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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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登州城門半開,城牆上掛著數副山匪的畫像,而登州府尹裴義一身厚厚冬裝搓著手站在城門口,臉色十分嚴肅。
一路往北,登州乃是鏈接京城與邊境燕州的要塞,是供糧的地方,乃是北方幾個重要的州府。平日裏倒也十分繁華熱鬧,不過此刻卻沒有百姓出入,四周都是嚴陣以待的士兵,持矛而立。
“大人,是京城的隊伍!”一個衙役小步跑來,“旗號是京城西營的官兵,運糧官是秦慕川,開國公秦大將軍的兒子。”
裴以緩緩點頭:“大開城門,準備迎接!”
秦慕川今日已在馬背上呆了半個時辰了,整個人凍的已快沒有知覺,可是堂堂一方府尹親自迎接,他也必須要給對方這個麵子,況且這也是他作為小輩的禮數。
馬車裏茵茵半掀車簾,看著秦慕川那挺拔消瘦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
“小姐,想什麽呢?”小丫頭好奇問著。
“有些時候,我們以為不可能改變的人,竟然也會在不經意間改變著。”茵茵放下車簾,淺淺而笑。也許是從那風月情濃的胭脂地離開的原因,又或是經過了近半月北方冷冽寒風的洗禮,那笑容裏的柔情還在,卻沒了諂媚與討好。
“小朵不懂,不過小姐說的話我都會記下來的,就算現在不懂,以後肯定會懂的。”小丫頭眨巴著眼睛,眼神裏充滿著依賴。她剛茵茵要離開醉香樓那一日遇見的,也是家裏活不下去了打算賣掉的人。最後被茵茵買了下來,帶在身邊一起離開了歡笑場。
冷風吹開車簾,茵茵正要伸手拉一下,隻見著畢荀策馬跑來:“佘姑娘,等會兒就要登州城了。等會兒大家都要下馬下車,外麵雖然寒冷,但也隻能請姑娘稍稍忍耐一下了。”
茵茵道:“我知道的,這些也都是他們的差事,我們會盡力配合。”
畢荀話不多,見她不像京城裏那些嬌小姐那樣無理取鬧也就點了點頭,又策馬往隊伍後麵傳達命令了。
浩浩湯湯的西營官兵很快就抵達了登州城,眾人下馬下車,接受登州官差的檢查。畢竟最近匪患嚴重,凡是能夠藏人的地方,登州上梓府尹下到小兵一個都不敢懈怠。
“這一路來賢侄吃了不少苦吧。”裴義見到秦慕川的時候吃了一驚,印象中這可是個京城紈絝子弟,長得油頭粉麵的。如今再次見到,那張臉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整個人變得精神多了。
秦慕川被吹得臉色發白,不過精氣神還算足,問道:“這樣天氣得持續到什麽時候?”
裴義一聽便明白了,不由哈哈大笑:“這才到哪兒呢,如今連十一月都沒有,這不算冷的,你們路上還能走。真正厲害的天氣大雪封山,路上都結了冰,普通馬匹肯定會滑到!”
“難怪去燕州前必須要來登州了。”秦慕川搖搖頭,哭笑不得,“合著是讓我們在這裏換馬的。”
裴義被他這故作苦悶的語氣給逗樂了。他與秦國公年紀相仿,可麵相卻顯得年輕很多,看上去不過三十五六,而且長相十分文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是打江南來的,殊不知他已在這登州待了十多年了,和燕老將軍算是老搭檔了。
二人正聊著,裴義眼光一掃,目光停留在顧秋瀾身上,然後深意一笑。顧秋瀾本來不冷的,被他活活笑的打了個寒顫,邁著淑女般的小碎步,柔聲柔氣地道:“裴叔叔……”
“你這小丫頭竟然都已經嫁人了。”裴義一副和藹長輩模樣,“真是歲月不饒人啊。前些日子阿東來看我,還給我帶了些江南的特產來。”
“那小子回來了?”顧秋瀾嗓門一揚,頓時原形畢露。幸虧周圍人不多,在被秦慕川看了一眼後,顧秋瀾意識到用詞不妥果斷閉了嘴。
裴義一旁瞧著這二人的小動作,心中不免歎氣——看來阿東是真沒機會了。隻是沒想到這世上除了阿東竟然還有男人可以接受顧秋瀾那性子。
“他在登州呆了幾日,然後說要出去轉轉便又走了,也沒說去哪裏。”裴義閑話些家常,“原本老將軍還要讓他去軍營裏曆練些日子,結果連人都找不到,發了一通脾氣後也就隨他去了。”
聽到燕行東一副為情受傷的消息,秦慕川的心情頗為複雜,隻好又瞪了一眼始作俑者。顧秋瀾瞧他那明亮的眸子微微一挑,目似朗星,麵如美玉,猩紅的發帶垂在白狐毛皮的圍脖上,就恨不得衝上去朝著耳垂咬上一口。
秦慕川默默歎口氣,他還是省些力氣吧。
顧秋瀾連連點頭——沒錯,力氣不要浪費了,留著床上使。
秦慕川:=_=滾!
