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些什麽？為何如此說？”
    楊戩忽然愣神，複雜的看向李煜。
    現如今的天條乃上古時期頒布，隨著封神之後聖人隱退，正神歸位，三界愈發的繁榮，天庭眾仙神也越來越多，這天條中一些陳舊的規矩，已經不合時宜了。
    作為執掌天條的司法天神，楊戩曾不止一次的設想過，修改陳舊的天條，更想玉帝王母提出過建議，但卻被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玉帝好歹是親娘舅，曾私下裏給過解釋，天條天規，代表著天庭正朔，非仙神所頒布，乃是由天道自然衍化成型、出世，非人力能更改。要想更改天條，除非有人能促使一場三界變動。
    集眾生之願，以莫大法力，行開辟之舉，促使新天條出世。
    得知因由後，楊戩正在暗地裏謀劃，忍辱負重，隻是，這個能引起三界變動的人選，楊戩尚未尋到。
    可聽李煜如此說，順著李煜的眼神，楊戩的視線落在繈褓中的嬰孩身上……
    “阿彌陀佛，貧僧可什麽都沒有說。”李煜詭異一笑，翹首往山腳先看了一眼，劉彥昌已經挨了三千鞭子，被捏著嘴灌下最後一枚丹藥，傷勢轉瞬間恢複，再次生龍活虎，隻是那破破爛爛成為碎步條，且被鮮血浸透的衣衫，證明了他那痛苦的遭遇。
    梅山六聖從木屋裏尋了身幹淨衣服，囫圇的給劉彥昌換上，又把沉香的搖籃，被褥，小衣衫等統統打了個包袱，掛在劉彥昌脖子上。
    劉彥昌現在已經完全麻木了，眼神空洞，像一隻提線木偶，任憑擺弄。
    收拾好以後，郭申衝山頂比劃了個手勢，直健點上一把火，把木屋焚為平地。
    這叫毀滅三聖母與凡人有染的證據！
    “既如此，貧僧便帶著劉家父子遠行了，真君若有閑暇，可前往傲來國探望。”李煜微微頷首，又略微遲疑，承諾道：“真君若遇上難處，可前往花果山尋貧僧，能幫的，一定幫！”
    整個寶蓮燈劇情，皆是圍繞著楊戩與沉香的愛恨情仇展開，李煜可不打算置身事外。
    兩個時辰後，東勝神州傲來國，國都王城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之側，李煜懷抱著小沉香，單手拎著劉彥昌，降下雲頭。
    東勝神州，乃道門勢力範圍，數百個人族國度大多皆以道門為國教，唯獨東海邊，臨近花果山的傲來國是個例外，佛門昌盛，寺廟林立，甚至各州郡皆無官府，而是以寺廟僧官治世，完全稱得上一處佛國。
    這也難怪，就在傲來國境內，東海之畔，靈秀之地花果山，那是鬥戰勝佛的道場，近水樓台先得月，傲來國尊崇佛門就不意外了。
    可李煜剛剛以神識籠罩國都，無數信息入腦，卻是驚奇的發現，此地的人族，對自己的信仰，格外純粹；而且傲來國的這個“佛門”，他們的“佛法教義”，怎麽都透著那麽一股子邪性！
    佛門寺廟，不應該是兼並土地，放印子錢，藏汙納垢，騎在普通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嗎？可傲來國的這幫大和尚幹的啥！
    他們穿納衣，以粗茶澹飯果腹，行走世間，仁愛濟世，平等互助，公平執法，而且，他們還宣揚什麽自強、博愛……
    這是弄啥嘞！
    傲來國的佛法顯然出了大問題！
    這個原因，可能就是因為……自己？或許是因為在取經之時，曾與悟空閑聊時無意透露了一些信息？比如現代社會的為政舉措……
    帶著基本以證實的猜測，李煜施法遮掩了本來麵目，扮作香客，抱著沉香，牽著渾渾噩噩的劉彥昌，進了眼前這座寺廟。
    功德寺！
    傲來國最宏大的寺廟，寺內主持，也兼任傲來國的總僧官，負責管理整個國家。
    並無僧侶阻擋，李煜在寺廟內逛了一圈，那大雄寶殿之內，供奉的可不是如來佛祖，而是以自己為首的，取經五人組的神像。
    果然，這傲來國的奇異，都是悟空幹的！
    證實了猜測，弄清原委之後，李煜也無意逗留，出了寺廟，尋了個偏僻的牆根，把懷裏抱著的小沉香塞給劉彥昌，然後，反手就是一個大逼兜！
    啪！
    清脆，響亮！
    就連小沉香也娃娃大哭起來。
    不知是大逼兜有奇效，還是小沉香的啼哭牽動了劉彥昌的新心神，一路上渾渾噩噩，神情麻木的劉彥昌，眼神漸漸轉為清明。
