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老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葉春秋強忍著傷勢和內心的恐懼，卑躬屈膝地將林煜、玄老三人以及剛剛解除封印、尚有些茫然的葉雨萱，請到了葉府最為核心、守衛也最為森嚴的議事大廳。
    大廳內，氣氛凝重得可怕。葉春秋屏退了所有閑雜人等，隻留下幾名心腹長老，但這些人此刻也都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喘。
    葉春秋不顧自身傷勢和狼狽，噗通一聲，再次跪倒在葉雨萱麵前，聲音沙啞帶著哭腔：“小姐！屬下有罪！屬下豬油蒙了心，被權勢迷了眼，竟敢對小姐不敬，更是意圖將小姐嫁入顧家……屬下罪該萬死！求小姐看在……看在我多年養育，雖別有用心，卻也未曾讓小姐凍著餓著的份上，饒恕屬下這條賤命吧！”
    他一邊說，一邊重重磕頭，與之前那個冷酷無情、執意要將葉雨萱推入火坑的葉家族長判若兩人。
    葉雨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躲到了林煜的身側。她看著眼前這個卑微乞憐的族長，腦海中一片混亂。養育之恩是真的，可之前的絕情與陷害也是真的。
    林煜眉頭微皺，將葉雨萱護在身後，冷眼看著葉春秋的表演，並未說話。他的目光更多是落在首座上那位氣息淵深的玄老身上。
    玄老淡淡開口，聲音打破了廳內的壓抑：“萱兒小姐，不必疑惑，也不必害怕。”
    他的目光轉向葉雨萱，那冰冷的眼神中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絲複雜與溫和：“你並非葉家之女，你的本名，也並非葉雨萱。”
    此言一出，葉雨萱嬌軀猛地一顫，美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看向玄老。
    玄老緩緩道出了一段塵封的往事：“你的真正身份，乃是霧海州，幽穀殿宗主，夜無極的獨生愛女——夜萱兒！”
    “十九年前，幽穀殿遭逢千年未有之大劫，內部叛亂勾結外敵，宗門幾乎一夜傾覆，血流成河。宗主夜無極在最後關頭，將尚在繈褓中的你，托付給了當時還隻是一名普通弟子的葉春秋，命他帶著你遠走高飛，隱姓埋名，保全性命，以待來日。”
    “葉春秋帶著你，曆經千辛萬苦，逃離霧海州，最終來到了這偏遠的武陵城。他改名葉淩雲，憑借從宗門帶出的一些資源和功法，創立了這葉氏宗族，並將你撫養長大，對外宣稱你是葉家的二女兒，取名葉雨萱。”
    玄老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掃過瑟瑟發抖的葉春秋：“宗主本意是讓他護你周全，靜待宗門平定之日。卻不曾想，此獠狼子野心，這些年怕是早已忘了宗主囑托，甚至可能對你另有所圖！”
    葉春秋聞言，磕頭如搗蒜，連稱不敢。
    而葉雨萱則已經完全呆滯在原地。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如同狂風暴雨，徹底摧毀了她過往十幾年的認知。她不是葉家二小姐，她是夜萱兒？她的親生父親是幽穀殿宗主？那個在她記憶中模糊的母親，也並非生母？葉家的一切，葉淩雲的養育，姐姐葉夕顏的失蹤陷害……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一個巨大的謊言？
    巨大的信息衝擊讓她頭腦一片空白，嬌軀搖晃，幾乎站立不穩。林煜連忙伸手扶住了她，能感受到她身體的冰涼和顫抖。
    玄老看著夜萱兒那蒼白而迷茫的臉龐，語氣緩和了些許，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小姐，如今幽穀殿內亂已平，叛徒伏誅。老奴奉新任宗主之命，特來尋你，接你回宗！那裏，才是你真正的家，有你父親留下的基業，有你應得的一切！”
    回家？回一個她完全沒有記憶的家？
    夜萱兒抬起頭，看著玄老，又看了看身旁一臉擔憂的林煜，再看向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葉春秋，眼神充滿了無盡的迷茫、掙紮和一絲恐懼。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林煜的衣袖，仿佛那是她在這劇烈變幻的天地中，唯一熟悉的浮木。
    玄老道出的真相，不僅讓夜萱兒心神劇震，同樣也讓一旁的林煜感到無比震驚。
