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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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你決定一下,是要孩子還是要大人?”這句話在產科裏麵時常會出現。<最快更新請到   >當出現了危及到孕婦和孩子,隻能考慮母親或者孩子其中一人存活下來的情況下,醫生總是會這樣心情沉重地對孕婦的家屬說。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句話會一天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可能回答說“兩個都要要。”因為我是婦產科裏麵的醫生,完全明白那樣的話毫無意義。如果秋主任能夠做到那樣的話還會來問我嗎?
    而且,我現在也不可能去問她陳圓和孩子的情況,因為沒有時間了。
    我沒有一絲的猶豫,因為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麵不需要猶豫,也不應該猶豫,我直接地回答:“當然要大人。”   醫道官途:婦產科16
    人生有時候會麵臨很多的選擇,但是有的時候卻會讓人根本就不能去選擇,比如我現在遇到的這件事情。孩子沒有了還可以再要,而這個世界上陳圓卻隻有唯一的一個。並且,孩子是我的,我可以決定他的生死,可是對陳圓,我沒有任何權力決定她的死亡,而且我希望她能夠活下來。
    在麵對同樣一種生命的時候,我們的選擇往往就是如此的無奈。所以,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對待生命竟然都是如此,何況其它?
    電話早就被秋主任掛斷了,但是我卻依然把它放在耳邊。當我醒悟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在無聲地流淚。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
    在機場下了車,我感到自己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地沉重。緩緩地朝候機大廳走去,發現裏麵竟然還有稀稀落落的人。不多一會兒發現許多人從裏麵走了出來。我估計是一次航班剛到。
    去到售票口詢問,對方告訴我說去往江南最早的飛機是淩晨六點過的。我頓時頹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最近去往江北的飛機是幾點的?”
    “正好有一班,正在檢票。”裏麵的人說道。
    “還有票嗎?”我問道。
    “有。不過隻能是全價。”售票員說。
    我急忙掏錢,拿出身份證。。。。。。一刻鍾後我坐到了飛機上。兩小時後我到達江北機場,隨即與一輛出租車司機談好價格,對方答應一千塊錢送我到江南。兩個半小時後我到了我們醫院。
    天已經亮了。
    剛剛到科室就碰到了秋主任,她的雙眼紅紅的,“小馮,孩子還活著。”
    我欣喜萬分,“陳圓呢?她怎麽樣?”
    她卻在搖頭,“她失血過多,一時間找不到血源,因為她是rh陰性血。幸好搶救及時。哎!可是她一直到現在都還處於昏迷的狀態。你去看看吧,在重症監護室裏麵。小馮,對不起,我盡力了。”
    “謝謝!謝謝秋主任!”我感激地道。我當然知道她盡力了,不然的話陳圓和孩子可能一個都搶救不過來也難說。
    林易和施燕妮都在那裏,保姆也在。施燕妮看了我一眼,隨即掉淚。保姆卻是惶恐的神色。
    “這麽晚還有飛機?”林易問我道。
    我搖頭,“我從江北趕回來的。”說完後我即刻推開了重症監護室的門。
    陳圓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導線和管子。我看著她,發現她的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嘴唇像塗了一層牙膏似的白得可怕。
    “圓圓。。。。。。”我低聲地呼喊了她一聲,但是她卻沒有一絲的反應。我去輕輕拿起她的手,發現有些冰涼,摸了摸她的脈搏,微弱得讓我差點感覺不到。急忙去看心電圖儀,發現血壓很低。急忙將她的手放回到被子裏,轉身出了監護室。   醫道官途:婦產科16
    “怎麽樣?”林易問我道。
    “這麽大個省會城市,怎麽會沒有rh陰性的血液?”我說,急匆匆地去到了秋主任的辦公室。
    “省紅十字會的血庫裏麵沒有與她同型的血,從江北那邊調了點過來,不然的話後果更不堪設想。”秋主任搖頭說。
    “她媽媽不是在嗎?”我問道。
    秋主任搖頭,“合不上。她不是rh陰性血。”
    我一怔,“怎麽會?”
