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換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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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子裏的餘暉倒也沒有急著去心房休息,而是轉了個身來到了之前妹妹的布娃娃所在的那個玩具屋。



    玩具屋內空蕩蕩的架子上已經積滿了厚厚的灰塵,滿是潮濕的黑色汙痕的牆壁上,那些歇斯底裏的盲文字還密密麻麻地殘留在汙跡之間,看上去瘋狂又錯亂。



    “這些……是你寫的嗎?”看著牆壁上的字跡,小鬼瑟縮了一下,有些不適的抱著自己的手臂。



    “大概。”餘暉不是很在意地掃了眼那些像是沾著血液寫出來的字跡,“畢竟這個家裏隻有我們懂盲文。”



    “嗯……”小鬼低著頭不敢再看,總是無憂無慮的清脆語氣此時顯得十分低沉,“我看著就感覺……很難受,難受得想哭。”



    “怎麽個難受法?”餘暉好奇地刨根問底,貌似很沒有眼力見。



    同時,他也歪著頭認真又一次讀了一遍這些盲文字。



    被“偷走”的心髒,歇斯底裏的“還給我”,還有憤怒的“滾出去”,以及悲慘絕望的求救,還有那瘋狂的“藥”……



    黑乎乎的汙漬已經覆蓋和毀掉了大部分的字跡,隻有這些依稀殘留下來,顯示著昔日的絕望。餘暉曾經試過還原牆壁上其他的字跡,可惜這些字寫下的時間已經有些久遠了,潮濕的水汽早已把那些痕跡侵蝕殆盡。



    “就是覺得頭昏昏的,心裏堵堵的,呼吸都喘不上氣的感覺。”小鬼回答道,把臉埋在了餘暉的衣服中,“想哭又想大喊大叫,想逃出去再也不進來……”



    “這樣啊。”餘暉沒再往下問,拍了拍架子上的灰塵,被揚起來的塵土嗆得咳嗽了一聲。很快他就在一個架子底下找到了一個黑色的木頭匣子,裏麵空蕩蕩的沒有裝什麽東西。



    餘暉把包裏的陶瓷娃娃拿出來,愛不釋手地左捏捏右瞧瞧,這才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木頭匣子裏,心滿意足地放在了架子上。



    “既然你拒不配合,我就隻能先關你小黑屋咯。”餘暉湊近匣子,語氣玩味地輕聲說道。



    他最後朝玩具屋裏掃了一眼,這才來到走廊,向著心房走去。出了玩具屋的門後,小鬼的情緒明顯變得輕鬆了一些。



    “除鏽劑和ab膠還是明晚再拿出來吧。”餘暉困倦地想著,現在他隻想睡覺。



    雖然這次屍家超市之行比他想得簡單很多,但他還是覺得困了,就像結束了一次還算有趣的旅程後想要上床休息的心情。



    順著破舊的樓梯爬上閣樓,進入黑乎乎但很溫暖安全的心房,餘暉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蜷縮起來,隻是片刻就睡了過去。



    小鬼也躺在他頸邊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還把一隻纖細小巧的手臂搭在餘暉的脖子上。



    ……



    餘暉是被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叫醒的,陳舊的病房內十分昏暗,窗戶上的黃色窗簾還緊緊拉著,從簾子後麵傳來悠揚的鳥叫聲,婉轉動聽。



    “今天起得早了些啊。”餘暉掙了掙被約束帶捆住的手腳,然後安靜地閉著眼睛聽窗外的鳥鳴。



    “叫得這麽好聽,烤起來肯定很很香吧。”餘暉百無聊賴地想著,感覺肚子咕咕作響,“貓肯定也很喜歡,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見一隻迷路的野貓……”



    胡思亂想間,病房的門卡察一聲開了,護士扯著嗓子叫醒他,高亢的女聲沙啞而暴躁,顯然不是原來的那個薑護士了。



    餘暉睜開無神的眼睛直直看著天花板,打了個哈欠,用清澈單純的語氣道:“今天不是薑姐姐嗎?”似是驚詫又似是詢問。



    “不是,她之前給你查房時犯了錯,以後由我負責你。”新護士沒什麽感情地說道,手法甚至有些粗魯地解著餘暉身上的約束帶。



    餘暉側過臉來,眼神狀似空洞地淺淺掃過護士的全身。



    這是一個膚色偏黑的高個女人,容貌平平,瘦長的臉死死板著,就跟餘暉欠了她幾萬塊錢似的。身上的護士服跟她的身材也不搭,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的,衣服下擺還短了一截,看起來皺巴巴的。



    一瞬間,餘暉腦子裏閃過的念頭是,這個護士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手腳已經被解開了,餘暉活動著酸麻的手腕,笑容純善地問:“那我該怎麽稱呼你?”



