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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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朝窗外看了半晌,而後叫來春月替她梳妝。
    她想,她該去見個人。
    隻是這一覺注定睡得不安穩。
    她吩咐春月:“把我房裏的藥給他送過去,另外,讓大夫給他醫治,記住,讓他們務必盡心盡力。”
    她又夢到了母親出事那天,她孤立無援,公主府一朝傾倒。
    裴青禾從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裴青禾思慮著怎麽能讓蕭檀及對她們母女的怨恨少一些。
    魏王包庇女兒,三言兩語將此事帶過。
    她在魏王府受辱,事情傳回長公主府後,她母親執劍入王府,當場砍下了那魏王府二小姐的一根手指。
    京中盛傳她母親狠辣,卻不知魏王府的人先將話說得有多難聽。
    魏王府勢大,長公主府也不容小覷,況且此事本就魏王府不對在先。
    事情傳入內宮,她那皇帝舅舅也沒說什麽,朝堂之上將此事揭過。
    魏王一向不是吃虧的人,眾人皆以為他會當場發作,與她母親鬧得下不來台麵,但他卻將此事按下不提,看好戲的人都以為魏王怕了她母親,直到今日她受刺消息傳遍京師,他們方才反應過來——
    是了,確是魏王府能做出來的事情。
    裴青禾記得,前世錦衣衛也來公主府提人。
    錦衣衛最會用刑。
    前世,經過錦衣衛一天一夜的嚴刑拷打,那些人認下了魏王府的罪行。
    緊趕慢趕,裴青禾趕在錦衣衛之前抵達地牢,她想進去,卻被春月攔住,“郡主,這不是您該進的地方,您要做什麽,奴婢代您進去通傳一聲。”
    裴青禾搖頭示意春月退下,她想做的事,其他人代替不了。
    “你在外麵等我。”她交代春月。
    “郡主——”
    裴青禾淡淡掃她一眼,“再多言一句,你明日便離開魚台閣。”
    她是被那皇城中的腥風血雨浸染過的人,又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養了半年,別的本事沒有,震懾震懾下人還是足夠的。
    春月見狀,心中一顫,恭敬退侯一旁。
    地牢內光線黑暗,血腥味令人作嘔。鐵鞭抽打皮肉的聲音、烙鐵燒熟肌膚的滋滋聲、受刑之人發出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
    以上種種,皆因裴青禾的到來戛然而止。
    “參見郡主——”
    隱衛首領愣了一下,才迎上前來,恭敬道:“郡主怎麽來了?此地血汙氣重,恐衝撞郡主。”
    “無礙,今日刺殺我之人都在哪?我要見見。”
    刺客中的頭目被關在地牢深處的囚室中,相比外頭那群慘叫連連的人,他的衣擺還算幹淨,看上去沒受多少刑罰,也興許是還沒輪到他。
    因著他整個上半身隱在陰暗角落裏,裴青禾實在看不清他的臉。
    她心思微動,吩咐人打開囚室的門。
    裴青禾朝他走去。
    她知道,他不會殺她。
    他的目的,也壓根不是殺她。
    陰影之中,墨忱之背靠牆壁,左腿屈起,姿態閑散,百無聊賴的打量來人。
    女子烏黑的長發盤著精致的發髻,一襲白色茉莉薄煙軟紗襯著娉娜的身段,膚色雪白中透著粉紅,扭珠銜絲鳳形釵斜插在長發上,墜下珠飾顫顫垂著。
    如此嬌色。
    這人墨忱之記得。
    青禾郡主。
    他還記得,這位嬌弱的小郡主在亂戰之中受了傷。
    她不好好養傷,跑來見他作甚。
    思緒流轉間,裴青禾已行至他跟前,墨忱之垂眸盯著她裙擺上的花紋,內心深覺好笑,她離他這麽近,也不怕他乘人不備殺了她。
    正想著,裴青禾忽然抬腳踢向他腳踝。
    一下似乎不解氣,又來一腳。
    說是羞辱吧,可她的力氣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癢,他抬頭去看,卻見她不知何時紅了眼眶,一副委屈極了的模樣。
    “你為何要殺我?”裴青禾一開口,墨忱之便聽出了她要哭。
    墨忱之愣了。
    轉瞬間,女子眼淚落下兩行,掛在臉頰上。
    我見猶憐。
    墨忱之一時啞巴了一般,講不出話來。
    他看向守在裴青禾身後的隱衛,目光隱隱染上求助之色,可隱衛隻淡淡掃他一眼,接著眼觀鼻鼻觀心,當做沒看見。
    墨忱之:“……”
    人就在他麵前,還哭的如此傷心,墨忱之從不哄女人,可人這麽哭下去,也不是事兒。
    他隻得對她說:“我沒想殺你。”
    語氣硬邦邦的。
    他話落,裴青禾立刻掀起了自己左手衣袖,露出了一片雪白的紗布。
    證據就在眼前,墨忱之語塞。
    半晌,他拿下巴指了指對麵囚室被打到昏死過去的人,“他刺的。”
    裴青禾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因為光線不足,她並未看到有人。
    墨忱之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掌心撐地,緩慢起身,往前囚室門口,衝裴青禾招手,“自己過來看。”
    裴青禾跟過去,換個視角,果然看到對麵囚室暈死過去一個人。
    墨忱之剛想放鬆下來,便聽到耳邊響起細弱蚊蠅的聲音。
    “你、你沒想殺我?”
    他生的高大,裴青禾堪堪到他肩膀之處,他低頭看她,點頭,“嗯。”
    墨忱之實在不想應付女人,隻期盼她趕緊走。
    誰料她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竟不再移開半分。
    一股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墨忱之從小就知道他長相不錯,這位小郡主該不會——
    行走在廊中,裴青禾沒由來的感到恍惚。
    與此同時,她回憶前世這時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三日前,魏王府的賞春宴。
    “府內地牢。”春月告訴她,“方才宮內已傳來消息,聖上派錦衣衛調查此事,再過不久,錦衣衛便會來公主府提人。”
    裴青禾聽在心裏,催促春月加快動作。
    作為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幼妹,長公主府氣派恢弘,甚至不輸天子居所。
    亭台樓榭,廊回路轉,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一抹夕陽劃過琉璃瓦頂,灑下朦朦朧朧的昏黃。
    “春月,那些刺殺我的人,此刻被關在何處?”
    此時,日落西山,暮色蒼茫。
    魏王府二小姐裴瑤羞辱她母親,她先動手,扇了裴瑤一巴掌。
    她不會武,被那二小姐拿鞭子傷了手臂,一時不慎,跌入湖中,出了好大的醜,接著被魏王庶子、也就是裴錚相救。
    重來一回,她不想再與這個人為敵。
    隻願從此,再無瓜葛。
    “是。”
    裴青禾想,再過幾日,待到時機成熟,她便求母親放蕭檀及走。
    聽到蕭檀及傷勢無礙的消息,裴青禾才安心喝下安神藥。沒多久,她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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