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再臨背風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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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京城外七十餘裏地,金色鯤魚甩尾而躍,將許知秋從腹中吐了出來,後者一陣恍神,而後環顧四周,發覺自己身處在一條官道上,周邊漆黑寂靜, 根本無人在此路過,是以並未有人能夠察覺到此處的異動。

    “這就離京了麽。”

    “倒是有夠方便的。”

    許知秋最後朝著乾京城的方向望上一眼,隨後沒有過多耽擱,向著天元鎮走去。

    不,是飛去。

    築基修士可以禦風遠遊,這是許知秋早就羨慕不已的事兒, 如今既然已是築基, 哪裏還會用兩條腿去趕路。

    “禦風遠遊, 日行千裏。”

    “也該是我試試這般滋味了。”

    許知秋運轉體內真氣,身輕如燕,隻是縱身一躍,就升至三丈高,而後禦風而行,速度比之汗血寶馬還要快上許多。

    “呼呼呼——”

    風聲擦耳而過。

    官道兩側的樹影飛速倒退。

    天元鎮本就隻剩下三十餘裏的路程,這下更是隻用了不足兩刻鍾的時間就已抵達。

    對此,許知秋甚為滿意。

    築基修士的禦風遠遊果然是極為方便。

    不過相比起來,宮院老人的鯤魚法陣更是讓人羨慕,可惜那等高深的陣法哪裏是築基修士能夠學會的,估計就是元嬰境的大修也難以掌握。

    醜時過半,

    許知秋踩著腳下的青石板來到天元鎮最北邊的城門口,但並未就此進去,而是隨便找塊石階坐著,這裏是乾京城與天元鎮距離最近的官道,若是趙良材收到了自己留下的信紙,那麽隻需在這裏等待就能遇見。

    不過哪料,這一等卻是足足等了七個時辰。

    等到第二日申時, 太陽都快要落山的時候, 趙良材像條快要渴死的野狗般出現在官道上,舌頭伸的老長,氣喘籲籲,身後被著個小包裹,腰幾乎要彎在地上,再離遠點看,就像是個半死不活的奇行種。

    “啊……累死了,累死了……”

    “狗入的,這群活該受窮的狗東西,竟然有錢也不賺……”

    趙良材邊走還要邊抱怨。

    這乾京城距離天元鎮總共有百餘裏地。

    這可是把趙公子累個半死。

    本來是想著找個馬夫送自己出城,可是昨夜上元節,又出現了魁首被擄走的驚天大事,人都忙著看熱鬧,哪裏會有馬夫去接活,就是趙公子把價錢提了又提也仍是沒人接活,沒得辦法,隻好用自己這兩條腿去趕路。

    那信紙上寫著速來。

    趙良材哪裏敢耽誤, 硬是連走了七個時辰,無有片刻停歇, 這是又累又渴,一條命已有大半都丟在了路途,要是再走下去估計就要翻眼了,好在堅持到現在已是來到天元鎮,且在城門附近一眼就瞧見了許知秋的身影,立即欣喜過望,多了幾分精神,連滾帶爬地滾到麵前,躺在地上如垂死之人道:“水……水……快給我水。”

    見他這般慘狀,許知秋便去鎮內討了兩碗水遞過來,趙良材二話不說將碗內的水全部喝個幹淨,這才長舒一口氣,又將丟掉的半條命撿了回來。

    許知秋問道:“怎麽,是沒有馬車願意出城嗎?”

    提起這茬,趙良材就是一肚子怨氣,“師父,你走之後,那天街都快亂成一鍋粥了,那些個趕車的賤胚子全在看熱鬧,壓根就沒人願意出城,我都把價錢提高三倍了還是不成,真是活該他們受窮!”

    說到最後甚至忍不住要將手中的瓷碗砸在地上。

    但被許知秋一個眼神製止。

    許知秋起身向著鎮內走去,邊走邊道:“上元節燈會,本就是難得享樂的日子,自是無人願意出車趕路,這也怨不得他們,倒是你,臨走前可曾將我的行蹤告知旁人?”

    趙良材緊忙跟上,搖頭道,“信紙上有寫,我就沒再敢提,就是顧姑娘那裏我也是說都沒說便就走了。”

    許知秋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趙良材忍不住道:“師父,咱們就這麽走了,顧姑娘那裏應是會不高興吧。”

    許知秋瞥向京城的方向道:“也是無奈之舉,以顧姑娘的為人應是不會計較。”

    趙良材又問道:“那咱們為啥要連夜出城呢?”他環顧四周,壓低嗓音道,“師父,你可是乾京城的魁首,比我爹都要厲害,就是留在京城也能混得風生水起,其實我還想在城內多待幾日呢,那望月閣的小桃兒可比醉春樓裏的姑娘漂亮多了。”

    許知秋沒有立即回話,過了片刻問道:“你知道那坊內之人是我?”

