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艾托盤腿坐在旁邊，將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講給對方聽。鯛
    萊伊在他說話的時候全程保持著安靜傾聽的態度，看不出來有絲毫不對勁。
    但是艾托感受到了對方的情緒，那是極為複雜的情緒。
    仿佛有高興，也有憤怒，同時還存在著嫉妒。
    於是他一點點講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之後，安靜了下來，打量著一聲不吭的萊伊。
    “你是在為波本哥哥獲得身體高興，還是在因此感到憤怒，嫉妒波本哥哥呢？”他好奇的問了一句。
    為什麽大家的情緒都這麽複雜呢？喜歡和討厭也能一同存在，憤怒與高興也能一同存在。
    他無法理解這種明明應該是截然相反的情緒卻能一同出現在一起的情況。鯛
    隻能明白單一的情緒。
    高興就是高興，憤怒就是憤怒，一同出現的話就什麽也不是。
    萊伊歎息著坐起身，和白發藍眼的少年麵對麵坐著，以一種仿佛看著幻想生物的目光看著對方。
    幽綠色的眼睛深邃而寧靜。
    “你能看透人心嗎？艾維克利爾。”他眼神甚至帶著些許若有所思和笑意。
    如此清楚的將他內心微妙的複雜情緒描述出來，除了能看透人心這種猜測之外，萊伊也猜測不到其他的。
    他為搭檔和好友波本獲得身體而感到高興，卻又因為自己被困在原地而感到憤怒，與此同時自然也有些微妙的嫉妒搭檔。鯛
    人的情緒總是複雜的，對一件事總有許多不同的看法，尤其是他們這種人，心路可以組建一個迷宮的存在，他不可能對此隻有單一的情緒。
    但是他明明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大多數人都絕對看不出來他的情緒。
    “看透人心？我不能。”艾托搖了搖頭。
    “我隻能感受到大家的一點基礎情緒而已……”
    “但是我不太明白。”他耷拉著腦袋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
    “所以是感受到大家的情緒，卻不能理解嗎？”萊伊摸著下巴，輕笑著問。
    少年點了點頭。鯛
    “那這個技能給你，有些浪費了。”萊伊歎了口氣，像是感到可惜一般。
    這個能力換到其他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可以讓他們成為能夠看透人心的專家。
    然而擁有這個能力的，卻偏偏是艾維克利爾。
    簡直就是浪費啊。
    “……大家也都是這麽說的。”白發的少年仿佛愣了片刻，隨後低頭笑著開口。
    “大家？”萊伊仔細的體會了一下這個用詞。
    知道艾維克利爾能力的人，有幾個呢？鯛
    很好用吧，這樣的存在。
    甚至可以當人形測謊儀了。
    反正機器也不懂人心不是嗎？
    “我很好奇，為什麽你會有這樣的能力呢？”萊伊又提出了問題。
    如果說穿越世界是對方的科研能力，那麽……
    這種堪稱看穿人心的功能又是怎麽回事？也是通過科研手段獲得的嗎？
    艾維克利爾並不像是會給自己設定出這種能力的存在。鯛
    艾維克利爾奇怪的和人接觸的方式……
    該不會是根據這些獲得的情緒來思考應對方法的吧？
    但是因為無法徹底理解，隻能做到一知半解，所以大部分時候，對方的回答聽起來都有些奇怪。
    萊伊也不止一次覺得艾維克利爾是在故意挑釁或者故意做一些事情了，但是艾維克利爾的姿態總是一無所知的無辜。
    “我不知道，從有記憶開始，就有了。”艾托認真的想了想回答道。
    但是最初他並不知道那些縈繞著情緒的是什麽意思，他隻見過爸爸媽媽，也隻能感受到他們的情緒。
    在他身邊時，爸爸媽媽的情緒會很活躍，無論是親吻他還是懲罰他的時候，情緒都很活躍。鯛
    沸騰的熾熱的愛意。
    與透哥殺死他時的情緒有些相似，但是比那要濃烈的多。
    在爸爸媽媽死後，他再也沒感受過那樣濃烈的意味著愛的情緒。
    無論是papa還是其他的家人，情緒都極為克製。
    愛爾蘭叔叔給他的愛明明不少，卻並不如爸爸媽媽那樣濃烈。
