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白天鵝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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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若卿緩步走上了她夢寐以求的舞台,臉上的表情肅穆而莊嚴。
    她看向餘暉道:“樂隊都離開了,隻能用音響伴奏了,幫我放音樂吧。”
    “唔,放什麽?”餘暉歪了歪頭。
    “天鵝之死。”顏若卿看了眼身上的純白芭蕾舞裙,緩聲道。
    餘暉找到後台還開著的電腦,搜到了曲子,按下了播放按鈕。大劇場的音響中響起了悠揚淒婉的大提琴聲,憂傷的旋律伴隨著時不時縈繞其中的鋼琴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安靜而悲傷地回響著。
    餘暉轉回到舞台前方,看著顏若卿像一隻白天鵝一樣背對著他,立起足尖緩緩移步到舞台中央,纖柔修長的雙臂如波浪般舒緩而優美地起伏著,像是天鵝在舒展那雪白的羽翼飛翔。
    她緩緩轉過身來,身形優雅而柔弱,表情憂傷悵然,動作卻漸漸無力,像是身負重傷的天鵝在努力地展翅起飛。她的眼神和舞姿中帶著即將與世長辭的絕望,卻又帶著對生的無限渴望和熱愛。
    好美啊小鬼呆呆地呢喃道,像是真的變成了一隻白天鵝。
    “嗯哼,白天鵝要死了。”餘暉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眯眼看著敞開著的大門。
    一道身影自門外緩緩而來,身後帶著澹澹的煙氣,終於暴露在燈光之下。普普通通的麵容,強壯的身形,還有看著舞台上的身影時那狂熱卻又陰鬱的眼神。這正是薑敬。
    舞台上的顏若卿全身心投入了舞蹈之中,自顧自地輕輕抖動雙臂。天鵝振翅想要飛起,卻像是折斷了羽翼,身體隻能無力地傾向前方,卻又不屈不撓地再度揮動翅膀,生命在呼喚著她與死神拚搏。
    “你好呀。”餘暉轉過身來,對著薑敬丟了把飛刀算作打招呼。由於距離太遠,飛刀偏離了十萬八千裏,而被驚醒的薑敬轉而用恐怖的目光死死盯著他,滿是血絲的眼睛中瞬間溢滿了殺意。
    “哎呀,手滑。”餘暉呲出一口閃亮亮的白牙。
    “你該死!”薑敬人狠話不多,嗓子眼裏沙啞而低沉地吼出了三個字後,直接加速衝向了餘暉,像是一隻野蠻的猛虎,動作矯健而敏捷。他惡狠狠地盯著餘暉,眼睛中閃過一道詭譎的光。
    驀然感受到一股危機感,餘暉眼疾手快地向右翻滾,但並無卵用。灼熱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般在他身上躍動起來,點燃了他胸前的衣物。
    “這麽方便的放火手段,我也想要啊。”餘暉滿臉豔羨地滴咕了一句。
    好在他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提前穿上了厚厚的防火服。在全副武裝之下,雖說不能完全隔絕火焰的熱量,但至少能讓他多撐一段時間,而他隻需要在這段時間內幹掉縱火者就行了。
    在悠揚舒緩的音樂聲中,餘暉擺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氣勢洶洶地拎著斧頭迎向了薑敬。衣服上的火焰緩緩蔓延開來,好在餘暉穿得多,暫時隻是感到溫熱,反而是加上了buff的他沒了顧慮,怎麽也要硬碰硬一次。
    舞台上,顏若卿扮演的白天鵝一次又一次地揮動雙翼,卻又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下來,牽動著人的情緒隨之起伏波動,絕望中卻又蘊藏著一絲灼熱的希望。
    餘暉狠狠揮出了手中的斧頭,卻被薑敬後發製人地一手攥住了。修長的大手看上去沒有什麽威脅,實際上隱藏著深不可測的力量。
    “你去死!去死!”薑敬用他那冷硬而狠辣的目光盯著餘暉的臉,咬牙低喃著。
    從消防斧上傳來的巨力讓餘暉踉蹌了一下,使力搶奪斧頭未果,他隻得鬆開斧柄,同時狠狠一腳踢在了薑敬的兩腿之間,左手則是握著短刀插向了對方的眼睛。
    “彭”的一聲,插眼的短刀被薑敬伸出手臂擋住,刀刃深深陷進了他的皮膚裏,隻是不知道能不能破得了防,畢竟手中的短刀隻是在城市裏搜羅來的普通貨色,踹向對方要害的腳倒是出其不意地正中紅心。
