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那啖肉的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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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空曠的溶洞,也不知是天然形成,還是人為鑿出。
    一根根鍾乳石自頂垂下,石尖掛著的,卻不是水滴,而是一粒粒白光蒙蒙的明珠!
    數百顆明珠,或或下,或嵌在牆壁中,或貼在鍾石,將這片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也印出了滿堂色彩。
    中央是一汪潭水,晶瑩剔透,平靜的池麵,整個就像一塊巨大的水晶。
    過道在兩側,光線充足,並不昏暗,地麵石路有些濕滑,行走倒是要小心一些。
    最裏麵,卻是一個不小的平台,隱約用一塊屏風擋了起來。
    至於這樣大一塊屏風,是如何搬進來的,就不為人知了。
    噠噠的腳步聲傳進,一名消瘦少年,扛著一柄比他人還大的巨劍,施然走入了洞內。
    少年竟是不走常路,朝兩旁忘了一眼,好似為了省些腳程,直接躍下了水潭,幾個起落,帶起一片殘影,如同一隻巨大的蜻蜓,逐水渡到了對岸!
    而這時,平靜的池麵才泛起一線微不可查的波紋。
    少年回望,對自己的輕身功法好似不甚滿意,搖了搖頭,抗劍轉入了屏風背後...
    “師傅,徒兒來了,您答應傳我九劍...”
    ..........
    楚翔幾人來到了一片荒漠中,萬裏一色。
    大風吹過,立馬就下起比雨點還要急促的沙暴。
    這荒漠的環境,著實不怎樣。
    隨手在空氣中一點,仿佛水波蕩漾,一閃半透明的門戶就那麽憑空出現。
    那門框邊沿,依稀還能辨清是一瓣瓣糾纏在一起的桃花。
    這等空間通道手段,比起青城之流,不知強出多少。
    眾人沒有疑慮,以楚翔為首,依次先後踏入了門戶。
    這裏,就是陰陽道連通俗世的空間節點!
    目馳神移,漫天黃塵化作了粉紅旎息。
    除卻楚翔始終不為所動,甚至在踏過空間通道時,猶有閑暇將那節點架構分析一番,旁人莫不為眼前美景所惑。
    尤其是隊伍中兩名女子,即便是褚茗這等深具城府之人,也為那桃色風光感染,深深吸了一氣。
    那芬芳,和外間幹燥的塵土味別若天壤,任誰人一下經曆仿佛地獄到天堂般的變化,也要稍稍失神。
    尤其是,這方空間本身就有特異之處。哪怕是精神再堅固的人,隻要不是真個全無感情、亦或者接近全無感情。那麽當風景變幻,引起心靈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波瀾,那一點點旖旎的溫柔,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植入到心湖之中。
    這本來對修為、亦或者對心靈就沒有任何壞處,甚至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桃色氣息,將心靈瞬息出現的波瀾撫平,這就好似凡人在疲累之後,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精神為之一振。
    故而除了楚翔,五名輪回者中,盡然連楚影這等高手,都沒有發現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異樣...
    “此地,不錯。”
    一項待人冷淡的劍洗心,如是說道,眸子裏,閃過一絲陶醉。
    放眼可見,遠處仿佛大地的盡頭,有著一棵參天巨樹,就像是古神話中的建木,巨冠遮天,讓人神往。
    其餘幾人盡皆露出認可的表情,楚翔亦不多言,甚至連呼吸節奏都不變,和旁人一樣,將那絲絲縷縷的旎息吸入體內。但他那顆比岩石更加冰冷的心,非但沒有產生什麽繞指柔似的變化,反倒如同被真火淬煉,變得更加生冷。
    “走。”
    漠然的語氣,那比主神電子音更加徹底的無情,就像是十二月的冰水,把人澆醒。
    楚翔自顧朝著那顆依稀可辨的巨樹走去,其餘四人卻是一個激靈,收起了那一點點忽發得感慨,快步跟。
    那一絲絲潛伏在眾人心湖、蠢蠢欲動的苗頭,也及時蟄伏了起來...