    媽媽當初對他說過，再沒有人會像他們那樣深愛著他。
    愛到想要殺了他，獨占他，掌控他。鯛
    “天生的？你該不會是什麽實驗機構製造出的實驗體吧？”萊伊驚奇的問了一句。
    人體實驗在他們那個世界並不少見，甚至還有新聞光明正大的宣揚傳播。
    因為人體實驗而誕生的畸形怪物也層出不窮。
    有些強大，有些美麗，有些弱小，有些醜陋。
    卻並沒有完美的存在。
    如果艾維克利爾也是在那種類似機構誕生的話，恐怕應該能算是完美的實驗體吧。
    但是是根據什麽製造的呢？遠超這個世界的科研能力，強大的摸不到底的武力值，完美的外表，甚至看透人心的能力……鯛
    能夠看透人心卻不懂人心的……
    “你該不會是按照神來打造的吧？人類的造神計劃似乎從未停止過，這麽一想，你很符合標準啊……”萊伊摸著下巴注視著少年蒼藍色的眼眸道。
    科技能夠替代神明的能力。
    甚至也可以造神。
    人類想要造神的野心從未消失過，無論在哪個世界恐怕都是如此。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猜測而已，根據艾維克利爾是誕生自實驗室而得出的猜測。
    不過如果真的是按照神的標準來製造的話……鯛
    黑色長發的男人意味不明的揚起嘴角。
    “一列火車，兩條軌道，其中一條軌道上有三個人，另一條軌道上有三十個人，火車必須通過一條軌道，而你可以選擇改變軌道的方向，你會選哪一邊？”萊伊饒有興致，甚至隱隱透露著期待的問出這個問題。
    幽綠色的雙眼宛如盯住了勢在必得的獵物一般盯住了少年。
    讓他聽聽吧，對方回答的，是屬於人的答案，還是神的答案。
    聽到這個問題的少年有些疑惑，仿佛不明白萊伊提出這個問題有什麽意義。
    “火車必須通過一條軌道，有兩條軌道的話，無論從哪邊過都可以吧，為什麽要改變它的方向？”他平靜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萊伊聽出了對方回答下的潛台詞。鯛
    【火車往哪開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冷漠且無所謂的姿態，被對方掩飾的很好。
    而這並非有意識的遮掩，而是下意識的用無辜的外表，柔和的方式，說出了差不多的回答。
    “大多數普通人會選擇人少的一邊，拯救多數，犧牲少數。”
    “而一旦少數軌道那邊躺著的是做選擇的人的親朋好友的話，他們又會選擇犧牲人多的那一邊。”
    “你呢？如果人少的軌道上，躺著的是你重視的人，你會怎麽做？”萊伊又繼續問道。
    “重視的人……papa和大家都在人少的一邊嗎？那我會在邊上看著的。”艾托認真想了想，臉上甚至露出了期待的笑容。鯛
    被火車撞死的話也不是他親手殺的，應該會願意留在他身邊吧。
    “你會選擇讓火車往人少的軌道開嗎？”萊伊追問道。
    “不會的。”艾托搖了搖頭。
    “火車有它自己設定好的路線吧，按照原本的路線開就好了。”他平靜的，聲音輕柔的回答。
    他不會改變火車的方向。
    無論火車開往哪邊，被撞死的是誰，他都並不在意。
    即使被撞死的是重視的人，他也隻會在一旁看著。鯛
    如果軌道上沒有重視的人，他恐怕連看著都不願看著。
    萊伊內心分析著，於是低聲笑了出來。
    果然……
    是不帶絲毫人性的回答。
    “那麽，再換一個問題吧，如果我向你許願的話，你會滿足我的願望嗎？”萊伊清了清嗓子，將笑意按了回去，緊接著繼續問道。
    “向我許願？”艾托眨了眨眼。
    “我會滿足的。”他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甚至笑容變得越發燦爛。鯛
    “無論是什麽願望，我都會做到的。”他的臉上露出名為幸福的笑容，甚至有紅暈在臉上蔓延。
    仿佛有人向他需要，滿足他人的願望，對他來說是一件極為幸福的事情。
    萊伊分析著對方笑容中隱藏的意味，眼中的笑意變得更深。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如果有人向你許願，希望獲得花不完的錢，至高無上的地位呢？”黑色長發的男人尾音有些上揚。
