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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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陰天,三十三天陰之太極。
    太極者,太、極也!“太”本過於、極端之意。“極”更有闡述彼端終點之寓意。
    太極,是僅次於道、次於無極這種飄渺概念、對於極限的描述。
    三十三天,從來不是無中生有,古來有之。
    三十三天內,各界天皆有特別、獨到之處。
    而凡能冠以“太”之名的,譬如太陰天、太陽天、太虛天、太上天,更都蘊含著某種近乎於道的至理!
    ...
    凡間所謂日夜,亙古之時,無有星辰天君,無有金烏月桂,那蘊含無盡能量,一生一息孕育著萬物的光芒,便是來自太陰太陽兩大天境!
    上古,有金烏出世,代行太陽天境之責,光芒普照大地,掌管白晝,功德無量。是故才有金烏之祖帝俊,承得天下重器,天帝之位。
    又有碧落天仙子以昔年補天之五彩石煉製異寶星辰,置於域外萬年,成就自然輝煌。恰於巫妖大爭之時,昔日的碧落天尊之妹,莫名反出碧落天。無奈攜著異寶星辰,踏足太陰天境,求上密友廣寒仙子常羲之門。甘願化身玉兔,奉上異寶,隻求得諾。
    常羲所應之事無有人曉,世人隻知,自那以後,天空中便多了一輪月亮。而那夜晚光芒,原本蒙蒙,卻聚到月星之上。又有大能者,登上月星,窺到一樹一宮。樹名槐桂,宮名廣寒!
    廣寒深鎖愁眉,昔日的廣寒宮裏,可有仙子居住,沒人說得清。
    唯一踏入廣寒功的大巫強者,吳剛,自那以後,便成了月星上伐樹的啞巴。入木一分,樹彌三寸。好友試圖解救他,結果被周圍禁製燒成飛灰。親人試圖詢問究竟生了什麽,然任其妻兒哭出血淚,他隻是伐樹,對外事置之不理...
    月星就在天上,如同周天星辰,當年無人立司,金仙之境強者便能橫渡,肆意賞玩。
    可那廣寒宮中,除了每每十五夜,一隻玉兔兒會在宮門前眺望,無人知道其中究竟鎖著什麽。
    吳剛是唯一一個被囚禁的大巫,也是唯一一個踏入廣寒宮的人。
    廣寒之宮,豈止他一人企圖窺探?奈何,大巫亞聖之下,諸天眾,連踏入宮殿百裏、甚至吳剛之事後踏上月星範圍的資格,都沒有...
    從那以後,金烏司晨,明月照夜,變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而事實上,又有多少人知道,金烏之職天賜,月星之現...人為...
    ...
    破開了虛空,引渡眾生無惘。隻彈指,不曾耗費半分力氣,楚翔已經帶著諸人,來到了域外某顆星辰上!
    上古、封神之戰後,及至近古,諸天星辰、周天星鬥早已各有其主。
    譬若曾經神秘無比的廣寒宮,似乎在嫦娥仙子飛升以後,就被她揭開了神秘的麵紗!
    至於麵紗背後究竟是什麽,無奈嫦娥仙子被現任天帝禁足宮中,罪名曰盜取羿皇長生之丹。
    是故,那秘密怕是仍就隻有她一人才知道,當然這限製理當不包括現任天帝,他亦是在嫦娥飛升後,於眾目睽睽下踏入過廣寒宮的...
    “這裏是...”
    青銘好奇的四麵張望,冰冷的地麵,沒有一丁點兒地脈的溫柔。
    不似腦海中一些常見的自然星辰結構,這月星,明顯有人為斧鑿雕刻的痕跡。
    黑色的曠野,一覽無餘,遠處宮殿,自然變得突出而醒目。
    宮殿前那棵桂樹,瘦長瘦長,遠遠望去,感覺並不如何巨大。
    至於伐木者,約莫更隻能看到一點黑影。
    沉悶而冰冷的月星,把那本該傳來的砍樹聲,都壓抑的極低...
    “太陰星...”
    東皇太一呢語,方才還灑脫樂觀的他,瞬間沉默。
    楚翔回頭,下意識瞥了他一眼,這才回應青銘。
    “不錯,這裏是月星!”
    月星、亦就是月球,亦就是上古傳說中,嫦娥居住的地方。
    嫦娥之美,於凡間流傳太過廣泛,無人不曉。甚至為她,出現了原本沒有的節日,思親之情寄托,萬界流芳。
    得到答案,看了看身邊仍是蹙眉思索著什麽的本尊,青銘下意識,緊了緊挽著他的臂膀。
    “那我,可要去看看嫦娥哩!”
    青銘戲言,那調侃的語氣,仿佛對於傳聞中的嫦娥仙子,並無多少期待。
    楚翔聞聲,笑,笑的莫名其妙。
    他先是偏著頭,玩味打量了東皇太一一番,而後依次本尊、青銘。
    那笑自然,怪異於雙眸中冰冷的肅殺,表情無比別扭、看著並不讓人覺得舒服。
    即後,捋了捋劉海,讓風吹拂著不至於遮住眼睛,楚翔才率先,大步朝前走去。
    “來了,自然是要去看的,嗬嗬,有趣的廣寒仙子...”
    “廣寒仙子?”
    青銘聞言,就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野貓,急忙扯著本尊,快步追上。
    “不是嫦娥嗎?難道嫦娥就是廣寒仙子?如果嫦娥就是廣寒仙子,那麽廣寒天境裏的常羲,又是誰?”
