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九劍歸一 夙世之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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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楚翔身影出現在那沙暴肆虐的漠野,幾名輪回者同樣狼狽的被逼出了陰陽洞天。
    洞天的坍塌,比之福地更加徹底,雖然不似真個世界崩滅,連神都受到波及。
    但劍洗心三人的狀態,絕對說不美妙。
    劍洗心也就罷了,多少還有個人空間之力能夠借用,消匿外部壓力。
    楚影和褚茗就比較淒慘了。前者雖說是前途無量的修真者,但在成就元神前,比之那些開辟出個人空間的武者,若非仗著法寶之利,本身實力還要稍顯不如。而褚茗,更詭異,修得似乎是血脈神道,另辟蹊徑,但終究抵不住洞天坍塌的偉力。
    此刻,楚影滿身血跡,就像是生生被千刀萬剮,若非頂浮著的一柄木質小劍護身,怕是已然凶多吉少。而褚茗更是徹底變成了人身蛇尾的怪物,雖然看著另有一股神秘的威嚴,終究在凡人眼裏,頗為別扭。
    楚翔淡淡的掃了幾人一眼,沒有表示。楚影忙著往嘴裏塞丹藥,那五顏六色的,也不知都有何種效力。倒是劍洗心,整了整微亂的衣襟,拂去額頭淌下的一溜金線,曉有興趣的看著褚茗。
    “女媧血脈?趙靈兒身的?”
    褚茗哼了一聲,沒有回答。隻見她揮手聚起周圍沙土,好似在周身形成了一尊鼎器虛影。鼎下三色火焰燃燒,不多時,身處鼎中的她竟是變回了人身,就好似真火煉形一樣...
    “有點意思。莫非,你不想要那顆雷靈珠了。”
    劍洗心接著挑逗,隻是他看向褚茗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戒備。
    “方才那,是乾坤鼎。移轉血脈,這種手段,我倒是沒有聽說過...”
    一手搭在劍柄,劍洗心笑著,卻並非善意的。
    不難想象,抽取血脈是何等殘酷之事。他並不覺得這麽做有什麽不對,隻要有利,執著於仁慈是相當可笑的。但若使出這等手段的,竟是褚茗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孩,那就...
    最重要的是,能和某個大能沾關係,其行徑就未必單純。神話傳說中的女媧,以造人為名,但看其在封神一戰的作為,卻似並不寬宏。
    在輪回者看來,任何傳說中的存在,都要小心對待,甚至抱有適度的敵意,也是應該。當然,本身支持的那位除外,如果有的話。
    “與你無關!”
    恢複人身的褚茗,身披著一件長袍,冷冷的看向劍洗心。
    她竟然不再打雷靈珠的主意,似是完全放棄了五行靈珠布陣之能。
    劍洗心眉頭一挑,若要發作。
    楚翔卻恰好在這時落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其止住。
    “走。”
    淡淡的語氣,仿佛並不為隊伍中的矛盾介意。
    也不將明月放出個人空間,楚翔帶頭,踏破了虛空。
    太複雜的隊伍,未必是好事。但對於紀元主角、亦或者至少是主角之一而言,這卻是必須經曆的考驗。
    這就好比潛龍的周圍,必定少有蝦鰍之輩。虎爭蛇鬥,不足為奇。
    那些個大能,眼睛雪亮。審時度勢,見風使舵,誰人能及?
    劍洗心哼了一聲,緊接著離去。
    楚影亦朝著褚茗冷笑了兩聲,仍用靈寶護體,亦步跟。
    褚茗無辜的看了看那猶在波動的空氣,卻是嫣然一笑...
    ..........
    “來了嗎?很好!”
    山腹溶洞中,獨孤求敗忽然睜開眼睛,搭在青鋒長劍的粗糙大手,緩緩顫抖。
    “咦?”
    卻在這時,他驚疑了一聲。
    一道熟悉的氣息出現在千萬裏外,那個忽然釋放出自己氣息的家夥,似乎是他少時常見的一個有趣光頭...
    一個總不讓他叫叔叔的和尚。
    幾乎就在那道氣息出現之時,原本牢牢鎖定他、越來越近的殺意,忽然調轉槍頭。
    “不好!”