    百花叢中過,點塵不染身。
    如是行走了一個多時辰,時不時用空間規則挪移,那棵看似並不太遠的巨樹,終於能夠清晰辨清輪廓。
    一路,楚翔一直都麵無表情,雖然他往常亦是如此,今日卻讓一眾隊感覺壓抑的難受。
    時不時,當他看到一些有趣的東西,譬如拇指大小的蝶翼精靈,歡快、活躍、尚未受過“汙染”的那種,都會順手收入到個人秘境內。
    借著深厚的“底蘊”,他的個人秘境已經趨於大成,甚至若是時間充足,達到最低的福地標準也未必不能。但其中單調的景致,看久了終歸乏味。元氣能夠用來創造任何“非特殊”植物,但卻還不能造化生靈。這種手段,楚翔並不具備。
    劍洗心見狀,學著楚翔,也偶爾收取一些小玩物,那妖精看著都是一般無二、無甚太大差別,倒是不需細揀。
    其他幾人就比較無聊了,總想做些什麽,亦或者說些什麽來抒發下情緒。實際,修為達到他們這種程度,心性早已堅韌非常,莫說數個時辰的行程,便是閉關千萬載都不會覺得乏味。但這種異常,偏偏當事人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至少並不認為這是本身心靈出了問題。
    但有楚翔這麽個大冰坨子在身邊,就連往日時常纏著他的明月,都收斂起性子,不敢太過放肆。
    今日的楚翔,仍能讓她感覺到源自靈魂的熟悉,和前次完全陌生的無情並不相同。但同樣,明月感覺到了,在那和往日並無差別的淡漠外表下,此時的楚翔似乎尤其冷淡,甚至,連最基本的縱容都不願意留給她。
    心中有些委屈,一路明月都撇著嘴,顯得不甚歡喜。但也正是這樣,她並沒有發現,自己意識中那頭蠢蠢欲動的心猿,徹底被鎮壓到五行山下,一點點被本心煉化...
    再長的路,也有盡頭。幾千裏的距離,對於凡人,遙不可及,但在五名輪回者足下,即便是信步行走,仿佛郊遊,也不過耗去兩個多時辰。
    隨著愈加靠近那棵巨樹,幾人幾乎同時發現,那棵參天之木竟然是沒有投影的,陽光完全從樹冠間穿過,仿佛無物一般。
    而空氣裏,那旖旎曖昧的桃色,隨著接近巨木,也越加濃鬱。
    若說最初的氣息尚隻是味道,至少還是透明無色的。那麽此刻,光憑肉眼就可以看到一縷縷粉色的霞光,帶著別樣誘人的馨香,在四周繚繞。
    楚影貪婪的吸了一氣,眸子裏閃過一絲欲念,嘖嘖讚歎起來。
    劍洗心、褚茗二人,雖然覺得這些味道和外麵的那些不盡相同,有些警惕。
    但見吸入那許多霞光的楚影都沒有異常,而且兩種氣息實在太過相似,最重要的是,楚翔並沒有發出警告,甚至也和楚影一般自如呼吸,隻沒他那般誇張罷了,隨即都放開了心神,享受起來。
    唯獨明月,走著走著,就在霞光即將入體那刻,心湖忽然一震,卻是意識中鎮壓的那頭心猿,整個被煉化掉了,心境恢複了澄明。
    立馬閉住呼吸,甚至用精神力將意識本源團團包圍住,明月這才駭然看向楚翔,見對方殊無反應,方才惴惴的快步跟隊伍...
    醇酒養身,隻要適度,隻要懂得方法,其實對人體會有極大好處,然若沉迷,卻也難以自拔。
    但毒藥,幾乎一切盡是負麵作用,也許癮而後戒,確能讓人意誌更加堅定,但其中的折磨、傷害,對於本身,卻是終究難以彌補的。
    ..........
    一張草席,一柄青劍。
    席子,隨意的鋪在地。
    青鋒長劍,就那麽順手插在席邊。
    原來,那屏風後的場地,是這般寬闊。
    原來,那屏風後的物什,是如許簡單。
    一道帷幕,隔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景。
    楊過卻似毫不意外,將重劍放到一旁,恭恭敬敬朝著首席席而坐的青年,跪著磕了幾個響頭,而後才站起。
    “師傅,徒兒來了,您答應傳我九劍獨孤之事,也該兌現了。我這金身法體,已經淬煉到了第五重境界,每根手指都有千斤巨力,戳戳指頭,就能把俗世那些高手捅死,您看...”
