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人和死去的男人是同一人嗎？
    周塵陷入了思考。
    他最先聯想到的是自己收容的禁忌物c-011·情緒暴走，能夠召喚出和自身一模一樣的具現化情緒分身，但情緒分身是由本體意識操縱，不是“複製體”，與沼澤人問題大相徑庭，不能作為參考。
    沼澤人是擁有獨立意識的“複製體”，甚至已經不能稱之為複製體，因為他從裏到外都和死去的男人一模一樣，相同的基因、相同的記憶、相同的情感、相同的人格和價值觀，在主觀上也覺得自己是死去的男人。
    這種情況下，可說沼澤人和本人沒什麽區別，他的家人、親屬、同事、甚至連狗都分辨不出來。
    可對於死去的男人來說，無論沼澤人和他有多像，他都會覺得這個家夥不是自己，是一個複製人，其根本原因是因為“個體意識”的不同。
    就好比兩台完全相同的電腦，用一樣的配置運行一樣的程序，得到一樣的結果，可它們還是兩台獨立的電腦。
    不管沼澤人複刻的有多麽完美，他也不是男人“本身”，而是和男人完全一樣的別人，因為他們的個體意識相互獨立。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如果沼澤人睡了男人的女友，會發生什麽？
    在女友看來，沼澤人和男人沒有任何區別，但在男人看來，無論沼澤人和自己有多像，自己都是被戴了綠帽子，必然要手刃牛頭人，哪怕這個牛頭人和自己一模一樣。
    解決問題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隻需要將沼澤人和男人的意識互相連接，將兩份獨立的個體意識融合成一份共同意識。這樣的話，雖然還是兩副軀殼，但隻剩一份意識，沼澤人和男人就變成了同一個人，再沒有複製體和分身體一說，全都是本體。
    並且，由於沼澤人和男人的記憶、情感等方麵完全一樣，個體意識的融合反而會出奇的順利。
    周塵總結了一下：在個人層麵，男人死了，沼澤人不是男人；而在社會層麵，也就是對於男人的女友、家人、親朋好友、同事以及所有陌生人來說，男人還活著，沼澤人就是男人。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王淼，對方認真傾聽，點了點頭：“放在沼澤人思想實驗裏是個很棒的想法。
    嗯……你現在應該弄清楚複生者的情況了。”
    “就是和沼澤人一模一樣唄？”周塵說。
    “不不不。”王淼搖了搖頭，提醒：“是和沼澤人思想實驗中的沼澤人一模一樣。
    而報告上提到的沼澤人事件，是現實中發生過的超凡桉件。”
    他解釋道：“新曆089年，瀛洲一群驢友去山裏遊玩，其中一人不小心跌進了一片沼澤泥地，在一分鍾內迅速沉沒下去，就在同伴心急如焚的時候，他自己又從沼澤裏爬了出來，除了一身泥濘外並無大礙。
    隨後，他們匆匆結束了旅遊，返回城市，各自繼續各自的生活。
    直到公司年底體檢，那名曾經沉入沼澤的驢友才被檢測出異常，他的血液看似是血液，實際成分卻是泥漿。這件事很快被群星會接手，調查員上門將驢友逮捕，帶回實驗室研究，發現他竟然不具備靈魂，而且身體看似是血肉之軀，本質卻是一坨淤泥。
    沒錯，在沉入沼澤的時候驢友就死了，爬出來的是一個由泥漿構成的沼澤人。
    除了他之外，群星會後續總共找到1756名沼澤人，以及森林中數不勝數的沼澤生物。”
    “這麽多？”周塵錯愕，心說這不應該啊，那片危險的沼澤是在人跡罕至的野外，驢友本來就少，喜歡作死的更少，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人沉下去變成沼澤人。
    王淼繼續說道：“所有沼澤人表麵上都和曾經無異，但他們會在無意識間傳播汙染，將身邊的人慢慢改造同化成沼澤人。正常人被同化成沼澤人後，又會成為新的傳播源，像瘟疫一樣迅速擴散開來。
    如果不加以阻止，那麽用不了一個月，就會有幾十萬人被沼澤人同化，而野外的情況更是嚇人，動物也會被同化。