    獨孤求敗心中一沉,達摩展露出的氣息,並非全盛,似是受傷。
    而那向自己挑戰之人,竟然亦似對菩提達摩充滿惡念!
    聳然而立,獨孤求敗身形動了下,前方空氣中好似出現一圈波紋。
    然而這時,他卻偏又停下了破空的姿態...
    搖了搖頭,獨孤求敗複又坐回了原地,仍是把那柄極其普通的長劍插在身前地。
    不論是他的武道信念、亦或者曾經發下的誓言,此刻都不容許他前往插手。
    再說,既然達摩堂而皇之的招搖過市,必然有著自己的打算。
    作為晚輩,做為朋,獨孤求敗亦沒有理由去懷疑對方的信念。
    暗自歎惋,獨孤求敗又一次調息起來。
    他必須以最強的姿態,來迎戰那有生來遇到的最強敵人,這是他獨孤求敗對於劍道、對於劍客的尊重。
    ..........
    “佛說,若有三生,我當在輪回石前等你,渡你至彼岸。”
    懸浮在天空中,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凡人的目光,說話的,是一個有趣的和尚。
    不錯,就是有趣。達摩此刻給幾人的感覺,並不似預料中的悲憫,亦或者威嚴。而是一名普普通通,麵對後輩在膝下承歡的老者,笑談著年輕時候的趣事。
    寒風為衣,浮雲做履,陽光下,那笑容風輕雲淡,略顯蒼白的臉,看不到絲毫敵意。
    “你的佛,渡不了我。”
    楚翔看著達摩,但那空洞的目光,好似早已看透三世紅塵,再無對世俗苦海半點眷戀。
    “咦?”
    達摩眉頭一挑,似乎有些詫異,背後一襲金色袈裟幻影出現,披在了身,裝點著那驟然流露出的寶相莊嚴。
    “阿彌陀佛,原來施主早已坎破了輪回。卻為何,還要與我這凡塵老僧為難。”
    施了個佛禮,自稱為老僧的達摩,身洋溢著的,卻盡是那佛國菩提一般的威嚴。
    “你前生,是一個木魚,千年敲打,方生靈智。”
    楚翔直視著達摩,目光中並無半點情緒,善意、或者惡意。隻是,他竟然對達摩的問題避而不談,反是說起了毫不相幹的話語。
    那平淡木然的語調,本該讓人覺得乏味,偏偏又好似天魔妙音,讓人不忍釋耳。
    達摩點了點頭,真個仔細傾聽起來。
    “貧僧,業已省得。”
    楚翔無有表示,繼續說道:“再前世,你是一個惡霸,欺男霸女,淫人妻兒,合該千刀萬剮。”
    達摩蹙眉,身佛光散去一些。許是羞愧、許是惱怒。
    但很快,大概在半個呼吸之後,他背後又亮起比先前更加濃鬱的光芒。那披在身的金色袈裟,亦是愈發凝練,好似滌去了汙穢。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達摩恭敬的朝著楚翔行了個禮,看的楚影幾人莫名其妙。
    楚翔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百世、千世之前,那一切的源頭,你為何物。”
    “小僧不知,小僧夙世苦修,今生亦不曾懈怠,卻仍差那菩提果位一籌,追溯百世力已竭。”
    明明是一個滿麵威嚴的聖僧,菩提卻在楚翔麵前自稱小僧,態度極是恭謙。
    “你既然,明明已經證得羅漢業位,卻為何,偏要執著於菩提?菩提達摩,達摩菩提。究竟是達摩欲證菩提,還是菩提成就了達摩。”
    楚翔空洞的目光中,種種場景變幻不定,最終定格成一棵琉璃玉樹。
    那寶樹下,一名素妝女子,垂著眼淚,似是在為誰人送別。
    達摩一怔,隻是還不等他把握住那絲明悟,楚翔已然動手。
    “我本不想殺你,但現在卻不得不殺。”
    “倘若不是你主動尋我,倘若是我去見到了你。說不得,寧可拚著損失,也要成就你一番。”
    “但現在,你卻也想阻我道路。我曾經說過,不論是誰人,親人、人、愛人,螻人、仙人、聖人,但凡阻我路者,不論有意無意,必殺之!”
