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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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高等位麵,人間界,一共有著九洲十海。當然,這是古時候仙人們對於地界的劃分。如今,尚存於修真者眼界的,隻有五方四海。
    五方,謂之:中央玄元,東土螟蛉,西極岐洲,南方八荒,北落歸藏。
    五大洲之間,或有山脈天險間隔,或有冰河熔岩阻斷,更甚,無邊大洋滔滔。
    古有十海分治之說,龍族勢力龐大非常。現如今,卻隻餘下東南西北四海。
    東海有龍,浮遊千裏。或躍青冥,吐霧吞雲。
    南海有鱉,萬壽無疆。背圖負,鎮守一方。
    西海有鯨,逐水戲浪。腹有洞天,目如星朗。
    北海歸墟,海眼萬丈。一入禁地,聖人孤掌。
    四海之中,唯獨東海龍族一家獨大,其他海域,權柄卻是早已被旁族分化。
    珞珈山,歸雲宗。
    山門高千丈,雲深不知處。這兩句話,就是對玄元大陸修真界、正道第十一大宗派歸雲宗,最好的寫照。
    要說這歸雲宗,在中央玄元大陸,雖然算不什麽仙家寶地,甚至連正道十大之名都未能企及,但比起八百旁門,三千左道,無疑要好不少。
    甚至,歸雲宗現任宗主,東門勝,一心想讓歸雲宗躋身正道十大之列,讓前麵擋道的一位、甚至幾位,稍微挪一下位置。
    千萬不要小看東門勝的野心,一萬年來,歸雲宗從三千左道之一,先輩們也不知耗費了多少的心血,才獲得如今的實力、地位。
    歸雲宗近萬年的發展勢頭,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迅猛,卻恰恰和日漸式微的海域龍族相反,形成鮮明的對比。
    東門勝,三百九十七歲,這樣的年齡,在玄元大陸修真界,無疑算是資曆比較淺薄的。但卻沒有一人敢小看他,因為他是如今玄元大陸公認的正道十大高手之一,最年輕的一位。被譽為玄元大陸近千年來正道最傑出的天才!最傑出、沒有之一!
    生而知之,十日能言。一歲識字,三歲習武,五歲練氣,八歲築基。
    別人尚在垂髫之齡,東門勝已經開始精研道家玄學。
    十一歲,許多孩子剛剛學會離開父母的懷抱,走進學堂,東門勝已經結成了金丹!
    十一歲的金丹高手!正道兩千多年來最年輕的一位金丹高手!此前先例,尚要追溯到兩千八百年前。而另一人,曾經留下過輝煌曆史的天才,也正是兩千八百年前,試圖破解鬼霧森林之謎的正道第一高手——慕容浩然!
    慕容浩然的隕落,鬼霧林的噩夢,對於整個正道、整個修真界,都是一場災難。
    當時,許多人都認為,年紀輕輕的慕容浩然,本能夠在百年之內成就元神,飛升天庭。可惜,死去的天才,也就不再是天才!
    生而知之,並不代表天生全知全能,也許一碗孟婆湯沒有飲盡,留下些許懵懂的回憶。
    東門勝不是輪回者,不是穿越者,他隻是一個天才,純粹的天才。
    因此,心思並不沉重的他,往日總是表現的頗為豪爽。
    今天,也不知怎的,整個歸雲宗,隨著東門勝的沉默、焦躁。門派氛圍,漸見凝重...
    ...........
    出口近在咫尺,鬼霧森林邊緣,楚翔忽然停下了腳步,朝著天空望去。
    黑黑的天空,簡直就像午夜一樣深邃,但那一輪高懸著黯淡的烈日,卻又明擺的顯示出,此刻日當正午。
    假如隻是普通的烏雲,本該連日頭一起掩去,讓人辨不清黑白。這半遮半掩的,又是陣陣陰風,未免顯得故弄玄虛。
    楚翔停下腳步,不是忌憚,僅僅好奇。
    他若要走,相信這凡間還沒有哪裏能困得住他,至少這片森林,尚不夠格。
    一座十方滅絕大陣,天生地成,又有謫落鬼仙主持。聽起來威力無窮,入陣者十死無生。但既然被楚翔看穿了,也就無甚太大威脅。
    真仙都不怕,來一個殺一個,還怕鬼仙?