    趙良材滿是自得道:“師父,這天下人的風采,除了你能讓我暫避鋒芒以外,旁人根本不被本公子放在眼裏,所以哪能是看不出來呀。”

    話到最後,趙良材搜腸刮肚,又將所有能想到的誇讚之詞全都說出一遍,油膩到幾乎想讓人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不過許知秋隻是極為平靜地說道:“既是知曉,回到臨安以後切忌要守口如瓶。”

    趙良材頓時不解,原本他想著回臨安後定要大擺宴席十五天,要將許知秋的事跡傳遍所有人耳中,最好是連帶附近幾個縣城也都知曉,如此自己的麵子也是極為沾光,可現在卻被要求守口如瓶,一時有些難以理解,最後鬱悶問道:“這是為何?”

    許知秋沒有解釋,隻是讓他記住不可告知旁人。

    趙良材沒得辦法,心裏想要拒絕,可是嘴上卻不敢不答應。

    兩人將瓷碗還了回去,開始在鎮內找尋馬車。相比於上次來天元鎮,這次鎮內幾乎看不到人影,除了商鋪內的老板和夥計,街麵上就隻有他們兩個,許知秋向人打聽哪裏可有跑長路的,最後打聽到幾家車夫的位置,就趕去碰碰運氣。

    天元鎮的車夫並不多,許知秋問了個遍,一聽是要去臨安多是不願意接活,因為路程太遠,往返要兩個月的時間,還不能保證安全,這誰敢去呀,最後沒得辦法,財大氣粗的趙公子直接甩出五十兩銀錢,遠超正常價格好幾倍,這才雇傭來一位願意趕長路的車夫。

    等到天剛黑的時候,馬車就載著三人連夜出城,向著臨安行駛。

    回臨安有眾多路線可選。

    最穩妥的就是走官路,途徑各個府城,最後再轉道入臨安,但是許知秋因為有一事未了,所以並沒有選擇這條穩妥的路線,而是選擇進京時的路線原路返回。

    車夫覺得這樣不夠安全,可是無論怎麽勸解都是無用,有心想要半途就回去,可始終挨不過五十兩銀錢的誘惑,最後隻能在心中祈禱可莫要遇到危險。

    就這樣連續行進了半月,馬車來到了背風嶺。

    這地方隻有一條路可走,兩邊都是瞧不見盡頭的山林,車夫趕路至此,心間總是浮現不好的預感,他常年趕路,最是知曉,就這種人煙罕見、山多林深的偏僻地方,最是容易有妖怪出沒,是以有些膽怵,對著車廂內勸道:“我說兩位貴公子,咱們還是退回去換條路再走吧,我總是覺得這條路再走下去可能有危險,您二位覺著呢??”

    車廂裏,趙良材剛進入背風嶺就後背直竄涼意,一邊隔著車窗偷瞄外麵的山林,一邊壓著嗓音小聲道:“師父,這地界不就是背風嶺麽,咱們進京的時候就是走得這條路,當時可是遇見了好多妖怪,我看也是退回去再換條路走吧。”

    “好多妖怪!”車夫豎著耳朵聽得清楚,頓時就被趙良材所言嚇得不輕,嘴中“籲籲”了好幾聲,讓拉車的馬兒緊忙停下來,說什麽也不肯再走。

    “我說兩位公子爺誒,這有妖怪的路怎麽還敢愣著頭往前走啊,不行不行,這路說什麽也不能再走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著我一人養活,要是被妖怪吃了去,那可就全完了。”

    說著車夫就要調頭返回。

    這時,許知秋出言安撫道:“老先生且不用害怕,這裏確實有妖怪出沒,不過我等來此也並非是有意送死,你隻管安心趕路就是,其它的就全部交給我好了,保管你平安無事。”

    車夫撩起車簾,看著說話的許知秋,也不知怎的,眼前這位比自家兒子還要小上幾歲的年輕人似是有一股魔力,聲音輕柔,平靜溫和,讓人聽後不自覺地產生信賴與信服,原本心慌慌的車夫竟是多了幾分鎮定。

    不過情緒是穩住了,車夫還是有些害怕,他問道:“這位公子爺,難不成您是修行人士,來這裏專門就是為了除妖的?”