    眸子裏,那柱蓽缽羅樹倒影散盡,重新聚成有些愕然的達摩。楚翔臉沒有流露出半點波動,但為何那股殺意中,卻帶著濃濃的哀傷。
    “做為尊重,你將看到,我最強的一麵。”
    語落,雙眸盡紫,那紫色的瞳孔中,森羅萬象!
    霹靂!
    紫光現,虛空碎!
    劍洗心幾人隻覺識海一沉,再度清明,天空中仍是那般日麗風和。
    但楚翔和達摩二人,已然不知所蹤!
    相顧愕然,幾人並沒有看到,遠處一襲白影,此刻也漸漸淡去。
    那即將被風吹散的白影,依稀還能辨清,在那仿佛僵屍般木然的臉,那好似晨星般明亮的眼眸中,一個個人影閃過...
    每個,都是和他一般無二...
    ..........
    “不曾想,你當真會出手。”
    那是,愕然嗎?但為什麽,你會愕然。你本就,該知道的。
    “阻我之前,你就應該知道。”
    “是嗎...也許...”
    你的身,為什麽會有失落的味道。你是在看我嗎?是期盼?還是絕望?
    但你該知道,我不可能,也不能,回頭...
    “再見。”
    我走了,你死了,這就是結局。
    哀傷嗎?也許。但從你阻我之日起,這就已經注定...
    ..........
    紫色的空間,紫色的大地,紫色的天空中,紫色的罡風在咆哮。
    那地麵,插著的一杆戰旗,為何這般殘破。
    似是曆經了人世滄桑。
    但那挺拔的旗杆,猶自戰意盎然。
    迎風搖擺的紫色旗麵,獵獵招展!
    “蚩尤!蚩尤!蚩尤!”
    旌旗在怒吼!
    “蚩尤!蚩尤!蚩尤!”
    空間在哮囂!
    蚩者:愚笨,蠢昧。尤者:之極也!
    然而當蚩尤二字相連,卻不再是諷刺,而是威震萬古的軍神!
    這紫色的殘破空間,竟然是蚩尤當年開辟的本界!
    達摩驚異的看著四周,他身的佛光,被生生壓製到臨界!
    “這裏!?”
    “這裏,是你的葬身之地!”
    身黑色的氣息流轉,此刻的楚翔,除了那一雙連黑暗都無法掩蓋的紫眸,整個身體都像是被墨汁侵染過,一襲永不沾塵的白衣,亦變成玄袍!
    識海中,一座浮浮沉沉的華蓋內,那升騰在三花之的金黃氣運,就像是沸騰的熱水,不停翻滾。
    肉眼可見的速度,那本該無形無質的氣運,一點點流逝著,竟然連五氣華蓋都鎮壓不住!
    楚翔毫不客套,抬手便是一道黑氣打去。
    速戰速決,不得不為!
    那黑氣,像是玄蛇,嘶嘶的朝著達摩撲去。
    那看似毫無威力的黑霞,卻讓達摩心底生出一股子顫栗,直如動物遇天敵!
    雙目洞穿表象,幾乎瞬間,達摩就看透了那隱藏在平凡下的可怕力量!那是一種吞噬魂魄的偉力!那是克製所有生靈的死亡之力!
    退!
    成就金身羅漢體的達摩竟然暴退,未戰先卻,已是犯了大忌。
    但麵對此等詭異的靈魂攻擊,他不得不退!
    佛家金身最忌憚的,就是道家元神!偏偏,《戮魂訣》就是仿造元神之道而創,戮魂之力,不如元神力量宏大,卻更加詭譎,極近變化之能!
    “哞!”
    隻見達摩十指結印,好似手捧蓮花,一聲哞字出口,整個紫色的空間都是一抖,仿佛被一柄金剛巨錘砸破了天空!
    吽者,六字真言之末,寓雷聲施無畏,光明圓滿,入金剛乘大覺位,以慧斷障成大圓覺。
    這就好比古神語“吒”字,本身就帶著無窮威能!
    一聲禪唱,一字真言,那道長蛇般的黑氣直接被震碎大半!
    “好!”
    耳畔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達摩剛想趁著勢頭反攻,不料那黑氣竟然自發爆開,其背後竄出的,卻是一道更加濃鬱的黑色劍芒!
    那黑,凝入骨髓,單單看到,就讓人靈魂都要凍結,那是戮魂之力!