    他緩緩轉動腦袋，大量了一下周圍的華景，下意識的拍了拍懷中的孩子，然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眼淚鼻涕橫流，聲音淒慘，比小沉香更甚。
    看到父親痛哭，繈褓中的小沉香反倒安靜了下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父親。
    “他們……不是人啊！他們是畜生！”
    “有這麽折磨人的嗎！打個半死再治好，然後接著打？”
    “為何不幹脆殺了我！真，真是，有辱斯文！”
    “還有你！那藥就是你給的！”
    “娘子啊！”
    包括挨抽在內，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其實劉彥昌都看在眼裏，心裏也都知道，隻是身體的應激反應，封閉了他的心神，讓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別嚎了！”
    看著劉彥昌的這副窮酸樣，李煜厭惡皺緊眉頭，取了一坨金餅，大約近千兩，擲在劉彥昌腳邊。
    “三聖母受你連累，違背天條，被關押在華山思過。仙凡有別，非人力所能及也。”
    “你若真有擔當，就應該忍辱負重，延續三聖母的心願，把孩子帶大，而不是在這裏瞎嚎。”
    “傲來國環境安逸，這些黃金，足夠你父子在此地生活下去，待沉香進學之後，自有大能前來教導，將來，救出三聖母抑或不難。”
    冷冷的拋下幾句話，也不等劉彥昌有所反應，李煜輕輕一跺腳，腳下升騰雲霧，就此騰雲向東而去。
    劉彥昌怔怔的看著李煜遠去的身影，良久，沉香的啼哭聲打斷了他的思索，他長長的歎息一聲，費力的把黃金扛在肩膀上，抱著沉香，一瘸一拐的離去。
    東海之濱，鬥戰勝佛的道場，靈秀的花果山上空，李煜趴在雲上，俯視下麵的花果山。
    距離西遊結束，李煜在花果山作別之後，不知過了多少年，李煜還記得，那時候的花果山儼然一副百廢待興的模樣。
    悟空被壓五百年，花果山破敗，猴族被肆意殺戮，後又有獵人登山狩獵，花果山族群遭遇極大破壞。
    雖然悟空取經中途歸來，借甘霖仙水，洗青仙山，又栽柳種鬆，培植花果，可年歲尚短，至取經結束，也不過剛恢複些許元氣。
    但眼下的花果山，山前山後，林深茂密，果木成林，漫山遍野的群猴嬉戲玩鬧，族群極盛，吵吵嚷嚷聲音不絕於耳，更有濃鬱靈氣盤旋圍繞整座花果山，好一副人間仙境。
    山巔，原本悟空演兵之所，原本那座石質的王座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百餘丈高的巨像，腳下踩蓮台，金盔金甲，倒提金箍棒，正是悟空的神像；旁邊立著兩杆百餘丈高的大旗杆，旗幟雲紋金邊，描龍繡鳳，以金線繡著八個大字。
    左邊的是鬥戰勝佛，右邊的是齊天大聖。
    但整座花果山，最惹眼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位於最西邊的山道上。
    李煜記得，上次來花果山，整座山別說山道，連個台階都沒有，猴族擅長攀援，根本用不到道路。
    可現在花果山上卻開辟了一條登山路，從最西邊的山腳，直到山巔悟空的神像。
    山路上鋪設了整齊的台階，青石板很是幹淨；山腳下山路的盡頭，連接一條大路，不知通向何方。
    但，路上有人類！
    有人類或三五結伴，或獨自一人，沿著台階在登山！
    更生氣的是，山腳處入山前的台階那裏，有猴子在收取人類的金銀！而且，山路上，每隔數百丈，有猴子擺攤，攤位上，瓜果梨桃，琳琅滿目。
    這他喵的是，賣票？花果山變成景點了？
    抱著疑惑，李煜落下雲頭，腳剛踏上花果山的地麵，尚為來得及開口，就聽山澗水簾洞方向傳來一聲極為興奮的喊聲：“師父！”
    眨眼間，一隻金燦燦的猴子翻著跟頭蹦了個弧線，噗通一下跪倒在李煜跟前，正是花果山的主人，齊天大聖、鬥戰勝佛孫悟空。
    李煜趕緊上前扶起，這猴子一把抱住李煜，毛茸茸的雙手不斷亂摸索著，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師父！師父！”
    “兩百多年，你都躲哪兒去了？俺老孫尋遍了三界，要不是佛祖說旃檀功德佛的果位還在，你肯定還活著，弟子還以為你被人打死了呢！”