    有些好奇的盯著天空中濃密的黑雲,那壓城欲摧的氣勢,未能對楚翔造成半點影響。
    他的目光洞徹了鬼霧,看到了依舊高懸天空的灼眼驕陽。也看到了驕陽下,雲霧間,那一雙血色的眼眸!
    巨大的眼瞼若有所查,警惕的朝著楚翔所在方向望了一眼。
    前一刻,那雙眸子裏倒映出的,還是一名麵色漠然的如水女子,如水的甜美容顏,如水的神力氣息...不是明月,還有何人!
    楚翔嘴角抽了抽,也不知是想表達笑意,還是麵部痙攣抽搐。
    看在那雙血色的眸子裏,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忽然多出了一柄利劍——鋒利無比的神劍、有著連空間都能斬裂的力量。
    寫滿貪婪的血眸中,一絲猶豫劃過,最終不甘的隱去...
    隔著十幾顆巨樹,距離楚翔並不太遠的地方。
    明月收回了眺望天空的目光。
    麵對袁天罡詢問的眼神,明月隻是淡淡的敷衍了一句:“看錯了。”
    袁天罡同樣感受到了某種惡意,但是當他順著明月的目光望去,卻一無所獲,最終隻能歎了口氣,不了了之。
    三人信步離開,誰都沒有提及要等待其餘同伴。
    十幾丈外,楚翔就那麽隔著一些碧樹、薄薄的鬼霧,目送著他們。
    可惜,就連明月,都未能發現楚翔的存在...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劍洗心,你死定了,我看你往哪跑!”
    轟隆,一方金印將大片林木推倒,在地砸出一個淺坑。無名鬼霧對於力量的削弱,那種程度,短時間內尚無法對楚影二人造成太大的影響。
    堂堂丹動期高手,一身靈寶,倘若像小輩一樣不濟,也可以直接去撞牆了。
    卻見遠處一道銀光自印旁彈起,擦著罡風,又一次遁開。楚影也不惱怒,複又尾隨著一印砸落。
    轟隆!
    塵泥飛散,木屑四濺,又是一片植被無情的遭到踐踏。
    楚影嬉笑著遠遠吊在劍洗心身後,看著那道東躲西藏的劍光,時而印落,時而叱喝。伴隨著他張狂的大笑,一次次把對方逼的狼狽不堪。
    優哉遊哉,楚影不急,一點兒也不急。
    肉眼可見,目力極處。一麵高大的土黃色屏障,隔斷了天幕!
    鬼霧林的盡頭,到了!
    熾白的劍光,就像一條遊魚,穿梭在樹的海洋裏。
    一轉一折,一進一退間,無不顯示出深厚的禦劍功底。
    雖然看似劍洗心已經被逼了絕路,蹣跚而行。
    隻楚影卻不可能看穿那熾烈的劍虹,看到某個家夥,臉似笑非笑的神情...
    ..........