    薑敬被一腳踢得踉蹌後退了兩步,額頭上暴起了青筋,接著他像沒有理智的野獸一樣怒吼出聲,嗓門似乎震得整座劇院都在抖動,讓近在遲尺的餘暉感覺腦瓜子嗡嗡的。吼完一嗓子後,薑敬一手握住斧柄,紅著眼揮動斧頭向著餘暉劈砍過來。
    “哎呀,果然打不過。”餘暉敏捷地往地上一趴,像隻兔子一樣圓潤地滾了。
    我還以為你出息了,敢跟boss剛正麵了小鬼看得連呼吸都忘了,身體卻本能地吐了口槽。
    接下來的短短時間裏,餘暉以一排排座椅為障礙物,被追得上躥下跳的,背上的背包劇烈地晃著,讓人害怕裏麵的燃燒瓶會不會“啪”一聲碎了。好在餘暉特別挑選的背包也是能隔絕火焰的,要不然他可以表演一個原地去世了。
    薑敬橫衝直撞地撞飛了一張張座椅,口中一直念叨著“死!死!死!”,像是跟餘暉有什麽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似的。呃,考慮到剛才的一腳,兩人間確實也算有點深仇大恨了。
    餘暉看似慌亂實際上有條不紊地躲閃著薑敬的追殺,百忙間向著二層的貴賓席掃了一眼。隱隱看到某個黑色人影後,他眯了眯眼睛,躥過觀眾席後貼著大劇場的牆邊跑向了舞台。
    身後的薑敬緊追不舍,甚至揚起手中的斧頭,朝著餘暉的後背拋了過去。
    好在他也是個臭手,再加上餘暉的蛇皮走位,斧頭呼呼地劃破空氣,轉著圈兒飛進座椅的夾縫裏不見了,兩人算是互相描邊以示尊重了。
    餘暉,你到底在幹嘛?說好的解決他呢?小鬼快哭了,他哆哆嗦嗦地躲在餘暉的褲子口袋裏,感覺到他身上的火焰快要蔓延過來了,溫熱也漸漸變成了灼熱。
    說好的殺死對方呢?怎麽光顧著逃命了再不動手要烤熟了啊!
    “來了來了。”餘暉埋頭跑了幾步,忽然扯下身後的背包轉過身來。
    薑敬死死盯著他,眼裏帶著誌在必得的殺意,在看到餘暉停下腳步後,他的嘴角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這時候,一個焦黑的身影從天而降,正正砸在薑敬身上。這是一個焦屍,它從二樓的貴賓席位跳了下來,四肢張開,八爪魚似的纏在薑敬背後,張開黑乎乎的嘴巴狠狠咬向他的脖子。
    又是一個焦屍從貴賓席中跳了下來,手腳並用地死死抱住了薑敬的雙腿,麵目全非的焦黑頭顱高高揚起,卻隻是發出了“咯咯”的詭異聲音。
    一時之間,薑敬被絆住了腳步,口中發出了低低的喊叫聲。
    “走開!不要來找我!是我給你們帶去了新生!”他的吼聲帶著憤怒,卻又藏著一絲心虛,眼神有些閃躲。但他的動作卻毫不留情,一隻腳狠狠踢著絆住自己腿的焦屍,把對方的手臂踩得粉碎,雙手則是掰著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臂,“卡察”一下掰斷了它。
    但兩個焦屍始終用盡一切辦法地死死抓住他,哪怕力量渺小,隻能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拆得七零八落,也絕不妥協。
    “好樣的,看來用不上我的pan a了。”餘暉看著這一幕,迅速拉開了背包的拉鏈。剛才他瞥見了站在二樓貴賓席的焦屍,所以跑過來試試它們會不會幫忙,看樣子盟友很給力,雖說他一開始沒對此抱有任何期待。
    他本來的打算是拿顏若卿當人質的畢竟薑敬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殺人狂,在一定程度上寄托著他對自己母親的情感,絕不會看著自己選定的目標被其他人所殺。
    從書包中扯出一個燃燒瓶,餘暉沒直接用身上的火焰點燃它,而是摸出了一隻打火機。身上的火焰畢竟來自薑敬,他覺得用自己的火好一些,雖然他沒發現薑敬的火有什麽特殊之處。
    打火機的火苗點燃了燃燒瓶口的棉布,餘暉把它狠狠丟向了暫時被絆住的薑敬,看著薑敬爆吼一聲伸手捏住了瓶身,好險才沒有讓它碎裂。
    “看到你這個反應我就放心了。”餘暉捏著另一個剛被他點燃的燃燒瓶,反而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最怕的就是薑敬能夠免疫火焰的傷害,但看對方慌張的模樣,以火對火有戲。
    薑敬捏著燃燒瓶就要朝著餘暉丟過來,卻被一直纏住他雙腿的焦屍狠狠踢在了手腕上。他本能地捏緊瓶身,隻聽“卡察”一聲脆響,脆弱的玻璃瓶上浮現出大片裂痕,刹那間碎裂開來。
    汽油噴濺到薑敬身上,火焰也隨著液體迅速蔓延開來。餘暉跳到了另一邊後,緊接著拋出了第二個燃燒瓶。綠色的酒瓶子在空中嗚嗚飛過,砸在薑敬腦門上碎裂開來,讓他連同纏住他的兩個焦屍一起瞬間變成了火人。