三人正說得熱鬧,小兵過來報一切正常,可以通行。秦慕川立刻收了玩笑之色,吩咐了畢荀正理隊伍,隨裴義一道進城。
裴義瞧他那模樣,倒是幹事的姿態。眼光一掃,正瞧見躲在一旁抱怨天冷的孫若思,不由搖了搖頭。隻是突然一愣,不遠處寒風中站著一個俏麗的女子,微施粉澤卻是天生麗質,舉手投足間都似帶著春風般的柔情。
茵茵隻感覺一道目光朝自己看來,便也抬頭望去,卻見那個穿著猩紅官袍的男人緊蹙著眉頭,模樣看起來似乎有些微怒。她正是不解的時候,那男人已經走到顧秋瀾身邊,好像在質問什麽。顧秋瀾一臉無辜,二人嘀嘀咕咕的說了會兒話,那男人的臉色比起之前又變好了些,還朝著她歉意的笑了笑。弄得茵茵一頭霧水。
顧秋瀾頗為鬱悶,難道她看起來就那麽好色麽!
裴義趁著秦慕川忙去了,不由道:“難得嫁出去了,你別瞎折騰!”
“知道知道。”顧秋瀾不耐煩的擺手,隻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城牆上張貼的山匪畫像上,“這些人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奇怪了,沒有他啊!”從剛一進城的時候她就十分在意了,隻是礙著秦慕川在身邊不方便問。
裴義低聲道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再說。”
一行人來到裴義安排好的地方休息整頓,顧秋瀾和裴義連著親,大家自然也就在裴義的府上住下了。屋中燒著地龍和暖爐,掀開厚重的布簾,一陣暖意撲麵而來,秦慕川終於感覺到全身凍僵的血液都開始流淌了。裴義先讓眾人用了薑茶,又吃了些點心暖和暖和之後,這才說道正事。
“要運往燕州的糧草已經準備妥當。隻是這段時日,登州城外匪患越演越烈,似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我雖派出守城士兵前去,但都無功而返,反而不少人還因此受傷。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山匪。”
秦慕川這一路上知道畢荀是個懂行的,立刻問他:“你怎麽看?”
畢荀微楞,他的確有些想法,奈何官小人卑輪,這種場合不是他說話的地方。此刻見秦慕川並不在意,有些吃驚,便慎重道:“方才裴大人說這夥人並非普通山匪,可登州又並非繁華之地,下官猜,他們恐怕是衝著糧草來的!”突然,轉向裴義問道,“下官聽說那群山匪中有一個叫老虎的大惡徒,從燕州而來,這消息可是屬實?”
誰料裴義卻擺了擺手:“這些消息都還未證實,的確有些小兵在傳,但這夥山匪的頭目到底是誰,本官現在也不知道。”
眾人麵麵相覷,除了顧秋瀾,她倒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端著茶杯品茶。
管家走進屋說午膳已快備好,裴義便讓大家先回屋歇息,勞累了大半月了,今天要給眾人接風洗塵。秦慕川與顧秋瀾正往廂房走去,突然顧秋瀾腳步一停,說道:“哎呀,剛才忘記將咱們從江南帶來的土特產給裴叔叔了,夫君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就來。”
“現在去給?”秦慕川不明所以。
“早點給早點了事,免得他總拿表哥的事情來刺我。”
秦慕川一聽到燕行東,頓時渾身炸毛,連忙催促道:“那就趕緊給他!”
裴義還在廳堂,對顧秋瀾的去而複返好不吃驚,二人默契地一起往裏間書房走去。關上大門,注意沒有人聽牆角後,裴義溫吞的表情頓時變得猙獰起來,一手拍在書桌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秋瀾本來就是一頭霧水:“這……我哪兒知道啊!老虎他們到底怎麽了?這一年多我可是一直都待在京城啊,叔叔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找秦國公他們對峙的!”
“不是老虎!”裴義道,“當年老虎在燕州占山為王,因你去平繳而棄惡從善,再沒敢以前那些齷齪勾當。如今圍在登州周圍的這夥人,很是蹊蹺。剛來的時候我曾派人去與燕州的老虎聯係,確認這夥人到底是什麽來頭。可最終得到的消息竟然是老虎和他手下的那幫子兄弟早在三個月前就銷聲匿跡了!”
顧秋瀾大驚:“這不可能!他手下一百來號的兄弟,各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料。”
“所以我才說此事蹊蹺。”裴義臉色陰沉,“秋瀾啊,當初你冒名用了你二哥的名字去平蕩匪寇,可知當時有什麽關於你的流言嗎?”
“什麽?”
“有人說當年顧仲雲根本就沒有平蕩,隻是暗中和那些匪徒達成了某種秘密的約定。不然,怎麽可能在短短半年內,就將盤踞在燕州這麽多年的匪徒一舉殲滅?”
“是麽……”顧秋瀾靜靜站著,以往一點就爆的脾氣此刻盡數收斂,裴義卻知道這是自己這侄女真正發怒的征兆。
“我與外公倒是有個約定,可我怎麽不知道我與那些人有過約定了,提著五十多顆人頭的約定?”
當年顧秋瀾平蕩匪寇時,一人便斬下了五十多顆人頭,親自掛在竹竿上插在山寨門前示威。一身黑色的鎧甲,被猩紅的人血竟然染得更深,鋒利的馬刀每日浸泡在鮮血之中。為了追敵,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烈馬。可如今有人說,她不過是與那些匪寇達成了約定,才換來的燕州平靜。
真是天大的諷刺!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顧秋瀾在說完“是麽……”,內心其實是這樣的:臥槽,老子的小弟竟然被人團滅了!!臥槽臥槽,不!能!忍!!
低頭一看——哎喲我去,技能冷卻中……隻好繼續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