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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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天境,有女羲和,十日並禦,東起扶桑。-
太陰天境,有女常羲,踏月逐風,西落廣寒。
扶桑、東夷,並非世傳之偏隅小邦,而是古神州極東,與西蠻相對應的大族。
偶有中小位麵,一些島國彈丸之地、自冠扶桑之名,卻是貼金麵龐,談龍葉公,做不得真。
東夷之人善射,夷者,大弓也。
東夷之民能征戰,拜日崇凰,其祖烏陽。
可惜,昔日夷洲,扶桑之地早已破碎。伴著通天巨木倒下,一場劫難,幾乎讓夷人斷了根。
如今,僅存凡世五方大陸,除卻中土玄元尚算完整。其餘四方,皆是殘缺不全,以致天然災害連年不斷,民生疾苦。
東土螟蛉、東土螟蛉。東土有烏,其大若陽。東土有樹,其冠齊天。可惜,如今樹倒烏散,隻剩浮遊螟蛉。
廣寒,恰指凡人以為、嫦娥仙子所居廣寒之宮。
人皆道嫦娥後羿,美女英雄,月桂秋思,愁鎖眉頭。
又豈知、廣寒仙子常羲否?
古太古,古老以致傳說都變了味兒。塵世滄滄,又有多少真相被埋葬?
這一天,東皇太一回歸天庭,諸天眾微瀾不興。
也是同一日,三十三天,太陰太陽二境,顯得尤其平靜。
平靜、卻無法掩蓋與之關聯的日月,特別明亮...
...
“一成!”
楚翔的回答,相當簡單、幹脆。
一成,就是一成,再多也無。
但這令人咋舌的答案,卻叫本尊肅容霽顏。
向來死板的臉孔,極難得,出現平靜之外的神色。
他彈指撥弄著額前被風吹散的劉海,一派泰然。
“好!那麽,助我奪取混沌鍾!”
本尊認真注視楚翔,毫不客氣,隨口提出了這一有些過分的要求。
“混沌鍾”是什麽,先天五大至寶之一,膾炙人口!
雖然此鍾威能未必真個就能在第八高等位麵排前五。所謂五大至寶、十大靈寶,不過是凡夫口口相傳,水分極大。
然而,能掙下偌大的名頭,自然也有獨到之處。
這混沌鍾真要搞個先天靈寶排名的話,絕對在前十之列。
推想可知,如此重寶,該當多麽引人矚目!旁的不說,擁有這等重寶之人,豈是能夠隨意欺辱?
雖說楚翔、本尊二人實力俱都不弱,終歸勢單力薄。要想圖謀這等重寶,怕是連主人家守備力量,輕易都過不得。
楚翔仔細斟酌,倒是不曾直言拒絕,他曉得本尊不會無的放矢。
“混沌鍾...東西雖好,主家卻不好惹。羲後手裏的寶貝,便是合你我之力,隻怕依舊略有未逮。莫非你...”
言下之意,非他不肯答應。而是肉包子打狗這種事兒,沒必要多做。
本來,即便算空間之靈特質,在任意位麵、世界,融合本源空間威能、達到一成契合度。屆時實力,怕比起那些古大聖仍稍有不如。終歸,不像太虛天境中時,如魚得水,天下無敵。
一成融合度,是限,非初始狀態。以他此時空間之靈開發程度,要與任意世界達到一成契合度,前置耗費的精力都是海量。遑論即便融合空間、達到一成契合,不代表就擁有十分之一的合道強者實力。
要不然,倒未必不能行險一搏。
楚翔認同本尊,甚至不介意偶爾無償幫助,吃些小虧。這不代表,就會為了對方犯傻。
楚翔也好、本尊也罷,他們都很清楚理想與現實間的落差,不會因為一時念頭激動,就蒙頭蠻幹。
命隻有一條,衝動、悸動、熱血之類的東西,是不能用來延年益壽的。
本尊聞言,竟好似鬆了口氣。他並不為楚翔理智的猶豫而惋惜,相反,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認可,是雙方麵的,同樣意味著,在二者間建立某種超越信任的橋梁時,他不好再去強迫、算計對方。如果楚翔當真不願答應,他也不會和過去般誘導、誤導。這種關係,在方才,他同楚翔一起來到太虛神殿,接受對方的“無償饋贈”時,已經根植於二者之間。假如難以理解,頗難認同此種“認可”,那麽,不如看成是債務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引起的質變...
