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青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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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r>倘若想在社會上生存,人脈會是一個必不可少的重要資源。
    而在電影片場中,也是如此。
    認識的,不認識的。每天都會有許許多多的麵孔都會在眼前依次走過。
    倘若能夠對應的上名字,便就算了。若是弄混了、記錯了,即使當麵不說什麽,但下次再想合作,也就沒有那麽容易了。倘若是記混了大前輩,甚至還有可能遭受到“不尊重人”這樣的批評與非議,因此而被輿論炎上的上也不在少數。
    要想每張臉都能準確對應他們的姓名,記下每個人的特征,無疑是一個非常實用的方法。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記憶方式,而在中島哲也看來,把人當成動物記憶,是最簡單的手段。
    在拍攝時充滿活力,一結束就直奔休息室沙發的鬆隆子是無尾熊。
    表麵上人畜無害,實則一肚子鬼點子的蘆田愛菜是狐狸。
    熱衷於健身,總是會被蘆田愛菜在片場耍的團團轉的岡田將生則是猩猩...
    無論是演員還是工作人員,他總是會找到合適的動物去歸類。
    “所以,我是什麽動物?”
    筷子戳在烤肉上劈啪作響,趁著服務員倒酒的工夫。石田雄治向著眼前半醉的中島哲也搭話。“雄治,你啊,讓我想想。”
    閉上眼沉思了一會,中島哲也裝模作樣的捏了捏自己的小胡須。“獵犬,還得是巴斯克維爾的獵犬。”
    “巴,巴什麽?”
    “是巴斯克維爾的獵犬,石田桑”。座位的另一側,湊佳苗捂著嘴偷笑,作為推理小說作家,她對《福爾摩斯》裏的故事自然了若指掌。
    體型健碩,且張牙舞爪。嗯,想到之前研討會上的石田桑用肢體宣泄自己情緒的動作時,還真是有幾分貼切呢。
    “總覺得不是什麽好話啊。”瞄了一眼湊佳苗的表情,石田聳了聳肩。灌下一大口黃油啤酒後,又靠在椅背上打了個酒嗝。
    “而且你這形容的我根本不知道是誰,換個人說,那就正好湊佳苗小姐吧。”
    被突然cue到的湊佳苗轉動眼睛,同石田雄治一起注視著中島哲也。她也想知道自己在中島導演的心中會是個什麽樣的形象。
    “嗯...大概會是鼬吧。”
    “還不錯”
    湊佳苗抿嘴淺淺一笑,想來她對這個形象還挺滿意的。尤其是在有石田桑形象的“珠玉”在前。
    “鼬嘛...確實有點符合”
    石田摩挲著下巴,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因為工作的關係,他也接觸過不少作家,以改編小說來說。有的要麽自持原作者的身份,要求不允許修改一字。有的要麽全然不關心被改動成什麽樣子,仿佛改編的不是他的作品。,但湊佳苗無疑是特殊的一位,她會積極參加作品的研討會,但又不會提出任何需求。經常一整場下來,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仿若就像鼬一般,在注意不到的角落,偷偷注視著人類的表演。
    “話說,要是你對每個人都這樣記,有多少動物都不夠用吧。”
    “石田,這世界上大約有150萬種動物,比你一輩子要見到的人都要多得多。況且我也隻是會用這個方法記下共事的人而已。”
    中島擺了擺手,示意再要一瓶啤酒。
    “那也有不少了。即使不算主要的演職員的話。”
    “留有印象的話都是會記得的。”對於自己的記憶很有自信,中島有些不滿石田擅自為他縮減了範圍。
    “是嗎?我想想,那兩個經常在一起玩的小演員呢?橋本愛,和那個…誰來著?啊!能年玲奈”
    “能年?啊,是那個有點怯懦的女孩子嗎?總是縮在橋本之後的那個?讓我想想…”
    ….……
    “愛醬,我有話想對你說”
    淡藍色的裙子將情緒隱藏進能年小小的身體裏,不安分的皮鞋輕輕點著地麵。額頭前幾縷發絲一不小心從眼前垂落,被濕噠噠的空氣在風中吹動飄搖。今天能年的打扮不由得讓橋本愛想起當初在《告白》第一次見她的場景,除了那雙努力強撐對視的眼睛。
    “好”
    陽光終於撕開雲層的缺口,自上而下的擠壓著蒸騰的水汽,越往下便越能感受到氤氳著的濕潤與冷。忍受不了這股氛圍的,除了蜷縮在石縫間的草芽,還有枝頭上一隻撲棱著翅膀的藍色小鳥。
    掙紮著攤開雙翼,做好起飛的準備,可腳趾卻像是害怕從樹上摔下似的,緊緊抓著枝丫。
    真的要飛走嗎?就這樣待著不也能忍受嗎?飛走了就不一定能再找到像這裏一樣好的枝幹了
    被退縮的念頭裹挾著,小鳥扇動翅膀的速度漸漸慢下來了,可當看見了遠處的太陽後,它還是選擇縱身向前一躍,向著光與熱飛去。
    飛離了枝頭的小鳥,隻留下一根藍色羽毛飄落在原地。
    能年將石凳上的羽毛拾起,劇組的工作人員此刻都往木屋去了,這裏隻剩下了她和橋本愛兩個人。
    “愛醬,你是不是喜歡立木桑?”