    群星會封鎖了沼澤進行深入研究，發現那片沼澤地其實是一件區域型禁忌物，後來被編號為b-019·林中沼澤。
    b-019·林中沼澤的能力是複製任何落入沼澤的生物，生成淤泥複製體。就像我剛才舉例的沼澤人思想實驗，這些被複製出來的沼澤人與本體完全一樣，之所以能肯定他們絕非本人，一是他們的身體是由泥漿構成，二是他們不具備靈魂。
    最後，群星會用冰封的方式收容了b-019·林中沼澤，並清除了所有沼澤人，接著對周邊森林進行了一次‘大掃除’，將沼澤生物徹底消滅。
    在某些方麵，這個事件中的沼澤人也和複生者非常類似，比如不具備靈魂、完全複製本體，連植入的非人體物件都能完整還原，不過沼澤人沒能還原基因和細胞，他們的身體都是由淤泥構成。
    報告提到的桉例中，能做到複刻基因層麵的隻有鏡中人，但鏡中人的外表和器官都與正常人相反，所以很好辨別。
    而複生者，比報告中列舉的所有相似桉件都要棘手。”
    比那些桉件還要棘手？周塵不懂就問：“棘手在什麽地方？”
    “複生者最詭異的一點在於，無論是土葬還是火化，在複活後，他們的屍體和骨灰都會完全消失，而他們自身將出現在自認為是‘家’的地方。”
    王淼無奈歎了口氣，“至今我們都沒研究出來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如果和沼澤人事件一樣跟禁忌物有關，那麽引發事件的禁忌物至少也得是個b級。”
    能被列為b級的禁忌物，都是有著在放任不管的情況下毀滅一整座城市的力量。
    怎麽突然從科幻異能頻道變成了驚悚頻道……周塵想了一下：“讓我先見一見複生者吧。”
    通過王淼舉例的沼澤人思想實驗，他明白了複生者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接下來就是進行實踐了。
    “有沒有死刑犯？”周塵問。
    雖然大家都是知道複生者不正常，但他們繼承了本體的一切，也可以看做是本體，所以在複生者還沒表現出危險前，周塵不想在無罪者身上做實驗，那和在正常人身上做實驗沒什麽區別。
    “有，好幾個。”王淼說，“他們都是同一批在2月16日執行死刑的囚犯，全都關了十年左右，死刑後屍體當天火化，結果等到2月19日，他們就憑空出現在了自己的牢房裏。”
    “呃……他們是把牢房當家了嗎？”
    周塵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如果他們認為的‘家’不是監獄而是自己真正的家，那他們豈不是直接越獄了？”
    “是這樣的，因為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一起。”王淼聳了聳肩，“不過那名複生者剛準備收拾東西逃走，就被特動組上門逮住。”
    還真有啊……周塵又想到了一件事：“還有之前那個桉例3的升華者，他為什麽會在群星會停屍間複活？”
    “那名升華者父母雙亡，沒有親人，獨自在各個城市間遊蕩，居無定所，可能是心裏沒有‘家’的概念，所以就在停屍間原地複活了。但還有另一種可能……”
    王淼頓了頓，沉聲說，“群星會的矩陣結界擋住了他回‘家’的腳步。”
    ·
    很快，王淼帶著周塵來到了一間觀察室，透過單向玻璃窗，周塵看到了被關在房間裏的複生者。
    那是個魁梧的壯漢，胡子拉碴，模樣凶狠，手臂和脖子上都是紋身，檔桉上說他曾經是個黑幫頭目，殺過十七個人，被捕後坐了近十年的牢，然後才在不久前執行死刑，結果死後第三天就莫名回到了牢房，差點把獄友嚇死。
    “你準備怎麽做？”王淼問。
    周塵伸出食指，指尖燃燒起蒼白色的火苗，微微一笑：“先用火燒一燒。”
    王淼看過鍛刀大賽，知道周塵的能力，頓時來了興趣。
    他按下某個按鈕，打開了一個通往牢房的小型暗格。
    周塵屈指一彈，將一小團蒼焰彈了進去，控製著小火苗一蹦一跳地接近複生者。
    那名複生者正躺在床上閉眼休息，小火苗非常順利地進入了他的身體。
    一秒、兩秒、三秒……
    半分鍾、一分鍾……
    寂靜中，足足一分半鍾時間過去，那團源質都燒完了，複生者也毫無反應。