他終於可以不欠楚翔,代價就是,絕對理性的命運之下,多出了另一個特殊的音符...
“如此,倘若我有九成以把握,你便是答應了。”
淡然反問,一切“有語”皆在不言中。聰明人的對話,就是來的簡單。
楚翔笑,點了點頭。
“倘若合你我之力,有八成以勝算,便是幫你一次,何妨?”
話音未落,回味著空間之靈融合位麵的體悟,他忽又加了一句。
“當然,你須得不用它來對付我。”
相互已經認同,彼此比戰還要值得信任,又豈需多餘防範?
也許他隻是玩笑,也許他又想到別的一些什麽,總之,本尊並沒弄懂楚翔的意思,坦然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
很多時候,敵人和朋之間,隻隔了一線。最好的知己,如果背叛,帶來是宿世難磨的傷害。
最了解我的人,恰是我。人生最大的敵人,也恰是我。而為人最好的朋,不也正是自我?
道的清理,叫道理。道不清理,便等能道清時候再說。
所謂人行事,不過行。此類位者行事,要說服的並非別人,而是自己。譬如楚翔、譬如本尊。
認可了的朋,可還是敵人?——相當深奧的問題。
背後刀刺否,關鍵不再醞釀了多久,而在於那刺出的一瞬。
楚翔想到了這些原本無需設想的,本尊卻不曾料清原本合該預料的。當所處高度、實力顛倒,不知不覺,一些潛在的東西,也隨之而改變...
是意識、還是主導。又或者,被主導的意識...
...
“天,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道德宗、陷空後崖,花海禁地。
三名外來者,旁若無人,一路直行,自顧踏入禁地範圍。
在進入禁製前,道德中諸多慌於變故的弟子、前輩強者,全都對三人行徑視若無睹。
而當進入力量已經削弱到原本半成程度的禁止內,更不會有人關心,這引起變故的禁地裏,多出了怎樣的變數。
況且,他們也果真,看不透幻境,看不到來人。
“來做什麽?”
釋天止步小徑,不經意碾碎了足下一株綠草。神色稍窒間,仿佛思付著洛克的問題。
最終,他搖了搖頭,動作如刀斷之水,又是款款漫步行雲。
“那人已經走了,我們來晚了,你說我們來做什麽?”
“假如一定要有答案的話...那就當是來做‘什麽’。”
打啞謎?
洛克明顯理解不了釋天的話,這回答飽含的意思太多。可以解釋成,洛克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也可以解釋成,他心中原本無甚想法。
洛克並不糾結,就像他不糾結於釋天要他二人稱呼自己為“天”一樣。
此“天”,非“釋天”的“天”,而是蒼天的天。釋天隻是一個名諱,一個代號,“天”卻才是釋天本質。
以“天”為名,自詡為天,無疑是極大不敬。洛克二人無甚想法也就罷了,再怎麽擁有自我意識,終歸是釋天附庸生靈,就像神之使徒一樣。在洛克二人看來,釋天的確是天。
奇怪的,釋天本人都不為此感到羞赧、或者惶恐,從最開始,就一副理所當然,受之坦蕩的樣子。
興許,在他看來,他本就是“天”,代天行罰,豈不是天?又或者,本質,他的確是“天”,二者惟一,難以辨清。
三人行,曲徑通幽處。花搖曳,搖曳非祟影。
此地花開爛漫,終年如此。四溢的沁香讓左近空氣變得分外清新,少了幾分海風的腥鹹。看起來,設立陣法之人,倒沒有把東皇太一真個當成犯人。
有琴有景,年年餘子問安,夫複何求?