    “呸！”李煜本來還挺感動的，聽到這話，也忍不住啐了一口，但也不生氣，悟空與他，本來就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李煜推開悟空，問道：“如此說來，距取經結束已經兩百多年了？”
    “兩百六十九年，師父你躲哪兒去了？三太子他們尋了你五十來年，就放棄了，俺老孫還以為你會出現，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兩百年。”
    “為師一直都在隱秘處閉關。”李煜心中了然，怪不得花果山猴族繁衍到如此盛況，感情已過去兩百多年了。
    “這花果山，”李煜胡亂的四下指了指：“怎麽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了，竟有人族登山遊覽？還有那傲來國……”
    花果山的猴子那可不是普通的猴群，有悟空傳下的修煉法門，這些猴子，除了剛出生尚未開蒙的，其餘的，盡皆邁入妖族門檻，算是猴妖了。
    “師父，這且不忙，咱們邊走邊說，先去俺那水簾洞，正好今日有客來訪，俺老孫開了十壇百年猴兒酒，滋味甘美。”
    悟空沒有回答，把住李煜的的胳膊，二者也不駕雲，就順著山道，拾階而下，一路欣賞美景，悟空邊給解釋緣由。
    原來這花果山與傲來國的變化，乃是悟空參考了不少取經時與李煜閑聊的主意，又結合實際，主動為之。
    起先，一切如常，悟空隻是約束猴群，不再傷及獵戶性命，隻驅逐山去；後來，花果山有猴仙的消息逐漸傳開，又過了幾十年，傲來國的國主率群臣登山拜訪，悟空興之所至，給他講了些勸人向善的西方教經義。
    然後又過了數十年，傲來國自行發展成了一個佛國，剃度出家的國主後人帶人登山，悟空念及取經時的一些理念，就交流了一番，並傳了些李煜魔改過的大乘經文。
    百年時光，傲來國就逐漸成為崇信取經五人的佛國了，每日山下想入道場求拜鬥戰勝佛的人族絡繹不絕。
    趕巧這時候，花果山猴族已經繁衍成一個龐大族群，山上的瓜果都有些不夠吃了，猴妖不是野獸，更需要一些生活用品，悟空不願用點石成金的法術湖弄凡人，就索性開放了花果山，並收取些許費用，滋補猴族。
    至於那登山台階，包括高達百餘丈的神像，乃是善男信女與猴妖們共同出力，修造起來的。
    “這算個什麽，小場麵！師父你不知道，每逢旬末，乃俺老孫定下的講道日，登山者能把整片山頂占滿。”悟空有些沾沾自喜，花果山與傲來國如今的盛況，也是他一開始始料未及的，但這並不妨礙悟空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李煜拿著一本悟空給的傲來國版本的佛門經書翻了翻，卻是頗為奇怪：“東勝神州是道門傳統勢力範圍，你在東勝神州發展佛國，道門沒尋你麻煩？還有，你篡改佛門典籍，改的麵目全非，靈山就視而不見？”
    這經書，是在李煜添油加醋刪改的三藏真經的基礎上，再次重新編纂的，但除了與人向善的部分，原本的佛門教義那是半點也無。
    真就好家夥！李煜也是極其佩服，原以為自己對取回來的三藏真經動手腳就夠大膽的了，沒想到這猴子更過分，他是一點大乘佛教的教義，都沒給如來留下啊！
    “這算什麽！”悟空得意一笑：“道門那幫仙神曉得俺老孫的名頭，吃撐了敢來招惹俺老孫？至於佛祖，他巴不得佛門能把手伸進東勝神州呢，還管什麽勞什子教義！”
    這猴子如今也知曉分析利弊了，不再是那隻遇事便掏金箍棒的莽撞猴了！
    李煜很滿意悟空的變化，二者說笑著，不知不覺已經下到山澗，水簾洞之前，李煜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往前一瞧，臉色微微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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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水簾洞前的鐵板橋之上，有一粉凋玉琢的“老熟人”，正笑吟吟的看著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