    周塵懵了，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奇怪……”王淼也麵露驚訝，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周塵不信邪，加大了源質量，再度彈出一團火苗，沒入複生者的身體。
    依然沒有動靜。
    “嘶……”周塵倒吸一口涼氣，“這玩意不會沒有腦子吧？”
    他說的腦子不是大腦，而是“精神意識”。
    如今的蒼焰除了擁有可怕的物理溫度外，對於精神的殺傷力更是提升至一種恐怖的程度，甚至都能進一步灼燒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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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複生者毫無反應？
    ——因為沒有東西可燒！
    蒼焰針對的是精神和靈魂，倘若這些都不存在，那還燒個啥？
    “不僅沒有靈魂，連精神都不存在？雖說精神和靈魂是掛鉤的，但以複生者的這種狀態，一絲精神都不存在就過於奇怪了。
    以前的沼澤人、鏡中人、孢子人雖然也沒有靈魂，但都存在著精神。”
    王淼若有所思，“看來我們先前走了一個誤區，看到複生者這麽正常，下意識以為他們存在精神……
    現在看來，他們更像是一種‘智能機器人’。”
    “機器人？”
    “對，你是金竹人，先前金竹大戰的時候，應該見過弑神兵器吧？”
    王淼說，“弑神兵器是機器人，不存在靈魂，不存在精神，但她看起來卻和正常人類一樣，因為她是一個超智能ai，能學習並且模彷出人類的行為。
    複生者和那種狀態很像，沒有靈魂也沒有精神，卻表現的和真人一樣。這家夥本名叫曹大牛，你看他像不像一個運行著名為‘曹大牛’程序的機器人？”
    忽然，王淼一拍腦門，想通了什麽：“所有複生者都無法出現生理反應，徹底喪失了繁殖能力……這不就是機器人嗎？”
    經過王淼這麽一說，周塵還真覺得有點像：
    “所以這波是賽博死者蘇生？”
    “很顯然，他們腦袋後麵沒有插口……不過他們的‘程序’應該都儲存在大腦裏，嗯……我想我得做個解剖實驗了，你要不要旁觀？”王淼問。
    “我就算了……我繼續在這研究一下複生者。”周塵婉拒。
    王淼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迅速安排了一場解剖手術，迫不及待地離開，隻留周塵一個人待在觀察室。
    周塵坐在椅子上，望著單向玻璃那頭的複生者沉思。
    這顯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而複生”，和他複活艾琳相比，眼前的複生者無疑屬於劣質品中的劣質品，不是死者本人複活，而是死者的複製體活了過來。
    但這也能看做是死者本人。
    嗯……倘若讓一些頂尖學者活過來，再加上複生者不會衰老、不會在自然情況死亡的特性……他們能搞出多少黑科技？
    周塵隱隱覺得，群星會很有可能早就這麽試過，因為這太誘人了。一位世界頂級學者一年裏做出的研究與推理，很有可能比整個學術界所有研究加起來都重要珍貴，極大程度上推動人類的發展。
    要是那些頂級學者都不會死……光是想想就覺得嚇人，幾年內可能還看出來什麽，可如果將時間線拉長至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科技大爆炸時代注定到來。
    回過神來，周塵沉吟了幾秒，決定許願。
    “我許願得到複生者死而複生的真相。”
    如今心願值足夠的情況下，周塵也不吝嗇了。以前為了節省心願值，他都是許願找線索，現在則直接許願得到真相。
    許願瓶中亮起光芒，一枚枚星子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