這日子,至少比起關押在地底空間斷層中的莫克薩羅,舒服多了。
微風蕩漾,幾道人影穿過了花海。亭外,來者紛紛駐足。這寧謐幽靜處,又響起了一聲分外契合情境的溫婉女音。
“天,你要去到仙界?”
抬頭,看著亭中石桌一堆碎屑。極少開口的夏娜,忽然有些關切的詢問。
釋天聞音,原本自然而然的動作僵直,踏台階的步伐、硬是收回。這一個停頓,與先前刀斷了流水不同,更像是原木,被生生鋸開。
他冷著麵孔,蹙眉轉身、審視著夏娜,態度和對待洛克時,判若兩人。
“夏娜,記住,你並非我的母親,又或者自認的仆從。你二人已同我一體,我榮爾榮,爾損我亦榮。當日,為了彌補這種單方麵的予取予求,我為你二人開啟本源意識。我並非不為這念頭後悔,隻是不覺得應當總是懊惱過去的錯誤。洛克,對於他,我很滿意。興許這和他本身、在繼承源自我的力量、覺醒本我意識前,已經是使徒身份有關。他能最大程度、滿足我需要‘靈’的要求。而你,或者由於當時,終歸身為無知的凡人,尚未完成使徒繼任。我對於你偶爾出現的‘情緒化’,表示非常不滿。”
板著臉教訓,其實夏娜並沒做什麽過分、逾矩的事情,隻是一句自然而然的關心問候。
可看釋天的表現,這簡直就像是對方要了他命一樣。
麵對釋天早非第一次的苛責,夏娜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這究竟屬於雌性的包容,“情緒化”妥協,又或者“靈”的理解。夏娜單方麵、認為應該是理解了釋天的行為模式。至少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也常常如此去向釋天解釋。
“天,你知道,我不可能做出情緒化衝動的決定。在你第一次告訴我,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的時候,我就已經記住。身為‘靈’,我很好的貫徹著自己的使命、執行責任、守護諾言,我一直是這樣做的,不是嗎?至少,‘靈’對於‘主體’的關心,並不應該在‘主體’容忍限度之外。甚至,我可以假設,出現‘問題’的並非‘靈’、亦指‘我’,而是你。情緒化,這種東西,當‘主’‘靈’兩者間偶爾不融洽,未必就定然是某一方責任。”
夏娜的言辭,可要比洛克犀利許多。尤其她款款笑談的樣子,很難叫人挑出毛病。
她挽了挽秀發,披灑在背後,就像一道飛瀉的黑色瀑布——幽深、魅惑。
釋天眯著眼睛,眸子裏透露出危險的寒芒,盯緊夏娜,就像窺伺獵物的豹子。
他冷哼,隨即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而這時,他已經變得平靜,冷漠和理智又一次成功主導行為。
“你無須刻意來激將,迫使我妥協。我不止一次,想要抹去屬於你的‘自我念頭’。但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毫無理據的。甚至,如果我真那麽做了,要麽證明我在畏懼,要麽亦可能如你所言,我當真為‘情緒化’主導。這不被理智容許,所以從根本,我的決斷,和你言行無關。”
自言自語,也許是為了警告夏娜,她隻是故作聰明。又或者,他也的確需要理由,來說服自己,‘情緒化’的自己。
“靈”和“我”並不存在下級、主人或者奴隸的關係。共生具榮,並存永生,“靈”和“我”,就像雙重人格的一體兩麵,是平等的。區別,“靈”終歸是輔助,而“我”才是根本。凡事做出重要決定的,隻能是理智之“我”,非“靈”。
“靈”的存在,更多是一種彌補,人格缺失、力量漏洞的彌補。“我”之所以被容許存在另一個“知情”的我,也隻是為了能夠更好的和“靈”配合,生成輔助效果。並且達到一定程度的,監視、製約。
隻有“理解”“情”,才能更好的配合,才能設身處地判斷,是否可以信任,不是嗎?
