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山河坊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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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映空,萬燈齊明,傾世美人如九天上仙親臨凡塵。
乾元盛景,不外如是。
凡親眼目睹者,久不能語。
便是提劍作詩的許知秋亦是久久無言。
誰能想到,一首引動聖言四境、足以流傳千古的詩文,竟是因乾元長公主而作。
詩文之優美, 用意之巧妙,令無數書院學子沉醉難醒。
更是令無數讀書人痛哭流涕。
往日裏夜不能寐,於萬卷書中苦苦尋找,跪求一字的痛苦,如今看來甚為可笑,僅此一首詩文,便足以擊垮他們的心境, 是他們無論如何也難以企及的高度。
鶴青昭愣在原地, 明亮如炬的雙眸僅在頃刻間暗淡無光, 仿若丟了魂魄,他呆呆地望著夜宇中演化的仙景,嘴邊重複著那讓自己連嫉妒都生不出的詩文,才氣跌落。
張祜麵色痛苦。
郭利貞難掩絕望。
隻怕此夜過後,許鸞當是他們一生的陰影。
……
龍船之上,身為書院院長的羅鑒塵目瞪口呆,即便是他見多識廣,看到過不少驚世奇才,眼下也禁不住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上元節,引動四境異象,這是幾百年不曾有過的事情。
如今盛況再現,這作詩之人竟然不是書院大才,而是一位劍道資質極為出眾的劍修。
這簡直就是離天下之大譜。
以至於這位老院長甚至忘了去宣布文墨坊魁首的最終結果。
陳楚仁則是目光始終盯著光景中的人影,沒有在意那四境異象,獨自說道:“才氣可衝雲霄,膽氣亦是可衝雲霄, 竟敢在上元節提劍為長公主作詩, 且詩文引動四境異象,此子當真是令人無話可說,無言可評,隻是這以聖言詩文承接皇室因果,不知日後能否承受住其中的重量。”
老宦官魏賢沒有言語,不過那驚愕的神情卻是道出了心境上的不穩,他朝著龍船下深深地望了一眼,而後急匆匆地朝著龍船宮殿走去。
龍船宮殿內的窗前,那位奪得長樂坊魁首的絕美女子,正隔著窗扉望向光景中屬於自己的身影,眸光泛起異彩,情不自禁地將那首詩詞在嘴邊重複: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念至最後,她轉動目光,視線落在那副惡鬼麵具上,似是想要隔著麵具看穿後麵之人的真容。
……
龍船之下,天街兩側,普通凡人早已是炸開了鍋, 他們中多數人雖是看不懂詩文的高妙之處,但卻曉得四境異象的難得,過往數年,上元節文墨坊開啟,最高也就隻有三境詩文呈現。
而今卻是被人打破了記錄。
引得無數人叫彩。
有些喜愛詩詞的女子,更是忍不住對那麵具之下的身影產生愛慕之情,紛紛將隨身攜帶的香囊拋向文墨坊,希望能夠引起對方的關注。
但結果隻會令她們失望。
與這些世俗凡人相比,那些世家子弟、仙門同輩在度過最初的震撼以後,則是開始對這個世界產生了質疑,人真的可以優秀到這種地步嗎?
以劍修之姿碾壓同輩。
再以才學詩詞再次碾壓同輩。
如此誇張行徑,以往聞所未聞。
昆玉宗的法寶宮殿內,齊忘仙死死盯著那道身影,雙眸中的光焰幾乎要形成實質,身後神劍顫鳴不止,隱隱有荒獸吼聲傳出,令人不敢靠前。
生平第一次,他竟是對自己的自信有些動搖。
但隨後僅在下一瞬,這份動搖就被他強行抹除。
從閻羅殿第二次活著走出,他絕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任何同輩,今夜山河坊開啟之際,便是他重鑄無上道心,洗涮恥辱的時刻。
……
樓閣的欄杆旁,王聞道在毫無察覺地情況下捏碎了欄杆間的木板,往日裏桀驁不羈、自信不輸仙門弟子的他,此刻生出了無力地挫敗感,原本還想要在山河坊內證明自己,為王家爭奪一份榮耀,現在看來卻是大可不必。
他重重歎口氣,無奈道:“今夜山河坊,我就不再參加了。”
王聞道身旁,京城藍家的藍恒同樣也是無奈搖頭,“既然連王兄你都放棄了,那我藍恒豈還能再上去自取其辱,罷了,罷了,且待日後築基再瞧瞧有無後來者居上的辦法。”
燕王府小郡主沒有接著兩人的話題說下去,隻是低語道:“能夠在劍道擊敗齊忘仙,還能在讀書人的道路上作出四境詩詞,該不會是某位仙家轉世吧?”