    這次許知秋還未回答,趙良材搶著說道:“我師父乃是真仙轉世,曆練凡塵,此來就是為民除害,降妖除魔的,區區幾個妖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越是說到最後,趙良材越是加重語氣,看起來倒更像是在給自己催眠,說服自己。

    車夫哪裏曉得,一聽許知秋這麽厲害,頓時有些無措,慌忙道:“仙人恕罪,小老兒不知道車內竟是有您這樣一尊大人物,若是路途有所怠慢,請萬萬不要發怒,小老兒給您賠禮道歉了。”

    眼看車夫就要跪下,許知秋抬手將其阻止,隨後麵帶微笑,和善道:“老先生不必這樣,我並非什麽仙人,不過來此確是為了除妖,所以還需您繼續趕車帶我們過去,至於除妖之事,老先生盡管在車內待著就可。”

    “好好好,全聽仙人所言。”

    車夫心裏仍是有些不踏實,可是見許知秋這般鎮定,不似作假,應是很有本事,便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趕路,不然生怕觸怒高人,丟了性命。

    就這樣又趕了半天的路程,等到正日晌午的時候,馬車行至背風嶺深處,看到前方不遠有座客棧。

    這荒山野嶺的有客棧?車夫也不是蠢人,哪裏還能不明白裏麵是人是妖,頓時嚇得腿肚子發軟,幸好是坐在馬車上,否則一落地就要倒在地上走不動道。

    車夫害怕極了,但想著許知秋先前的交代,還是強壓著心間的恐懼將馬車停至客棧門前,隨後就躲進車廂裏麵不敢再出來,趙良材也是極為緊張。

    這時,客棧內的門被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來個小矮子,身高隻有八歲孩童那般高,臉卻是看起來已有三十,走路間還有些坡腳,肩膀上搭著的抹布隨著一甩一晃的。

    趙良材隔著車簾的縫隙向外瞧了一眼,登時被嚇得捂住嘴巴,這跛子正是客棧內的妖怪,當初第一次來客棧時,也是這矮個跛子開得門。

    “沙,沙沙……”

    跛子劃拉著地麵來到馬車前,見車夫的位置沒有人,就朝著車廂內喊去:“客官幾位啊,可是要路過住店,這方圓五十裏也就僅有我們這一家客棧,快些進來歇歇腳吧。”

    車廂內無人回應。

    跛子疑惑地撓撓頭,又靠近幾步,一邊打算掀起車簾,一邊再次喊道:“客官……”

    然而就在他的手剛將車簾掀起時,就見一道劍光掠過,隨後就看到車廂、日空、客棧、以及車軲轆和馬蹄子,這馬蹄子還猛地踢了過來,可是他想喊叫和阻止已是來不及了。

    車夫回頭望去,就見那跛子的身體還站在車廂前,可是頭顱卻是被馬蹄子踢得幾丈開外,徹底沒了動靜,隨後沒過幾息,這沒頭的身子就跌倒在地,再無生氣。

    車廂內,許知秋將永夜長劍握在手中,朝著屍體掃了一眼,見對方已是徹底死透,便走下馬車,向著客棧內走去,同時將桃木劍掛在車廂門框上。

    客棧門前,許知秋一手拎劍,一手抬起敲門。

    “咚咚咚!”

    “咚咚咚!”

    連續敲了兩遍,裏麵才響起回應:“門是開著的,推門進來就行,哪裏來的客人竟是這都不懂?”

    許知秋沒有應聲,繼續敲著房門。

    這下,客棧裏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且越來越近:“是沒長耳朵麽,都說了門沒鎖,真是的,那個瘸子跑到哪裏去了?”

    “吱嘎~”

    隨著門後人的言語,客棧門被打開,裏麵站著一個尖嘴猴腮的瘦高個,渾身罩著衣袍,滿是油漬,張嘴說話時臭氣熏天,令人難以忍受。

    這人乃是客棧裏新來的夥計,剛一開門就怔住了,外麵敲門的是個極為年輕且極為俊秀的男子,手中拎著一柄黑劍,眼神冷冽,看架勢可不像是善人。

    瘦高個莫名有些心慌,轉身就要去叫掌櫃的,可是話還未出口,就感覺一陣涼意襲上脖頸,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有血水不停向外湧出,就是用手捂也止不住。

    “你……你……”

    瘦高個瞪著眼睛死死盯著許知秋,嘴裏含糊不清。

    可惜到死也沒能將嘴裏的話說出來。

    最後沒了生機,本體顯化,是隻沒有完全化形的猴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