    偷天換日,狸貓換太子,在仙界,不是那麽容易的。廣寒仙子就在廣寒天境,同羲和一起,這毋庸置疑。
    那麽...
    “嗬,我何時說,廣寒仙子就是常羲了?常羲是常羲,嫦娥是嫦娥,常羲居住在廣寒天境,所以號稱廣寒仙子。嫦娥居住在廣寒宮,為什麽不能是廣寒仙子呢?”
    楚翔腳步不停,一挪輕飄就是數百丈。他的口吻,帶著三分嘲諷,七分的不屑,也不知究竟針對了誰。
    青銘一愣,隨即撇著嘴,又和楚翔開始賭氣。
    “真的,隻是一個稱呼,代表兩個存在,你沒有,暗示別的什麽?”
    越是說的清楚,背後可能越是模糊。相反,倘若楚翔給出的答案模糊,要麽他自己也不清楚,要麽他覺得,說的已經很清楚。聽不懂、看不懂,那是旁人的事。
    和楚翔接觸越久,青銘早已經了解了他的脾性。隻看一旁東皇太一滿臉喪子的頹樣,就知道這廣寒宮、月星,絕對有古怪!
    果然...
    “嗬,你還真是,變聰明了一點。常羲是常羲,嫦娥是嫦娥,我有說,常羲不是嫦娥?此廣寒仙子,非彼廣寒仙子,但她們,俱都是廣寒仙子。”
    果然,又像繞口令一樣。青銘幹脆不理,隻是把本尊手臂挽得更緊,甚至深思著什麽的本尊,都詫異看了看她。
    “怎麽?”
    本尊目光詢問,他是不會主動開口,表示太多關心的。
    青銘搖了搖頭,強笑,不語,看著並不如何愉快。
    楚翔靈識捕捉畫麵,不知怎的,竟然破天荒解釋了起來。但他那一番話,說了,卻更不如不說。
    “假如,我繼承了你曾經、前世道侶的一切,那麽,我是否就是你今世的道侶。假如,本尊同我一體而生,不分彼此。這是否意味著,你對他的感情,同樣應該對我如此。包括太一,這是否意味著,曾經帝俊的夫人,亦是他的夫人呢?你非你,我非我,我們又是什麽,執著的關係又是什麽。倘若你的執著隻是因為念頭裏殘留下、前世斬不斷的羈絆,那麽,今生的感情,又是源自哪般?感情這東西,最是可笑,也最是令人苦笑。”
    道可道,非常道。破天荒的釋問,或許其實他心中亦難明了。
    東皇太一旁聽聞言,不知想起了什麽,原本淡然的麵色,猛的陰沉了下去。
    他低著頭,不經意握緊了拳頭。楚翔瞥見這一幕,眸子裏露出一絲狡黠。而這一點得意,又恰好,讓本尊看了去——恰好...
    青銘駐足,愕然,而後臉上出現一抹羞紅,跺了跺腳,朝著楚翔啐了一口。
    “呸,誰和你是道侶,哼哼。什麽前世今生,我可比你清楚哩...”
    罵完,心中好似有什麽枷鎖鬆懈,青銘覺得很是舒坦。
    緊緊挽著本尊的手臂,也不自主鬆了開來,因為沒了那許多紛亂的念頭。
    楚翔當先,隻是搖著頭,不說話。
    本尊默默看著楚翔背影,靈識卻能注意他每一個細節。他沉默著,複又陷入深思。
    “你這般做,有意義嗎?”
    青銘哼著歌,就像悟徹了什麽,很開心。她卻不曾注意,自己牽著本尊,不知何時已經鬆開了手。而她,也是唯一,看起來很開心的人。
    這時,廣寒宮已經近在眼前。
    那一棵果真不怎麽巨大的樹下,一名樵夫,砍呀...砍呀...
    ...
    “本尊,一定在想,我這般做的意義...”
    “可惜,你永遠也不明白。”
    “清楚嗎,連我都不再清楚,究竟我是誰。”
    “你們,又怎麽可能清楚。”
    “曾經的曾經,真的可還重要。”
    “我捫心自問,卻幾度戰栗,為心中的無情。”
    “我,可還是那個我。”
    “以理智駕馭感情,以意誌駕馭理智,以本我淩駕意誌。卻原來...”
    “妄尊?唯我?嗬...”
    ...
    砰!砰!砰!
    明明是上好的神兵,連華山都能劈開,怎的砍在那纖弱的桂樹上,出了沉悶的碰撞,連點白印都沒留下!
    揮汗,如雨滴下。
    明明是上好的靈寶法衣,怎麽這般破爛,烏七八黑,成了抹布。
    “唉”
    誰的歎息,十幾萬年才響起一次,恰好被人聽到。
    轉身,回眸那一瞬愣神。
    臉上汗珠交匯、死板愕然的表情,究竟為誰。
    一個在妻兒血淚麵前,裝聾作啞,做了幾十萬年苦力的男人,欲言又止。
    一群明明看到他似乎有話要說,卻視而不見之人,為何到來?
    吳剛目送著幾人離去,消失在籠罩廣寒周圍的氤氳裏。
    他回望,繼續伐樹,原本英俊的臉上,為誰布滿了滄桑。
    滄桑...滄桑的表情,又緣何,會出現那樣的笑。
    是明悟、是解脫、還是嘲諷...嘲諷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