夏娜略顯苦澀的笑了笑,搖了搖頭。
和更偏重於“理”的“靈”、洛克不同。夏娜,明顯更偏重於“情”,當然,是否被‘情緒化’所主導,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情”和“情緒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前者可以彌補理性空白、理智欠缺,達到增益的效果。而後者,純粹隻會誤事。
“假如‘靈’真的產生了情緒化,當然...隻是假如,隻要‘靈’的行為不被情緒化主導。這種狀況,也在‘我’的理智容忍範圍內,不是嗎?”
夏娜低語,她的表情變得平和,盡量不使自己出現情緒波動。
借用“我”的理智後,她也的確無甚多餘想法。
釋天這時,已經踏入了亭閣小築,站在石桌前,手指碾磨著散堆的木質碎屑。
感受屬於東皇太一的規則力量,釋天若有所觸,喃喃而言。
“在‘我’的理智容忍範圍內,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容忍。所以,我希望,你方才所言,永遠隻是假設。”
有些冷酷,卻是必須。釋天並沒有告訴夏娜,他真的害怕,屬於“情”的那部分在害怕。
非是害怕“情緒化”所主導的“靈”,而是畏懼“情緒化”最終主導了“我”。
本源三分,一體三位。
“靈”“我”“情”“理”之別,何其相似。
區別,本源三分時,那本源、應該是幹淨的。
而一體三位,一體本身,從最開始,就已經出現了變故、變得不那麽純粹。
...
身為本體,他終歸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另外部分,洛克和夏娜,成為靈是一種必然。
隻是這必然,來的太晚。
他不該在那之前,見到擁有同樣天賦職能的清風,可他當時,的確見到了。
他不該在田野畔,給清風讓道,可他,的確讓了。別人以為他讓的隻是路,隻有他才清楚,讓的究竟是什麽。
清風不該攜著他讓道的威勢,卻被“情緒化”主導自我,投奔楚翔,以致命殞異鄉。
清風的死亡也是必然,因為他於氣運、氣勢最隆之時,做了最不該做的事。看似巧合的果,已經被命運注定,是一種無聲的懲罰。
最不應該的,卻並非清風的死亡,而是他釋天,不該試圖追蹤清風,看清這一切——結局...
他看見了,那虹。世紀之末,最多餘的橋梁...
他的來曆,通過楚翔本體之手,這本卻也是,另一種本質的不應該出現,不是嗎?
可惜釋天沒有那麽去想,或者、刻意不那麽去想...
許多複雜,興許很簡單,隻是被人想的複雜。而許多簡單,也許深藏著深刻的道理,不懂,隻因為尚未悟徹。又或者,本我智能,不足以支撐這種程度的“悟”。
真正的瞎子,和蒙住眼睛的刺客,沒有兩樣。自欺欺人,又或者被人欺騙、或者幹脆如白癡一樣一無所知,有甚區別?
看透了本質,哪怕是個人最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已經如此,事情就那麽簡單。
看不透,糾結於夢或蝶的關係,更可能永遠得不到答案。
這道理,真的很簡單,有多簡單?簡單至不論是洛克、夏娜,或者釋天本身,都非常清楚。
洛克不說,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夏娜不說,因為釋天根本不會願意接受。
釋天...釋天不那麽不想,不是真的不明白錯誤,而是果真無法麵對“錯誤”。
不是每個人,都能知錯就改。也不是每個錯誤,都理當去改正。釋天並沒做錯什麽,本我容許的“自欺”,當然有理性足矣支持的道理。
錯的,也許隻是一段不屬於他的、被強加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