    那劍,鋒芒無匹,僅僅感受,就讓人意識都要消散,那是劍道之意!
    劍心、劍意、劍道!
    原本楚翔自發領悟的“劍道”皮毛,終於在接受本尊饋贈之後,直接躍升至劍道初境!
    前世今生,本源相合,完全不同於剝奪的繼承。楚翔說到做到,說要讓達摩見識自己的最強狀態,那便開始就以最強姿態來出擊!
    撕拉!
    黑色劍芒掠過,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殘影。
    不!那不是殘影!那一絲黑紋,分明就是空間裂痕!
    楚翔這以《戮魂訣》推動的全力一劍,竟然連蚩尤建造的本界都承受不住!!!哪怕這本界已經殘破不堪,哪怕由於缺少主人威能大減,但達摩亦不是蚩尤,麵對那僅僅威壓就迫的他快要窒息的攻勢,達摩再退!
    一盛二衰三竭,一步錯,步步錯,達摩自最開始,就沒有料到,動手後的楚翔竟是這般瘋狂,完全不留後路!佛家交手,都是講究出手一分,留力十分。楚翔倒好,來就是你死我亡!
    “嗡!”
    一字出,達摩周身金光大盛!
    嗡者,心光圓滿,慧光普照!
    卻見達摩身披著的那件金色袈裟驟然凝實,一瞬間,如同真個法寶一樣,連麵一段段細小經文都清晰可見!
    退勢止,攻勢旺!
    達摩定立空中,背景著身後金光萬丈,直麵那將至眼前的劍芒!
    他不是傻子,更不想找死!隨波隻能逐流,唯有像礁石一般抵住衝擊,才能在海嘯下長存不倒;唯有以硬碰硬,才能在頹勢中爭到一線生機!
    佛曰割肉飼鷹,但若那鷹非但要吃肉,還要敲骨吸髓,噬魂吞魄,便是佛陀也有怒火,也有明王化身!
    地麵,孤零零的蚩尤戰旗在咆哮,原本“蚩尤蚩尤”的呼聲,隨著那萬丈金光灑下,已經戛然而止!
    紫的天,紫的地,這紫氣蒙蒙的一片空間,竟然瞬時好似被一分為二。
    左邊是一片不動的金光,凝練萬載!右邊是一道撕天的黑芒,屠神滅仙!
    原本華麗的舞台,在兩位演員更華麗的碰撞下,黯然失色!
    轟!
    一圈圈暗、金相間的紋波,自達摩掌心與鋒銳相交處,擴散開來。
    天空在翻滾,大地在顫動。
    達摩背後原本凝實不動的萬丈金光,好似猝然被一股無形力道生生碾壓,變成了錐形。
    錐子的頂端,就是處在風尖浪口的菩提達摩!
    “金剛!金剛!金剛!”
    那好似不堪重負的光輝中,忽然響起了億萬佛子嘹亮的禪唱!
    那不是金剛,是力量!
    “般若!般若!般若!”
    那被壓縮成錐形的金光中,禪唱愈響,第二股聲音亦隨之出現!
    那是智慧的聲張!
    金剛者,力量無匹!般若者,智慧無邊!
    那原本漸漸不支的達摩,雙眸中猝然射出兩道金色的光芒!
    那是光芒,洪流般的光芒,朝著愈演愈烈的黑色劍光,逆襲而!
    嘩!
    蒼天在哭泣,紫色的雨水如同血液,傾盆而下!
    隆!
    大地在悲憫,紫色的岩漿如同骨髓,勃然蓬發!
    對峙中,突遭打擊的黑色劍芒整個潰散,這本該克盡世界萬靈的戮魂之力,竟然被達摩眼中射出的神光消匿掉。
    變生腋肘,甚至連達摩都愣了一下,手攻勢略緩。
    佛、不殺生!
    非不想殺,實不能殺,不敢殺!
    這一殺,兩世苦修的菩提業位,便成影。
    身後被壓製成錐形的金光猝然失去壓力,整個爆發開來。
    一時間,這方本界竟然好似變成了佛土,朵朵金蓮遍地綻放!
    那佛光普照下,達摩看到了,自己掌心抵住的,卻是一柄流線型的利劍。
    那利劍之後,一名白衣翩翩的男子,倏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