第四座仙人遺像正西邊的樓閣,青陽宗門下的幾位弟子也是驚歎連連。
裴煥與錢尉相視一眼,幾乎要將眼珠子瞪出來。
裴煥道:“這許鸞絕對不是人!”
錢尉跟著道:“四境異象,書院學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他竟然能夠做到!一個劍修竟然能夠做到?這世道已經亂成這樣了麽!”
另有青陽宗弟子道:“這許鸞簡直就是天仙之姿。”
外門弟子趙恒道:“要我說,肯定比上清宗的道子還要厲害。”
同為外門弟子的王長風道:“此等人物,若是能結交一番,定是人生幸事。”
王長風一句說話,身旁的那位孫師姐附和道:“如此天驕,要能是我青陽宗弟子該有多好。”
隻此一言,卻瞬間將青陽宗眾位弟子的嘴巴堵上,如同施展了禁言咒,青陽宗弟子皆是一愣,隨後心間一歎:上清宗有道子,天明宗有位不顯山露水的小師叔,黑山書院有位了不得的裏院首甲,昆玉宗有齊忘仙,唯獨青陽宗沒有能夠相比的天驕,是啊,若這許鸞能是青陽宗弟子該有多好。
樓閣內突然安靜,眾弟子麵色各異,唯有上官雲月始終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她望著那道全場矚目的身影,冰月藍的眸子裏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
文墨坊上,眾多讀書人還沉浸在羨慕、痛苦、陶醉的情緒當中,無法自拔。
頭頂上空的光景在持續兩刻中後湮滅消散。
四境異象也逐漸消失。
薑越鯉回過神來,再看向許知秋時正欲開口說些什麽,這時天上的龍船上傳來雷音滾滾。
“作詩者何人?報上名來。”
此言正是出自羅鑒塵之口,這位書院的老院長終於是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未做。
許知秋望向龍船,稍有猶豫後回答道:“許鸞。”
聽到這個名字,諸位同輩盡管早已知曉,卻仍是忍不住心間一顫。
羅鑒塵又道:“許鸞,引動聖言四境,引動聖人雕像四尊,可為文墨坊魁首,可入書院秘境。”
說到這裏,文墨坊內的水墨氣息全部凝聚在一起,如同水流般圍繞在許知秋的四周,不時幻化出各種形態,時而筆墨,時而雲鶴,又或是某位先賢的著作名篇,甚為壯觀。
而後停頓兩息有餘,羅鑒塵的嗓音再次從龍船上傳出,尋問道:“許鸞,我乃是黑山書院院長,現在問你,可願入我黑山書院就讀,成為書院學子?”
以往文墨坊魁首都是書院學子。
這次卻並非如此。
是以羅鑒塵便問出此言,言語間竟是難得有絲緊張,旁人或許聽不出來,但陳楚仁卻是聽得清楚,不由得搖頭輕笑,看來自己這位老友也是動了愛才之心。
這倒也是理所當然。
以許知秋表現出的驚豔天賦,書院當然想將其收入門下。
然而許知秋卻拒絕的極為幹脆:“多謝院長看重,隻是晚輩以劍入道,暫未有入讀書院的準備。”
許知秋乃是劍修,注定要走劍道,怎麽可能會去書院走讀書人的路子。
若是去了豈不是自壞根基。
更何況那些詩文都是抄來的。
羅鑒塵對此回答早有預料,可仍是感到萬分惋惜。
而那些讀書人則是忍不住在心中將許知秋痛罵萬遍,要不是實在打不過,想要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咱就說你既然選擇劍道,為何還要來這文墨坊上爭奪魁首,為何還要將我等讀書人打擊到痛不欲生,實屬惡毒。
許知秋聽不到這些讀書人肚子裏的怨言,卻能感受到他們利劍般的目光。
羅鑒塵歎口氣,不再多說,揮動衣袖一甩,文墨坊內的聖人雕像消失,那些水墨煙氣與畫作盡皆消失,恢複到白玉盤的模樣,僅留下幾道以墨凝聚的階梯。
既然文墨坊的魁首已是選出,那自然也該結束了。
眾位讀書人開始沿著階梯走下文墨坊。