    楊過有些討好的問道,語氣頗為熟稔,顯然和那名青年呆在一起日子已久,早就悉知了對方性格。
    那名青年有些愛憐的看向楊過,目光中盡是濃濃的孺慕。
    “過兒,你自小隨我習武,如今卻也算小有所成,可知自己身世。又可知,我為何不願傳你獨孤九劍,卻要傳你九劍獨孤。”
    楊過一愣,卻是被青年的反問弄得呆了一下,事實,他當真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自有意識,他就和青年生活在一起,每日除了習武,就是練氣,哪有那許多雜念。
    至於出生來曆之類,在他看來,更加簡單,師傅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自然,師傅要教什麽,自己就學什麽。能學到師傅一成的本事,就足矣橫掃天下,哪裏那許多挑挑揀揀的。
    “這個...師傅不就是過兒的親人嗎?師傅既然要傳我九劍,想來這九劍劍訣定比獨孤劍法更加厲害,這九把劍一齊飛出,任你一劍再怎麽淩厲,也是左支右絀。”
    楊過隨口作答,洋洋得意。
    那青年聞言倒是一愣,似沒想到這徒弟當真這般赤誠,心無意馬。
    搖了搖頭,青年笑了笑,忽然臉色一變,嚴肅起來。
    “過兒,你可知,師傅本名為何,師門為何?”
    那楊過聞言一驚,也不知今天流程怎生不對,不過他天資聰穎,雖然缺少世俗經驗,也曉得重戲將至。
    “過兒,過兒不敢意揣...”
    收起了一臉憊懶笑容,楊過複又跪下,認真作答。
    青年對自己這位關門弟子的態度,似是比較滿意,點了點頭。
    “過兒,今日好叫你知道。為師複姓獨孤,名曰求敗,自超越吾師之日起,生平卻是最渴望能有一敗。奈何,奈何,龍居蛇穴...”
    說道此處,也不管楊過崇拜的眼神,青年頓了一下,而後才死死盯著楊過,銳利的目光,好似直接刺入到了他的心裏。
    “過兒!你為我獨孤求敗第二弟子,傳承的又是九劍一脈,當知道師門來曆!你這一脈劍道,卻非我開創,為師也隻是加以完善罷了,是故你當為霸劍道弟子!你這一脈師門,卻在那洞天奇境當中,不沾世俗。但為師當年已經立誓再不用九劍劍法,至死亦不回宗門。日後你若想認祖歸宗,隻能另尋機緣。現在,為師卻是要你發誓,必以劍道為生命,便是再大福緣放在麵前,也要不為所動!這些話,你此刻也許並不明白,為師隻要你照著起誓便是!”
    當下,楊過收起被獨孤求敗震得一愣一愣的心神,指天發誓,種種惡毒的言語出口,越說越是爽快。
    直到多年之後,才讓他為今日豪言壯語懊惱。當他福至前往高等位麵,麵對那一次次旁人夢寐以求的機遇,不得不扼腕歎息。
    獨孤求敗,似是非常滿意,臉肅容散去,換了叫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很好,這不是為師逼你,卻是吾輩生命有限,若是不誠於劍,焉能開辟出震驚萬古的奇道?為師方才,已將‘種劍’之術印入你的識海,‘種劍’‘養劍’‘化劍’‘融劍’,這卻是古一位奇人流傳下的不世奇功,哪怕不走開辟空間之路、不尋福地洞天之機,亦能夠用來突破地仙千年壽元限製。這位前輩,才當真是我劍修中的聖賢,我輩稱神稱聖,卻是慚愧。為師生平憾事,除了難嚐一敗,便是未能見到這位前輩種種風采。殺仙滅魔,如屠豬狗。吾輩不如、吾輩不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甚憾、甚憾...”