    “啊啊啊”
    薑敬在火焰中發出痛苦而高亢的嘶吼聲,雙臂瘋狂亂舞著。兩個焦屍依舊死死地箍在他身上,死也不鬆開。
    他們的身形在火焰中扭曲蠕動著,像是在進行一場怪異邪惡的祭祀舞蹈,卻又帶著種聖潔和解脫的味道。
    薑敬漸漸不叫喚了,他在火焰中跪倒在地,雙手抱在胸前,像是在虔誠地祈禱著。“媽媽,媽媽,對不起”的低語聲從火中傳來,卻又像是來自於無比遙遠的地方。
    以他為中心的火焰在周圍迅速蔓延開來,引燃了紅絲絨的座椅,點燃了牆壁上的布景,並且隨著易燃的布料迅速躥上了天花板。隻是短短片刻,火焰就不可阻擋地蔓延開來了。
    餘暉把背包丟在一邊,迅速脫下身上著火的防火服扔進火裏,把空氣呼吸器背在身後奔向了舞台。
    此時,顏若卿剛好表演到最後一段。白天鵝在經曆一次又一次的掙紮後,終於展翅飛離了湖麵,飛向了天空。生命的光輝重現,天鵝卻在最美最高貴的一刻墜落下來,屈身倒地後閉上雙眼默默死去。
    “美極了。”餘暉“啪啪”鼓掌,臉上帶著欣賞的微笑。
    音樂聲停止,蜷縮在地上的顏若卿慢慢睜開了美麗的眸子,似乎還沉浸在天鵝之死的憂傷中,神情顯得有些哀涼。
    “我喜歡芭蕾舞,在這舞蹈中,就像我自己變成了那隻白天鵝一樣。”她聲音沙啞地感歎了一句,“優雅、高潔而堅韌,如此美麗”
    她的眼神緩緩掃過舞台下方,在餘暉臉上停留了片刻,又定格在那個跪倒在火焰中的身影上,最後看向了周圍無情吞噬著一切的火焰。
    “你燒了這裏。”顏若卿有些悲愴地說道。
    “抱歉,手滑。”餘暉攤了攤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臉頰。
    顏若卿緩緩闔上眼眸,許久之後,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平和起來,背後的幕布上從無到有地浮現出一道發光的門扉。
    再度睜開眼睛後,她的目光變得溫和而喜悅,帶著平靜與釋然地看向餘暉,熟悉的慈和目光讓餘暉眨了眨眼睛。這神態不屬於顏若卿,而是屬於媽媽,餘為卿。
    “阿暉,小鬼,你們救了我呢。”她柔聲說道,臉上是溫柔的笑容,“謝謝你們。”她站起身來,對著餘暉躬身行禮,像是高貴典雅的貴族小姐。
    火焰已然張牙舞爪地蔓延到了舞台上,點燃了一重重的幕布,媽媽高挑優雅的身影靜靜站在火焰之下,像是在火海中盛放的白玫瑰。
    媽媽!小鬼歡呼了一聲。
    餘暉微微一笑,默不作聲地把玩著手中的短刀。
    餘為卿一步步走到舞台邊緣,笑容絕美地對著餘暉伸出了手掌:“來,我們回家吧。”她瞥了眼身後那扇發光的門,表情真摯而溫柔。
    餘暉定定看著她的手掌,慢慢後退了一步。
    “讓我看看你的第二層夢魔吧,我親愛的,媽媽。”他一字一句地輕聲說道。
    “沒有必要,阿暉,已經結束了。”餘為卿怔了怔,隨即露出了憂傷的神色,語氣中帶著哀求,“你能不要揭開我的傷疤嗎?”
    “那可不行,我可是辛辛苦苦幫你補充設定,陪你玩了這場無聊透頂的遊戲。”餘暉堅決地搖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遊戲結束了,你總得給我一點交待吧。”
    小鬼迷茫地看看餘暉,又看看顏若卿,小小的眼睛中是大大的迷惑。
    頭頂上的吊頂在火焰中開始崩塌,轟隆隆地砸落在地板上,聲如雷霆。火焰與濃煙充斥在四周,其中的一男一女,一個站在舞台下,一個站在舞台上,相對而立,四目相對。一個麵帶笑容,一個神情悲傷。
    “你真的決定了?”餘為卿緩緩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我會阻止你,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等待已久了。”餘暉活潑一笑,然後笑容一斂,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道,“都是演戲而已,誰也別入戲太深。”
    “是嗎?那麽現在,我們是敵人了。”餘為卿居高臨下地垂眸看著他,神情似哀傷又似悲憫,似痛苦又似冷酷。
    帶著熊熊火焰的天頂驟然坍塌,不僅是頭頂上,腳下的地麵也一瞬間陷落下去,整座城市都似要跌入無盡的深淵。
    餘暉的身體也向下墜落,眼中那道纖雅優美的白色身影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