    “有可能不是的啊。你是學醫的,難道不知道會出現樣的情況?你這位嶽父不是你老婆的親身父親,不然的話他們兩個人當中至少有一個人的血是可以的。”秋主任說。
    我點頭,“秋主任,陳圓她血壓低得厲害,必須輸血才行。怎麽辦?”
    “林老板和我們都聯係了,血液馬上會從上海空運過來。但願你妻子能夠挺過去。”她歎息道。
    “但願。。。。。。但願她能夠挺過去。”我喃喃地說。
    “去看看孩子吧,是個兒子,因為是早產,所以被我們送到兒科去了。我們科室沒有暖箱。”她對我說道。
    我搖頭,“不,我要去看著陳圓。”
    她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秋主任,麻煩您了,您去休息吧。”我感激地對她道。她點頭,“好吧,有什麽事情你馬上來叫我,我去值班室睡一會兒。”
    再次去到重症監護室。“你們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了。不要所有的人都在這裏陷著,到時候真的需要人的時候全部倒下了就麻煩了。”我對林易和施燕妮說道,隨即對保姆也說:“阿姨,你也去吧。”
    “馮笑。。。。。。”林易叫了我一聲。
    “她在重症監護室裏麵,你們在這裏也毫無用處。”我說,不再理會他們,推門進去。
    陳圓依舊昏迷著,我朝她匍匐下去,嘴唇去到了她的耳邊,“陳圓,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知道,你聽得見的,快點醒來吧,快點醒來看看我們的兒子。”
    可是她依然如故,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去握住她的手,“陳圓,不準再睡了啊,孩子餓了,你得起來喂孩子才行。”
    還是如此。她的手軟軟的,我沒有從她的手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力量。我不禁歎息,我知道,她失血過多,現在應該僅僅是處於休克的狀態。隨即將她的手放了回去,我在祈禱:但願她需要的血液盡快能夠送到。
    有人在敲重症監護室的門,我即刻出去。是林易。“馮笑,我們回去了。你說得對,我們所有的人都在這裏也無用處。你施阿姨就留在這裏吧,她畢竟是小楠的媽媽。她心裏不放心。”   醫道官途:婦產科16
    我看了施燕妮一眼,“不用了,問題是沒用處。這樣吧,您回去休息幾個小時後再來。我要等上海的血到了再說。”
    “我問了,飛機已經到了我們省的機場,馬上就會送到了。”林易說。
    “太好了。”我頓時欣喜。現在,陳圓完全是靠輸液和藥物在維持著血壓及其它的生命體征,但是,如果一直得不到血液的補充的話依然會非常的危險。現在我最擔心的事情隻有一個,那就是長時間的休克可能會帶來的巨大危險。
    他們在我的勸說下離開了,我進入到監護室裏麵,靜靜地坐在陳圓的旁邊。現在,我沒有愧疚,因為我知道愧疚毫無用處。<最快更新請到   >我靜靜地看著她,同時在苦苦等候血液的到來。我的手機已經關掉,因為我不想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來打攪我。
    不到一個小時,血液運到了。我急忙吩咐護士給陳圓輸血。護士說:“不合血啊?”
    “從上海空運過來的,早就把這邊的樣本送過去了啊。你以為人家隨隨便便就送過來了啊?”我不滿地看了護士一眼,覺得她笨得可以。
    護士的臉頓時紅了,急忙去給陳圓輸血。我看著一滴滴鮮紅的血液滴進陳圓的血管裏麵,心裏充滿著希望。
    時間一秒一秒、一分一分地過去,我一會兒去摸她的脈搏,一會兒去看監護儀器上的那些顯示她各種生命體征的數據,心裏慢慢地放鬆,因為我看到了她的呼吸、脈搏以及血壓都在慢慢地恢複正常。謝天謝地,阿彌陀佛!我在心裏感謝上蒼。
    四十分鍾後第一袋血輸完了,我給她換上了第二袋,然後靜靜地等候。現在我不再緊張,因為所以儀器顯示出來的數據都基本接近正常了。這時候我才去想另外一件事情:我們的孩子長得像什麽樣子?兒子,他應該像陳圓。於是我想著他可能的模樣,頓時笑了起來,嘴裏嘀咕道:這小子,今後一定會是一個帥哥。我的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隨即去看著陳圓低聲地道:“圓圓,這下好了啊,你需要的血來了,你已經變得正常了,快點醒來吧,一會兒我去把我們的兒子抱過來你看看。你生的兒子哦,肯定很漂亮的是不是?”