    就在獨孤求敗感慨歎惋的當下,楊過凝神於心,當真發現自己記憶中多了一些什麽,甚至連九劍獨孤之訣,都在其中。
    暗暗竊喜,隻是很快,獨孤求敗話又響起。
    “過兒,你已師滿,可以出山,記住,莫再回來。出山後,乘著小雷,直往東去,可承你祖基業,重拾舊山河。至於你父母叔伯,當年早已死在一場瘟疫之下,卻是無需費心尋找。至於小雷,以後便讓它跟著你,要好好照顧它。務需回頭,去...”
    獨孤求敗平靜的說完,楊過卻是愣住了,心中又是不舍,又是憧憬。
    再怎麽說,他也隻是一個生活在大山中的少年,心性跳脫,如何能不向往紅塵?數年之後,當他曆經世故,回首今日場景。才愕然發現,獨孤求敗種種情態,莫不和世俗老者交代後事一般。當他違背師命回到山中,又哪裏還有那個淳淳教導自己十餘年的長者...
    現下,楊過卻是不明所以,也許在他看來,這就如同出外旅遊一般,並不是訣別。垂了幾滴淚水,又是一番告誡,楊過扛著重劍,歡歡喜喜的離去了...
    獨孤求敗抬頭,看著遠處。
    冥冥中,好似有一道凜冽的殺意,遠遠鎖定住他。
    “唉”
    口中歎息,但獨孤求敗臉,滿是躍躍期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嘿,朋,不管你來意如何,總是你我之幸,當浮一白。朋,千萬,莫要讓我失望...”
    “唳!!!”
    這時,遠處一聲吭長的雕鳴響起,似在告別,越來越遠...
    ..........
    “種劍術,那白衣的神話,我,錯了嗎...”
    站在好似城牆一樣沒有盡頭的巨木前,楚翔呢喃自語。
    不遠處幾堆血幕炸起,卻是一些野合偷情的不雅男女,徹底的水乳交融。
    “什麽?”
    警惕的看著四周,明月忽然朝著楚翔問到,有些莫名。
    至於其他幾人,早已鬆懈下了精神,雖然不至於流露出什麽醜態,但仿佛也忘了自己的來意。尤其褚茗,對於楚翔草菅人命的作為,竟然流露出絲絲的不滿。
    “沒什麽。”
    一閃失去了蹤跡,空氣裏隻剩下淡淡的扭曲,將那粉色的霞光撕成碎片。
    明月蹙眉看了周圍無處不在的霓霞一眼,緊隨著跟了楚翔的步伐。其餘幾人雖然心中殺意淡去,至少還曉得楚翔是頭兒,亦步亦趨。
    當眾人再次現身,卻是在一座宏偉的宮殿內...
    百丈開外,一男八女旁若無人,在一張足夠容納百人齊睡的大床,瘋狂交媾。
    這是,眾人入目的唯一景象。
    恰好這時,卻聽一聲威嚴的男音喝道:“接我一招——夜戰八方!”
    而後“撲哧”之音不絕,即便隔著一層淡淡的紗幕,也不難想象其中春色。
    何況,那紗帳與其說是用來遮羞,不如看成誘惑之效,來的更大。
    楚翔、明月二人麵無表情,劍洗心、楚影眼中流露出絲絲淫光,反倒是褚茗,“啐”了一聲,臉升起兩朵紅霞,就如同正常女子一般。
    “嘿...”
    床九人可以無視一眾來者,楚翔卻不樂意被人如此無視。
    隻見他抬手一指,在劍洗心兩人惋惜的目光中,一道黑色裂紋猝然自指尖射出,朝著那張大床蔓延。
    “轟!!!”
    那黑色裂紋就像是一根軸線,大片漩渦風暴以之為中心,憑空生出,朝前推進,將空間絞的粉碎。待到臨於巨床之前,已是能夠將之完全囊括在內!
    “好狂徒!”
    卻聽一聲怒喝,那男子好似這才反應過來。笠狀風暴已經如同鱷吻,一口將那九人連同床幔吞了進去。
    幾聲慘叫之後,大量桃色花瓣自風暴中逸散出來,就好似許多花苞兒被人用暴力撕爛。
    那些花瓣卻被未散去,而是在某種莫名力量牽引下,匯成一股洪流,反朝著楚翔幾人逆襲而去!
    “雕蟲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