    “花不完的錢，至高無上的地位……”艾托語氣有些疑惑。
    如果想花的話，應該沒有花不完的錢，至於至高無上的地位……鯛
    “我知道了，他是想當擁有一整顆星球的國王！”艾托恍然大悟的說道。
    就像小王子的故事中，擁有一個星球的國王那樣。
    星球上的一切都屬於對方的話，就不存在花錢的需求了，地位自然也是至高無上的了。
    “那麽，你會怎麽做呢？會有無數人反對哦，因為大家都無法接受地球被人私有，或許會阻止你哦。”萊伊抱著些許不太清晰的惡意，期待的繼續說道。
    “會有很多人反對和阻止的話，會有點麻煩……”白發的少年仿佛遇到了棘手的問題。
    “殺光阻止的人的話會很麻煩的，除非他們會聚在一起，這樣就可以一次性殺光了……”他若有所思的低聲呢喃。
    “不過分散著也沒辦法，答應了要完成的願望就要做到才行……”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平靜的說道。鯛
    萊伊笑倒在地上，望著頭頂漆黑的一片，笑的身體都在發抖。
    果然。
    向不懂人心的神許願的話，完成願望的方式，甚至會讓人覺得像是惡魔的報酬。
    對於許願的人來說是神，但對於其他人來說，無疑是惡魔。
    對方究竟是神還是惡魔？
    還是……單純是一個扭曲的怪物？
    隻不過這個怪物，強大像神而已。鯛
    他躺在地上，平複著因為笑而劇烈起伏的胸腔，卻看見自己上方出現了一張臉。
    “為什麽笑的這麽開心？”白發藍眼的少年低著頭看著他，疑惑又茫然的問。
    “因為……我覺得我好像更了解你了。”萊伊輕佻的眨了眨眼，語氣意味深長又曖昧的說道。
    扭曲的神？惡魔？還是怪物？
    總之……是毫無人性的存在。
    甚至將對方當成機器人，也是可以的。
    “我們當初提出讓你帶我們來這個世界，對你來說算是許願嗎？”萊伊問出了這個問題。鯛
    他內心隱約有些明白了，他們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那不是萊伊哥哥你們的願望嗎？已經完成了。”艾托想了想笑著回答道。
    他們已經離開了原本的世界，來到了這個世界。
    “代價呢？我好像忘記問了，那個向你許願成為國王的人，會給你什麽代價呢？”萊伊又笑了笑。
    “雖然我沒有提他給的代價是什麽，但是你希望會是什麽呢？”他聲音低沉的問。
    “我隻滿足家人的願望，家人向我許願並不需要付出代價。”艾托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於是萊伊挑了挑眉，換了個問法。鯛
    “那麽在你看來成為家人的標準是什麽呢？”
    他此刻有些想抽煙，雖然靈魂體並不會有煙癮，但是當他遇到一些有趣的或煩心的事情時，還是會想像擁有那樣，來一根煙。
    但是這裏什麽都沒有。
    “家人的話……組織的大家都是我的家人，愛我的也都是家人，我喜歡的也都是家人……”艾托再次認真想了想，一邊思考一邊回答。
    “比我大的，都可以成為我的家人。”他最後做出了一個總結。
    組織的人本身就有家人的身份，愛他的也會擁有家人的身份，他喜歡的也擁有這樣的身份。
    而比艾維克利爾大是這一切的前提條件。鯛
    萊伊恍惚間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如果艾維克利爾是神的話，圍繞著神的應當都是信徒。
    這樣來看的話，組織恐怕就是最大的教會了，教會中的成員天然擁有信徒的身份。
    而將愛替換成信仰的話，信仰對方的自然也是信徒。
    而神喜歡的……應該算是獲得神眷，獲得神眷的自然也算是信徒。
    所有人都可以成為他的信徒。
    將家人與信徒做替換，愛替換成信仰，居然毫無違和感。鯛
    信徒信仰神，神滿足信徒的祈禱……
    “這不是一模一樣嗎。”萊伊悠悠的歎息道。
    更像了啊。
    一旦有了這樣的代入，就很難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對方所謂的家人與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