    她依然沒有反應,於是我繼續地道:“我知道了,你很累了是不是?好吧,那你就再休息一會兒。不過你不能睡得太久啊,我們的兒子可是很餓了,你得喂他的奶呢。好吧,你再睡半小時,我也在這裏陪著你睡半小時好不好?”
    說實話,我真的很累了,在看到她的各種生命體征都恢複正常後我緊繃的神經頓時就鬆弛了下來,與此同時,倦意也在開始朝我席卷而來。我趴在她的床頭,沉睡了過去。在睡著之前我在心裏對自己說道:半小時,你隻能睡半小時。
    我相信自己在半小時後肯定會醒來的,因為我從來對自己的這種心理暗示都會很起作用。
    醒來後我看了看時間,剛剛半小時。人體的生物鍾就是如此神奇,人的心理暗示作用也是如此的強大。
    急忙去看陳圓,發現她竟然仍然處於沉睡狀態。我心裏一沉,輕聲地叫了她一聲:“圓圓,圓圓!”
    沒有反應。我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臉上的汗水開始滾滾而下——
    她缺血這麽久,腦組織很可能受到了損傷!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可就麻煩了,或許,很可能她會永遠不會醒來!
    想到秋主任剛剛睡下不久,再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八點過,急忙朝神經內科跑去。
    我直接去到了主任辦公室,“李主任,麻煩您一件事情。”我顧不得禮節,進去後就直接對神經內科的這位全國知名的專家說道。
    “小馮啊,別著急,慢慢說。”他很溫和地朝我笑著說。
    “李主任,我妻子。。。。。。”我即刻簡單地把陳圓的情況對他講了一遍,他一邊聽著一邊在皺眉頭,神情也慢慢變得慎重起來。
    “李主任,我懇求您,懇求您去看看好嗎?我現在很擔心她會因為腦缺血造成腦損傷的情況。您是神經內科的專家,我求求您了。”我心亂如麻,不住地、低聲地懇求道。
    他微微地點頭,“你說的那種情況很可能存在。走吧,我去看看。”
    我不住地道謝,心裏卻更加慌亂起來。因為他想到的和我一樣了,這就說明我擔心的事情很可能已經發生。
    李主任帶上了檢查用的工具:一隻小電筒,一個叩診錘。
    到了我們科室的重症監護室後李主任開始對陳圓進行仔細地檢查。先是檢查了她的雙眼,然後是她肘部及膝關節等處的神經反射情況。他檢查得很仔細,完成檢查花費了至少半小時的時間。
    “怎麽樣?”當他停下手來的時候我問道,心裏異常的惴惴不安。
    “你的判斷是正確的。”他搖頭歎息。
    我頓時如同墜入了冰窟窿裏麵去了一樣,全身開始顫抖起來,“李,李主任,那怎麽辦?”
    “你也知道,像這種腦損傷是不可逆的,恢複很困難,幾乎不大可能。”他歎息,“小馮,你要有思想準備。”
    “什麽思想準備?”我呆呆地問,因為我的腦子裏麵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
    “你妻子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很可能就這樣一直沉睡過去了。哎!怎麽會這樣?”他歎息。
    “不,不會的。”我喃喃地說。
    “或許。。。。。。”他忽然地說道,我急忙去看著他,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李主任,您快說。”
    “我們另外那家醫院有高壓氧,你可以讓你妻子去試試看。高壓氧是一種新型的治療方式,主要適用於腦水腫、腦複蘇等疾病的治療。其方法很簡單,就是將患者置身於高壓氧艙內進行加壓、吸氧,以達到治療疾病的目的的方法。不過設備昂貴,占用的地方也很大,所以我們醫院一直沒有開展起來。”他解釋說。
    “有效嗎?”我問道。
    他搖頭,“難說。不過要經過長期的治療,而且費用也比較高。從目前全國各大醫院治療的效果來看,雖然並不是十分理想,但還是有人在那種治療下恢複了健康。你看著辦吧,或許是一種機會。”
    他隨即歎息著離開了。我呆呆地站在那裏,竟然忘記了向他道謝。
    我是醫生,即使再衝動也不至於去做無謂的哀歎。李主任是專家,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而他的話完全有可能改變現在的這一切。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隨即給導師打了個電話。她這次竟然沒有嘮叨,“來吧,我把病房準備好。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呢?”
