦法,隻能把她仍掌握在手的鋪子中的現銀全部抽調走了,想逼薛蟠上門,可薛蟠此番被薛蝌勸著,頗有些壯士斷腕的決心,那銀子說不要就不要了,賣了鋪子產業的錢也不肯給薛姨媽掌管,梗著脖子要自己做主。
薛姨媽是哭也哭過了,罵也罵過了,卻是無可奈何,而麵對著兒子“母親您是跟著我回金陵,還是去郡王府裏做老太君”的問話,也隻能跟薛寶釵好話說盡要她別記恨她的傻兄長,最後還是跟著薛蟠回了金陵。
女兒再好,再顯貴,她還是得跟著兒子養老的,哪裏能寄人籬下靠女兒過活?而且現在女兒的日子也不好過,她還是別再去害女兒招人眼了。
薛蟠得意返鄉,這些年的經曆起起伏伏,又曾有過被人轄製的經曆,薛蟠如今十足厭惡那種無力感,倒是肯發憤圖強一番,回了金陵老老實實置辦了一些產業,跟著薛蟠學著做事,曾經的顯赫自然是不必想了,不過踏踏實實的日子過著,也沒什麽不好。
說來也是薛蟠和薛蝌兩個運氣好,正碰上薛寶釵騰不出手的當兒,否則哪裏會有那麽容易脫身?
而等他們回了金陵,薛寶釵卻是不大能拿他們如何了,她一個寡居的太妃,既出不得京,手裏也沒多少人可用,更不用說在金陵有什麽人脈了。退一步講,便是她有辦法,也不能拿自己的親哥哥和堂弟怎麽樣,否則豈不更坐實了她的心腸歹毒?
薛寶釵夾著尾巴做人,可幾年下來,莊玒和她還是不親了,被人刻意往善良、敦厚的方向培養,莊玒隻要聽聞薛寶釵曾經做過的事情,就覺得十分的不舒服。恪守“子不言母之過”的規矩,卻委實升不起多少孺慕之思來。和小時候依賴薛寶釵片刻離不得的模樣比起來,天壤之別得簡直讓薛寶釵傷心又絕望。
薛寶釵清淩淩地做著她的太妃,一做就是三四十年,身邊除了下人,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就連自己最親近的娘家人,也跟自己離了心,遠遠的避開了自己。
而等到薛姨媽病逝的消息傳來時,彼時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薛寶釵,放聲大哭了一場之後,餘生再沒有落過淚。
年輕時沒有夫妻和睦,年老時也享受不到兒孫繞膝的樂趣,老了想起來,自己的人生裏,除了算計、算計,再算計,還留下了些什麽呢?
卻說惜春給賈珍父子扶靈返鄉,百日後便坐船返回京城,這金陵的日子,她委實是過不下去了,齊衰餘下的日子,還是在京城守著吧。
李琳親自坐了馬車到碼頭接她,見麵便皺眉道:“瘦了。”
惜春苦笑,在金陵的這段時間,日子委實過得鬧騰無比,叫她頭疼得要命。
若非當初裘卿妤派了三個老練的嬤嬤並幾個丫鬟陪著她回去,算是一種保護,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今天——這要是百日都未滿就落跑回京,她當初執意齊衰的用意就白費了。
尤氏且不去說她了,家裏沒了頂門立戶的男人,娘家也沒人了,這日子當真過得叫苦連天。隻是惜春得知了尤氏當初打算將她“賣”給薛蟠做繼室的事情,哪怕尤氏信誓旦旦隻是騙薛姨媽的,惜春對尤氏也再沒了半分的感情,對她避而不見。
至於賈赦、賈政這兩房,按說和惜春關係還要遠一些,禁不住惜春從小是養在榮府的,和賈寶玉、王熙鳳,還有回了娘家生活的提成,可都是很親厚的。
賈璉和王熙鳳因為當年置辦了些私產,如今日子倒是一群人中過的最好的了,隻賈赦和邢夫人就不是能安生的,日日找著由頭吵鬧,以不孝的名頭壓製賈璉和王熙鳳要銀子,卻不想想,他們家名聲已經敗壞成這樣了,子孫後代再落個不孝的名頭,當真是不想出頭了嗎?
而賈政那一房,探春也不知怎地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高興不高興都喜歡折騰賈寶玉取樂,偏生賈政不知道,李紈見了也隻當看熱鬧,誰也不想為這個曾經的鳳凰蛋出頭。
惜春想勸,既已落得如此田地,為什麽還不能同心同德把日子過好?隻是探春一思及自己的遭遇和如今的處境,再想想惜春的好運氣,說話就很難好聽,尖銳刻薄,讓惜春聽了十分難過,再來也灰了心,自己對於賈政這一房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外人,不能夠插手別人的家事。
說她懦弱也好,說她涼薄也好,這次回了京城,她是再也不想回金陵這個地方了,反正她即將出嫁,到時候即便是死了,也是沒資格進賈家祖墳的。
李琳聽了惜春的話,心底冷笑,探春嫉妒惜春如今的境遇,卻怎麽不想想,這是惜春當初不惜得罪賈母和王夫人換來的,她探春倒是想著不得罪人,卻來羨慕旁人得的好處是什麽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天上班,明明事不多,還是覺得炒雞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