    “我姓方。”護士言簡意賅地說,神色依舊死板冷澹,“快起來洗漱,去吃早飯。”



    “好的,方大姐。”餘暉一臉乖巧地點頭。



    沒有轉頭去看,他聽著方護士的腳步聲離開病房,這才眯起了眼睛。



    這個方護士看似冷澹,實際上一直在認真觀察餘暉的表情和眼睛,在解約束帶時還故意加重了手腳,甚至用指甲劃過餘暉的皮膚。總之來者不善。



    “看來以後要精彩起來了。”但不就是演戲嗎?他從來沒在怕的。



    “不過,真的很討厭啊。”餘暉摸了摸被方護士的指甲劃過的小腿,眼神危險地眯了起來。



    他緩緩站起來,一把掀開遮擋住陽光的窗簾,使勁拉開活動起來有些艱澀的窗戶。清晨濕冷而清新的空氣吹進室內,驅散了一晚上的憋悶空氣。窗外的鳥鳴聲更加嘹亮和清脆,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餘暉拖拖拉拉地洗漱完畢,慢吞吞地走出病房,像是拖延症發作似的。值得在意的是,他一打開房門,卻發現方護士正直挺挺地站在門外,眼角下垂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有些外突的眼珠血絲密集,讓站在昏暗的走廊裏的她看起來陰森可怖,像個死氣沉沉的僵屍。



    餘暉的神色十分自然,睜著空洞的眼眸毫無所覺般直直向外走去,在將要撞在方護士身上時,她才無聲無息地挪開了步子,發紅的眼睛冷冷盯著餘暉的背影。



    依舊是平常的路,隻是身後多了個默不作聲如影隨形的方護士,走路無聲像個飄忽的幽靈。



    餘暉隻當她不存在,還饒有興致地調戲了一下被關在病房裏的“鄰居”們,找了會樂子之後,他這才來到餐廳吃早餐。



    一份白粥,兩根油條,還有一碟味道古怪的鹹菜。餘暉用舌尖舔了口帶著點酸臭味的鹹菜,便把它拋在了一邊,沒滋沒味地啃著軟趴趴的油條,時不時喝一口稀薄的白粥。



    嗯,他想早些到晚上了,畢竟家裏有了零食和調味料,可以做一份好吃的老鼠肉燒烤大餐。



    在吃飯期間,方護士跟個背後靈似的站在他身後,冷森森的眼神令他感覺如芒在背。



    餘暉吃飽喝足,盤子裏隻剩下了一碟鹹菜,他總覺得這鹹菜有一股臭腳丫子味。於是他站起來端著盤子向後一退,腳後跟狠狠踩在方護士的腳指頭上。



    “哎呀!”餘暉飽含感情地喊了一聲,身體失去平衡地向後倒去,手裏的盤子隨著他的手臂上揚,那些酸臭的鹹菜隨著金屬盤子一股腦扣在了方護士那令人不爽的長臉上。



    金屬盤子“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在餐廳內發出一聲巨響,引得周圍的護士和病人都朝這邊看來。方護士本就瘦長的臉此時更是拉得老長,正黑著臉抹著臉上的鹹菜和白粥,腳步悄無聲息地換了個位置。



    而餘暉趁著自己的後背抵在方護士胸前的時候,借力踉踉蹌蹌地站穩了腳步,一臉無辜和歉意地看向方護士剛才所在的方向。



    “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身後有人,你沒關係吧?”餘暉對著空氣道歉道。



    方護士的鼻翼翕動了片刻,沙啞的嗓音帶著壓抑的怒氣:“以後別再冒冒失失了。”



    “我知道了,我隻是不知道你站在我身後。”餘暉委委屈屈地都噥道。



    方護士瞪著眼睛站了半晌,然後慢慢走出餐廳,看樣子是去換衣服去了。



    “哎,餘暉你還好吧?”薑護士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她幫忙收拾著地上的盤子,關心地問。



    “薑姐姐,你因為我受罰了嗎?”餘暉一臉關切。



    “沒有,我隻是換了負責的區域。”薑護士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為難,在她看來隻是正常的工作調動,“不過方護士似乎是從第三病棟來的,不知道為什麽負責起你這邊了。”



    她的表情和語氣都有些困惑。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辭職了呢。”餘暉的手指輕輕捏緊了些,表情依舊十分平和。



    “哈哈,一時半會我都不會離開這兒的。”薑護士拍了拍餘暉的肩膀,拿著餐盤走開了。



    餘暉一手捏著下巴沉吟著:“方護士來自第三病棟?倒也並不很出乎我的預料,看來他們是要把我送去那邊了……”之前治療時醫生說過這件事,看來那邊等不及了。



    “這樣時間就更緊迫了。”他的指尖有規律的輕輕點著桌麵,像是在彈奏一曲無聲的樂章,“再加上夢魔世界的變故,算是內憂外患了吧。”



    “真是……有趣極了。”餘暉臉上泛起一抹澹澹的紅暈,讓他蒼白的臉頰看上去多了一絲病態的溫柔。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沒再等到方護士如影隨形的監視。於是他趁著外出活動時間給自己昨天種下去的種子澆了一杯水,然後像個退休老大爺一樣悠閑地坐在長椅上曬太陽。