按照慣例,文墨坊魁首也可與長樂坊魁首那般踏入龍船,麵見帝君,但羅鑒塵考慮到山河坊即將開啟,那許鸞應是會再登山河坊,於是便沒有著急將其帶入龍船。
“陳兄。”
羅鑒塵看向陳楚仁道:“我書院的文墨坊已然結束,該是你山河坊現世了,今夜上元奪魁,真是要比往年都精彩啊,隻可惜我書院要落人笑柄了。”
陳楚仁並未著急,望著龍船下方說道:“鑒塵兄,你言重了,那位作出三境詩詞的讀書人乃是你書院學子,他可是為書院賺得了不少風采,若是那位裏院首甲再出手,這山河坊魁首說不準就要跑到你們書院去了。”
羅鑒塵擺擺手道:“難說啊,難說。”
陳楚仁笑了笑,不再言語,隻見他雙手翻轉結印,眸中星辰輪轉,京城的觀星樓內突然有一道金光飛出,金光在飛行途中越來越亮,並不斷變大。
等到金光落在第四座仙人遺像與第五座仙人遺像之間時,化作四四方方的巨大棋盤,邊長足有六十丈,棋盤上雖無落子,但卻有無數金色陣紋在棋盤表麵浮動,呈現山河之勢。
此棋盤之所以被稱為山河坊,
就是因為棋盤上的山河大陣。
此陣由陳楚仁親自煉化在棋盤內,由他親自操縱,隻要催動法陣,棋盤就如同有萬裏山河融入其中,莫說是些小輩在上麵打鬥,就是元嬰大修在上麵生死亂戰,也無法將其損壞。
乃是陳楚仁手中的至寶。
山河坊徹底開啟後,陳楚仁身體漂浮在龍船邊沿,對著下方眾人開口道:“山河坊開啟,歲不過二五者可入坊內比鬥,最終勝出者可為山河坊魁首。”
每年上元節,山河坊的限製都是如此。
話音剛落,龍船宮殿內有人走出,一聲青色長袍,手中拄著拐棍,行走間顫顫巍巍,就像命不久矣的老頭子那般,看到他的出現,羅鑒塵道了句長壽兄。
這位年邁的老者就是藥仙樓大長老,有著藥不死之稱的範長壽。
老者來到龍船邊沿,先是朝向羅鑒塵點頭示意,而後對著陳楚仁道:“大神官,還請勞煩你替我這個老頭子傳達一下,就說藥仙樓為上元節賀,山河坊奪魁者可得三品鎮元丹,另外可再向藥仙樓免費訂購一枚丹藥,隻要四品以下皆可。”
陳楚仁聞言不禁有些驚訝,四品丹藥,任何一枚都價值連城。
想不到藥仙樓竟是會願意免費贈出去。
以往藥仙樓可從未有過這般大方,就是三品鎮元丹也是猶豫了許久。
陳楚仁道:“長壽兄,若是沒記錯的話,藥仙樓先前似乎隻是許諾給出三品鎮元丹,並未再有旁的獎勵,怎麽突然又加了?”
範長壽眯著眼睛,笑嗬嗬道:“上元佳節,我乾元境內天驕俊傑輩出,可喜可賀,藥仙樓自然是希望他們日後成就無限,最好是能有一尊仙人出來,所以哪裏能夠小氣,再說這些小輩都是仙苗,能幫就幫一把吧。”
陳楚仁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將藥仙樓的意思傳遞了下去。
這下立即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藥仙樓乃是乾元煉製丹藥最好的地方,有許多失傳的藥方僅在藥仙樓那裏有所保留,是以有許多四品丹藥,五座仙門聖地煉製不出,而藥仙樓卻能夠煉製出來。
如今山河坊奪魁者可隨意選一枚四品丹藥,這誘惑足以讓仙門長老動心,要不是有限製,他們倒也想去爭奪一番。
龍船上,範長壽見藥仙樓的意思已經傳達,就沒再與陳楚仁多說,拄著拐杖回到了龍船宮殿內。
這時羅鑒塵道:“範長壽這個老不死的棺材板,他能說是為我乾元仙苗,我可是半點也不相信。”
陳楚仁道:“藥仙樓那群吝嗇的老怪物,這次能出三品鎮元丹已是不易,想來這四品丹藥絕不是他們的意思。”
羅鑒塵想了想,意有所指道:“大概是那首四境聖言詩起到了作用。”
陳楚仁頷首道:“以聖言詩文承載皇室因果,就看那小子能不能承受其重,奪得天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