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並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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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天色已晚,陸風禾剛有動靜,床幔外麵就傳來碧荷的聲音。
    “大娘子可是醒了?”
    陸風禾心想,哪怕無愛,哪怕無情,該有的尊榮,沈南珣還是一點沒少地給她了,隻是難為他了,同不愛的人過一生,不能把用命掙來的榮耀分給愛的人。
    前十六年,在家從父,一切聽從家裏的安排,四書五經、琴棋書畫、點茶調香,誰聽了都讚一聲,不愧是陸家女。
    過去的一幕幕仿佛黑白畫卷在陸風禾麵前,迷蒙而無趣,沒有色彩,並不鮮活。
    既然兩個人都過得不快活,再來一次,就還你一個痛快,也給自己一份快活。
    回望自己的一生。
    “林娘子並王妃身邊的嬤嬤來了一趟,留下些吃食,看了姐兒,也就走了。”
    “四爺差使身邊的小廝送進來一對玉佩,是說在廣化寺佛前放了九九八十一天,盼著姐兒平安長大。”
    陸風禾聽著碧荷的話,禮節倒是都不差。
    看著陸風禾在屋子裏轉悠,碧荷和綠芙嚇得夠嗆。
    ”我的大娘子誒,您可別走動了,這次生產可比頭回艱難多了。”綠芙絮絮叨叨。
    碧荷連連點頭,“是呢是呢,醫婆都說了,坐雙月更好呢。”
    陸風禾安撫兩人,“我心裏有數,去把大姑娘抱來,再去看看枍哥兒回來了沒。”
    碧荷出去了,陸風禾又要綠芙讓人把床幔換成輕薄透氣的。
    “大娘子,這可使不得,不能見風啊。”
    再來一回,陸風禾比誰都愛惜自己的身體,可也更想讓自己舒服自在。
    ”這都什麽天了,往年都快用上冰了,你們這還給我那麽多層床幔,隻留一層就夠了。”
    交代完了,陸風禾正在隔間用著夕食,碧荷帶著乳母抱著孩子進來了。
    “大姐兒真是個懂事孩子,奴婢過去的時候大姐兒剛好醒了,也不哭鬧。”
    碧荷接過孩子抱著湊近陸風禾。
    陸風禾瞬間濕了眼眶,她的蓁姐兒呀,蓁姐兒可不是懂事嘛,從不忤逆父母,懂事得讓人心疼。
    碧荷看到陸風禾的眼淚,趕緊把孩子還給乳母,手忙腳亂地給陸風禾擦眼淚。
    “大娘子,可不能哭啊,仔細傷了眼睛,你和姐兒都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趕緊把身子養好才是正事。”
    說話間,已經有人把食盒裏的吃食擺好了。
    高湯陽春麵,薑汁鱘魚湯,蛋黃青團,玉蘭片,醋溜黃芽菜,還有一品燕窩。
    陸風禾留下蓁姐兒,讓乳母也下去用飯。
    “雖是端午,可粽子總是不好克化的,大娘子用個青團應應景吧。”
    陸風禾先吃了口玉蘭片,是蘇州府孫家的鹹口玉蘭片,陸風禾忍不住又用了兩片。
    “大娘子,你好歹用兩口麵吧,朝食就沒用多少,下晌又不想吃,現在還隻吃小食。”
    陸風禾依著碧荷,沒有再貪食玉蘭片,而是桌上沒道菜都吃了,這菜一吃就知道是自己從毗陵郡帶來的淮揚廚子做的,處處合自己的心意。
    綠芙帶著小丫頭把裏間收拾好,吩咐小丫頭門把換下的東西浣洗清爽。
    “說到冰,我這裏到有一樁事稟報。”
    碧荷勸著陸風禾再用些,聞言嗔怪道,
    “什麽事值當你現在拿來費大娘子心神。”
    綠芙才不理碧荷,碧荷這人說話不中聽,可一顆心全在大娘子身上,這也是幾個大丫鬟總被碧荷氣得跳腳,還一次次容忍她的原因。
    “大娘子早間可不是無緣無故腳滑的,是有人在台階上撒了碎冰。”
    碧荷也顧不上收拾桌上的殘羹了,湊到綠芙麵前,“怎麽回事呢。”
    “早間大娘子進了產房,我讓咱們院子裏灑掃的丫頭去園子裏擦血跡的。”
    碧荷沒想到在那種忙亂的情況下,綠芙還能想到這個。
    “兩個小丫頭是去歲冬天才進府的,擦完園子來回事時我看到兩個小丫頭手裏拿著楓葉,還是紅色的,說是在台階邊撿到的,看著好看,想拿回來照著描花樣子。”
    “這有什麽關係?”碧荷不懂。
    “伺候我起身吧,骨頭疼。”
    碧荷遲疑一秒,還是伺候陸風禾穿衣,堅持洗漱收拾一番,又稍稍走動了兩步,陸風禾才覺得自己又好了。
    碧荷絮絮叨叨說著陸風禾睡著了之後的事。
    碧荷趕緊小聲吩咐小丫鬟們去溫藥取食,門窗千萬關好,不要透風進來。
    交代好了,碧荷才小心地掀開床幔,手上還端著托盤。
    “大娘子先清清口,起身吃點東西該用藥了。”
    餓,陸風禾是不餓的,她就是覺得渾身酸軟無力,被床幔罩得嚴嚴實實的空間裏悶熱難耐。
    漱完口,碧荷想去把吃食拿進來,被陸風禾喝住
    陸風禾應了一句。
    祝你和心上人佳偶琴瑟,願自己肆意無憂,最重要的是,兒女康健。
    “王爺身邊的長隨送了東西來,有給大娘子的,也有給姐兒的,綠芙姐姐接了。”
    “三太太帶著蘇娘子來過一趟,知道大娘子安好就不讓驚擾去看了姐兒,隻說大娘子寬心,府裏有她呢。”
    過去的一幕幕漸漸蒙上了白色,夏末初秋,陸風禾午睡貪涼,不教小丫頭關窗,一場驟至的暴雨讓她著了涼,咳了好幾天。
    那月十五自己未能同王爺一同用食,據說他還發作了許久,發落了幾個下人。
    中間二十年年,出嫁從夫,人情往來,掌家理事,隻是丈夫常年不歸家,孩子自有長輩教導,滿京城,提起全福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家大娘子,哪怕陸家日薄西山,懾於沈家威勢,陸風禾也不曾受過半點怠慢。
    後五年,哥兒沒了,撐著一口氣舍出老臉,給姐兒定下江南士族的親事,送走姐兒,陸風禾覺得這個世間再無值得留戀的東西,幸好未曾苛責過庶子,庶子也讓自己安安穩穩過了晚年。
    白色漸重,原本清晰的定西王府漸漸蒙上了白色,眼前什麽也看不到了,隻聽得滿耳的吵嚷聲。
    整個不知道擴建了多少倍的定西王府每一寸都變成了白色,身後事該是隆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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