    那顆種子沒有發芽,畢竟現實才過了一天。當然,它究竟能不能發芽還要打個問號。



    昨天的貓沒有再來,白醫生一絲不苟的匆匆身影也始終沒有出現。



    吃過午飯後,方護士再次來到餘暉麵前,用她那粗啞的嗓音說道:“行了,你跟我到第三病棟住,那邊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一間新病房。”



    “哦?這件事白醫生知道嗎?”餘暉用表情表達出了他現在應該有的不滿和擔憂。



    第三病棟,在病院裏的很多人眼裏也都是個神秘而帶著點恐怖色彩的地方。



    “她知道的。”方護士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薄薄的嘴唇掛上了一抹十分古怪的笑意。



    “可是她說我的病已經好了,到了可以出院的標準了。”餘暉一臉不情願地說,心裏卻是在期待地想著:快啊,快啊,快帶我去啊。



    他早就想去第三病棟瞧瞧了。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這話大概對餘暉也適用。



    “那些真正權威的醫生認為你現在的表現是病情加重的預兆,需要著重防備。”方護士沒有感情地說道,“你需要更深入的治療。”



    “唔,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餘暉眨了下空茫茫的眼睛,“我要瘋了嗎?”



    “不知道。”方護士語氣僵硬,“跟我走。”她伸出瘦削得像枯爪似的手,力氣很大地攥住餘暉的手臂,拉著他向第三病棟的方向走去。



    餘暉沉默地跟著她來到了冷幽幽的第三病棟,周圍的聲音似乎瞬間被抽走了,耳中一片寂靜,就連醫生和護士來去匆匆的身影都似乎沒有腳步聲,像是一個個空蕩蕩的軀殼在漫無目的地飄著。



    “登記。”方護士先是帶著餘暉來到護士台前,聲音壓得很低。



    護士台後的女護士臉上麵無表情,一板一眼地登記了餘暉的信息,動作嫻熟而幹練,帶著點機器般的精密和死板。她遞給方護士一張單子,然後再度直挺挺地恢複了原本的姿勢,全程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方護士也不再說話,拉著餘暉拐進了左邊的走廊,穿過一排排病房。聲音似乎瞬間回來了,病房裏並不是寂靜無聲。



    這裏的病房門看上去更舊一些,門上還有用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封住的小窗。餘暉偷偷用餘光打量著,偶爾可以在門內看到一雙血絲遍布的瘋狂眼睛,像是貪婪的惡鬼在注視著他。有時柵欄裏會伸出一隻傷痕累累的手,或是傳來“彭彭”撞門的聲音,亦或是狼嚎似的尖叫和慟哭聲。



    “有點意思哦。”餘暉覺得精神抖擻起來了。



    “以後這是你的房間。”方護士最終停在了一個病房前,陳舊的門牌上寫著“3111”號。



    “嗯?這麽說苗苗就在對麵的病房裏?”餘暉偷偷瞥了眼對門,他記得苗苗說她的病房是3112號。



    走進帶著濃重消毒水味道的病房,看著鏽蝕的鐵門被方護士鎖上,他仔仔細細地在病房裏摸索過每個角落後,這才坐在病床上,用手背托住了下巴。



    “這個病房跟之前的似乎差不多。”眼角餘光瞥見了牆角的攝像頭,餘暉放鬆了一下身體,“但門上的漆有很多指甲刮撓的痕跡,那些黑紅的顏色更像是幹涸的血。”



    “桌子似乎有點問題,大概有竊聽器,甚至是隱蔽的攝像頭。”



    “消毒水味太濃重了,是想掩蓋什麽味道嗎?”



    “牆壁是新塗的,還帶著點濕潤,是為了遮掩什麽?唔,會不會有甲醛?”



    餘暉想著想著,思維就跑偏了。



    “礙於偽裝盲人的關係,很多地方不能仔細檢查,恐怕問題還有很多。”



    他垂下眼簾,然後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下午都沒有人打擾,餘暉一睡睡到天黑,直到方護士送晚飯時叫醒了他。



    “夥食差不多。”他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盼著夢魔裏的烤肉。



    “好了,吃藥吧。”方護士遞給他兩個膠囊。



    餘暉把藥丸拿在手中,垂著眼皮掃了一眼,後背微微僵了僵。



    手中的膠囊依舊是紅藍兩色,卻是藍色的囊帽扣在紅色的囊體上。這不是他一直吃的安寧舒,而是把七日公寓的房東弄瘋的那種藥!



    “快吃。”方護士不耐地說。



    餘暉抬手把藥送到嘴裏,然後喝了口水吞咽著。最後,他張開嘴翹起舌頭證明自己已經吃下去了。



    “方護士,這藥不對勁吧?”餘暉一臉困惑地問。



    方護士的眼神瞬間變得可怖起來。



    “嗯,味道比以前鹹一點。”餘暉麵不改色地撩撥道。



    方護士死死瞪著他,漠然道:“哦,那是我的手汗。”



    餘暉的表情僵了僵,眼睛眨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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