    雖說他眼下並不知道那霧海州是何地，那幽穀殿又是怎樣的勢力。
    但看著身旁少女那蒼白失措、眼神空洞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泛起陣陣憐惜。這突如其來的身世變故，對她而言，衝擊實在太大了。
    “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夜萱兒聲音微弱，帶著一絲顫抖，她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消化這顛覆了一切的事實。
    玄老看著自家小姐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點了點頭：“也好。小姐且去，老奴會在此等候。有任何需要，隨時喚我。”他並未阻攔，理解她此刻內心的混亂。
    夜萱兒微微頷首，沒有再看任何人，獨自一人，步履有些踉蹌地朝著葉府深處，那處她從小到大每當心情煩悶時都會去的瑤花池方向走去。那裏靜謐，有她熟悉的景色，或許能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
    待夜萱兒離開後，玄老冰冷的目光再次掃過跪伏在地的葉春秋，以及廳內噤若寒蟬的葉家眾人，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小姐做出決定之前，爾等需以少主之禮相待，若有半分怠慢，或是對小姐以及她的朋友再有無禮之舉……”他話音微微一頓，一股森然的殺意彌漫開來，“休怪老夫踏平你這葉府，清理門戶！”
    “不敢！屬下萬萬不敢！”葉春秋嚇得魂飛魄散，連連保證，“定當尊小姐為主，絕無二心！”
    玄老冷哼一聲，不再多言，閉目養神起來，但那無形的威壓依舊籠罩著整個大廳。
    林煜見時機成熟，深吸一口氣，踏步上前，目光銳利地看向剛剛勉強站起身、依舊狼狽不堪的葉春秋。
    “葉族長，”林煜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力量，“如今形勢已然明朗。顧葉兩家的聯姻，已再無可能。顧家那邊，你待如何交代？”
    葉春秋臉色一白，他之前一心想著借助顧家勢力，如今聯姻對象突然變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少主，這聯姻自然成了天大的笑話。可如此一來，他等於徹底戲耍了顧家，以顧望山睚眥必報的性格……
    林煜不等他回答，繼續冷靜分析，字字誅心：“以顧望山的性子，聯姻不成，反而被你葉家擺了一道，他豈會善罷甘休？恐怕不出幾日，顧家的報複就會到來！屆時，葉族長，你覺得單憑現在的葉家，能抵擋得住嗎？”
    葉春秋額頭冷汗涔涔，他之前被野心和恐懼衝昏頭腦，此刻被林煜點醒，才意識到葉家已然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玄老他們顯然隻為夜萱兒而來，未必會管他葉家的死活。
    “你……你有何高見？”葉春秋下意識地問道，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求助。
    林煜目光灼灼，擲地有聲：“如今之計，想要保全葉家，唯有與我林家合作！”
    “合作？”葉春秋一怔。
    “不錯！”林煜斬釘截鐵，“我林家如今已重立門戶，更有靈安商會作為後盾。隻要我們林葉兩家聯手，共同應對顧家，方可在這武陵城站穩腳跟！否則，無論是你葉家獨自麵對顧家的怒火，還是我林家被顧家逐個擊破，最終都隻會讓顧望山坐收漁翁之利！”
    他直視著葉春秋的眼睛，聲音帶著強大的自信和說服力：“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葉族長是聰明人，應當知道如何抉擇。”
    葉春秋臉色變幻不定，內心劇烈掙紮。
    他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玄老，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氣勢已然不同往日的少年，最終，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沙啞地開口道：
    “你……想如何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