    氣派的殿堂,門口匾額,著歸雲二字,隱有豪芒十丈。
    華麗的建築群落,連山遍野,層疊雲巔,卻不是一味的恢宏奢華。
    雕梁畫棟間,似有靈氣陣陣,龍鳳呈祥。比起凡間帝宮的宏偉、通常宗派駐地的大氣,這片建築,更像是一處閑庭。
    閑雲野鶴,居士桃源。
    千萬不要以為隱士就一定要住在破草屋,親自下地耕田,狩獵造飯。那是在凡間,更因為此等隱士,本身沒有足夠的經濟條件,能力手段去享受。窮酸嘛,除了無病呻吟,躲在山裏耕地。不當官,當不好官,又能做什麽呢?百無一用是生。
    修真者不同,這幫同樣不事生產的主,自有人進貢。譬如脫離了世俗的歸雲宗,若真要把每年收益折算成金銀,即便是凡間最大的王朝都比不過,端是叫人震撼。其實從這些殿宇瓊樓,就可見得一斑。
    話說今日,整個歸雲宗駐地,一片沉默。
    護山鸞鳳不鳴,麒麟夾尾而行。
    就連一些掛靠歸雲宗的小宗派,日常進獻靈藥、靈石,都是在相熟執事指點下,戰戰兢兢,匆匆忙忙。
    歸雲宗大殿,風雲堂內。
    一位副宗主,連同十幾位長老、護法,全都眼觀鼻、鼻觀心,肅容站立著,不敢朝著首望去一眼。
    門主寶座坐著的,卻是一名比下方群老俱都年輕多的儒雅男子。隻是那名男子此刻陰著麵孔,給人以暴風雨將至的沉悶感。
    不是副宗主和眾長老太慫,實在是東門勝威勢太大。倘若沒有見識過東門勝對敵的手段,任憑誰都不能猜到,這位看似俊雅的男子,到底有多麽凶殘。
    這男子看著也就三十來歲,卻把下首須發皆白的老者們嚇的唯唯諾諾,不敢多言。
    良久,東門勝才眯著眼睛,用一種漠然無情的口吻,緩緩啟齒...
    “東門...狂兒,進入鬼霧林中,是為了給莫老爺子,尋找傳說中的冥龍草,是也不是...”
    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東門勝的目光,投向了遠處殿外,顯得無比深邃,不知飄到何方。
    他的話音剛落,下首站在最前那一位,身著朱紅長袍的消瘦道人、歸雲宗副宗主莫問天,不禁大聲咳了起來。
    隻見其一手掩口,一手匆忙從懷裏掏出丹藥,也顧不得形象,朝著嘴裏倒去。
    這麽短短的時間,當他左手放下,明顯可以看到,掌心處殷紅點點。
    其餘眾人,聞言卻是明顯鬆了口氣,一些人兀自看著腳背,不聞不問。另有幾個,卻是齊刷刷看著莫問天。他們的目光裏飽含著多種複雜的情緒,有憐憫、有惋惜、有慶幸、還有著幸災樂禍...
    大口喘息著,稍稍平複下病態,莫問天抬頭,一掃先前頹勢,坦然看著寶座的東門勝。
    “是。”
    沒有解釋,沒有試圖說明,東門狂的一切行徑完全屬於自作主張。甚至就連自己的病情、冥龍草的猜想,都是那小子道聽途說得來。
    東門勝、東門狂,旁人隻以為東門狂是三十年前宗主從山下抱回來的棄嬰、義子。歸雲宗高層,在列這不到二十位金丹強者,又哪能不清楚事情始末?
    倘若真是義子,就不會刻意為了避嫌,讓其拜他人為師。
    莫問天也是運衰,本來,任誰指導如此一名天才修煉,都是幸事。雖然東門狂比不得東門勝,十幾歲就結成金丹,然資質也屬,百年難得一遇。可惜,應了某句真理,福兮禍所依。
    “好!”
    東門勝淡漠的回應,打斷了莫問天的心緒。
    沒有其他多餘的表示,一眾老道,都是歸雲宗老人,哪裏還能不明白宗主的意思。
    一人抬起頭來,滿臉為難,看了看頗為灑脫的莫問天,又看了看東門勝,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在他開口前,就被身旁之人拉回。象征性掙紮了一下,這位號稱宗派中最正直的長老——梔墨子,無奈歎息。
    莫問天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結局,從東門狂留下的字條被人發現起,他就已經猜到了今日。特別當外門執事未能追回東門狂的消息傳來,本就壽元無多的他,慨然以待。
    朝著目光深邃,並不看向眾人的東門勝拜了一拜,莫問天語氣誠懇。
    “還望宗主照拂莫某家人,若有可能,翌日望宗主出手,將那火雲老賊斬殺,莫某雖百死,無憾矣...”
    眾人沉默著,就連之前幸災樂禍的幾位,都收回了目光,不見不聞。
    “好!”