    .
    沒有任何猶豫,能年玲奈直視著好友的眼睛,用力咬住嘴唇。讓疼痛給予自己問出口的勇氣。
    “玲奈,其實我…”
    “愛醬,你是不是喜歡立木桑?”
    “是”
    ………
    “那孩子應該是青鳥吧”
    中島搖晃著酒杯,看著杯中的泡沫在不斷晃蕩中一一減少。
    “青鳥不是勇氣的象征嗎?能年是那種人嗎?你是不是記錯了。”石田雙手抱臂,臉上滿是懷疑。“你要是說橋本愛是青鳥,我還有點相信。能年那個膽小的樣子會很有勇氣嗎?”
    “勇氣一定要是表現在外表嗎?石田。”中島將酒杯放下,夾住一塊烤肉,裹了一圈七味粉後放入口中咀嚼兩下。才又開口說道。“有時候跨出內心的選擇才更有勇氣啊,況且…”
    “喂!那是我剛烤好的…欸….況且什麽?”
    “你知道青鳥的故事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問了他一個問題。
    “青鳥?豐川悅司的那部電影?”
    “是莉茲與青鳥的那個青鳥嗎?”湊佳苗看著中島點了點頭,笑著給石田解釋道。“是一個童話故事,據說是改編自比利時戲劇家莫裏斯·梅特林克的戲劇《青鳥》。”
    “沒聽過。有人能給我說一下嗎?這種隻有你們兩個懂的感覺很不好受啊。”
    被石田雄治皺著眉頭的古怪表情逗笑,湊佳苗連忙喝下一杯熱茶,才勉強克製住溢出的笑意
    “石田桑,這個故事並不長,我想想該從哪和你說。嗯…果然首先得從一個叫莉茲的女孩子講起。”
    “莉茲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可愛到在她生活的那個小地方,每個人都很喜歡她,男孩子想一親芳澤,女孩子想和她做朋友,就連小動物們也十分親昵的黏著她,而就在某一個暴風雨的雨夜後,莉茲撿到了一隻青鳥…”
    湊佳苗的聲音有些輕柔,說起童話來倒是別有一番韻味。被她的聲音吸引,石田也漸漸沉浸在故事之中。
    ………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當聽見橋本愛的回答時,能年的心底還是泛起了漣漪。
    自以為豎起的壁壘被語言的壓力無情碾碎,隻好垂下眼睛,望向腳尖的躊躇。
    “對不起…”
    明明什麽也沒做,可橋本愛還是道了歉。好像不道歉,她就沒法再說出接下來的話一樣。
    “玲奈你也是喜歡立木桑的吧,我明明知道,我…明明知道的…”
    瞳孔中能年玲奈的身影逐漸模糊,連周邊的草木也被罩上了一層水的陰影,不知不覺間,淚珠已經蓄滿眼眸。
    淚珠滴落在地,能年卻覺得好像滴在自己的心田裏。
    隻是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倘若有值得喜歡的地方,不能喜歡的人,這個世界上是絕對沒有的。
    橋本愛的淚水化作一場雨,仿佛洗去了能年心頭上那繚繞的迷蒙霧氣。
    站在原地手指撥弄羽毛,淺藍色尾羽與淡藍色長裙渾然一體,隨著羽毛的輕微晃動,她身體裏那一點卑劣的小小私心也被徹底的掃了出來。
    她是想要利用橋本愛對自己的喜歡,從而放棄立木桑。
    隻是…
    ………
    “…後來莉茲和青鳥成了要好的朋友,在朝夕相處之中,她喜歡上了一直陪著自己的青鳥,不過青鳥隻有白天會來,晚上就會飛走。於是莉茲利用青鳥對自己的喜歡,想將青鳥永遠束縛在籠子裏,不過好在最後,她還是選擇將青鳥放飛。”
    等湊佳苗講完了故事,石田長舒一口氣。
    “還好是個童話...不過,這說的應該是莉茲的故事,而且這能年和莉茲也不像啊。”
    中島哲也搖了搖頭,手中酒杯的浮沫已經見底。
    “我說能年是像青鳥,又不是莉茲。所以這個故事還有個第二部分。”
    “童話不是都已經結局了嗎?”
    “石田桑,中島桑說的是別人以青鳥視角的解讀的故事,不過這個故事我也略有耳聞,倒是可以說給你聽。”
    隨著湊佳苗的聲音再度響起,石田雄治的心再次被提拎起來。
    隻是這次,他突然想到,眼前的這個作家,可是能給一個極為黑暗的故事,起名為《告白》這樣充滿溫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