    東門勝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莫問天,目光中有些激賞,當然,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漠。
    凡是對這位正道第一天才、十大高手之一有所了解的,都知道此人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恰恰矛盾。
    東門勝的容人之量,器量之廣,可納百川。縱使是生死大敵,也決計不會牽累到對方家人,更會派人百般照拂,令人敬仰。但同樣,一旦觸及他的底限,惹起了怒火,東門勝極易遷怒旁人,比之魔道還要凶殘。
    麵對著東門勝有些複雜的目光,莫問天又是輕輕咳了兩聲,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箋,淩空遞了去。
    “這是莫某私通魔門的證據。”
    淡然的話語,卻把一眾長老驚的愣住,尤其是梔墨子,豁然抬頭!
    看著閉目待死的莫問天,東門勝的麵色、少霽。
    一手接下信,隻見他那白皙的右掌“蓬”的燃起一捧火焰,眨眼間,信成了飛灰。
    “不必如此...”
    ..........
    翌日,歸雲宗傳出消息,副宗主莫問天,於宗門議事之際,火毒突發,暴斃身亡。
    最近三百年風頭最盛的年輕強者,歸雲宗宗主東門勝,直接放出話來,將散修火雲道人列入必殺之名單,有舉報其方位者,皆可獲得不菲的法寶、甚至靈寶獎勵...
    東門狂的事情,反倒不了了之。東門勝沒有派人前往鬼霧林尋找,甚至,此事並未如同一些人預料中的,在修真界掀起一片腥風...
    往往看似巧合的意外,背後深藏著必然。
    往往看似完美的計謀,總會忽略幾枚關鍵棋子的變化...
    修真界,已經整整平靜了兩千年。如今,又有一股暗流,在背後蠢蠢欲動。
    ..........
    站在鬼霧林外,背景著天下第七絕地,楚翔止步不前。
    片刻後,空氣裏一陣波動,一名重裝青年兀然破空而至。
    一頭飄逸的長發披灑,一張俊美的容顏禍國。
    此人,竟然和楚翔有著九分相似。除了略顯強壯、輪廓線條更加剛毅,完全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名重甲衛士,不是洛克,還有何人!
    “吾神,讚美你,您的榮光...”
    洛克五體投地,就像背一樣熟練的讚美起來。
    楚翔無有表示,依舊在那回望蒼穹、空間通道合攏的地方,不知何想。
    直到洛克的長篇大論落幕,這才示意對方起身。
    “洛克,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倘若你能完成,日後,你便是吾行走人間的化身。”
    洛克神色肅然,莊重起誓應下。
    “吾神之旨,萬死必從。”
    楚翔點了點頭,深思著...
    “洛克,我要你,找出通往歸墟的道路。以及,打入修真界,鎖定天界之門的位置、破解飛升之謎...”
    洛克一愣,但是隨即滿口應下,而後恭敬的侍立一旁。
    二人沉默了片刻,楚翔揮手,讓其離開。等到洛克的身影在空氣中淡去,這才慢慢朝著前方踱行。
    領悟了本源空間規則,空間之力的運用。
    現在的楚翔,已經達到了曾經本尊的高度,甚至更高。
    區區第八高等位麵,也許孤身闖入天界,力有未逮。
    若隻是歸墟海眼,理當來去自如。
    但是,有些地方,被稱為絕地。
    往往,其中可怕的,並不是絕地本身,而是背後、讓人看不清楚的謎團。
    同一個房間,很多時候,翻窗進入,和從正門進入,有著本質的區別。
    那種區別,就連楚翔,都看不清楚...
    ..........
    沒有,還是沒有,怎麽會沒有呢?
    倘若,我已經墮落,本體為何不將我抹殺。
    倘若,我沒有墮落,本體為何要將我分離。
    割裂的,是神力,也許還有因果。
    但斬不斷的,終歸是那份緣。
    隻是,同一個個體,為何偏要分成兩份?
    不懂,真的不懂。
    連洛克都能找到我,為何我竟然,找不到自己。
    不懂,真的不懂...
    本尊、本體、本尊的本體,你們,究竟在圖些什麽...
    本尊,你是否,也有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