    一到那邊的醫院首先就去做了一次高壓氧治療。我知道,這樣的治療越早越好。可是,陳圓依然處於昏迷狀態。也許再做幾次就好了。我對自己說。
    高壓氧不能做得太過頻繁,因為那樣容易造成氧中毒。任何事情都有其缺點,就如同藥物一樣。俗話說,是藥三分毒。
    陳圓不再住在重症監護室裏麵,但監護儀器依然上著。導師親自給她檢查了一遍,親自給她破腹產手術後的傷口換了藥。她看著我歎息道:“馮笑,你放心吧,我會讓護士們好好看著她的。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搖頭,“我相信她馬上就會醒過來的。以前她也昏迷過,後來是我把她喚醒的。我想和她多說說話,或許明天她就醒過來了。”
    導師歎息著離開。
    我知道陳圓能夠醒過來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我認為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應該爭取。因為對病人來講,百分之一其實也就是百分之百,努力了,或許那一百個人裏麵能夠恢複的就是她,如果不爭取的話,那很可能就是百分之零。我是醫生,在這個問題上比任何人都清醒。
    病房裏麵安靜得可怕,我坐在陳圓的身旁,她的臉色已經變得紅潤,如同常人熟睡了一般。我看著她,久久地看著她,嘴巴動了幾次都沒有說出話來,因為我的內心充滿著愧意,還有後悔。但是現在卻不是我向她表達愧意的時候,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一絲一毫的刺激對她的病情都是不利的。
    “圓圓,別睡了。昨天晚上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我讓你隻睡半小時就醒來。你看我,我不是早已經醒來了嗎?你說話怎麽不算話呢?孩子在等著你去給他喂奶呢,你不知道,你這樣一直睡著,他可餓壞了,我沒辦法啊,隻好去買奶粉給他喂了。可你是知道的,牛奶哪裏有人奶好呢?牛奶的營養可比人奶差多了,而且容易燥火。我們的兒子吃了人奶很可能會便秘的,還可能生瘡。圓圓,快醒來吧,你可是當媽媽的,千萬不能讓我們的兒子受苦啊。。。。。。。”我就這樣一直在她旁邊嘮叨著。我知道,現在我或許說什麽都沒有用處了,或許隻有說起孩子的事情才可以讓她醒轉過來。
    在這種情況下喚醒她唯一的可能是要找到她最關心、最惦記的事情了。而我覺得,隻有孩子才是陳圓的那個敏感點。她曾經的那些話讓我完全這樣覺得。
    可是卻已然沒有任何的作用,她已然沉寂地睡著。我對著她說了很久很久的話,忽然感覺自己今天說的話比和她認識以來說的話的總和還多,頓時悔恨萬分,猛然地想起趙夢蕾來,想起趙夢蕾死後自己和陳圓在一起的那些點點滴滴的事情,心裏更加悔恨與痛苦,眼淚禁不住流下,再也無法克製自己,“嗚嗚!圓圓,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醒來了,我知道你是不想看見我,因為你恨我,討厭我了。圓圓,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你醒來吧,隻要你能夠醒來,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圓圓,真的。隻要你能夠醒來,我,你,還有我們的孩子一起搬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就我們三個人親親熱熱地過一輩子。可以嗎?圓圓,你可以不理我,也可以恨我,但是我們的孩子呢?他需要媽媽的啊?圓圓,我求求你,求求你趕快醒來吧。你別再這樣睡下去了,你這樣會把你自己的身體睡壞的、圓圓,你也還沒有看到我們的兒子吧?你快醒來啊,你快醒來,我馬上去抱他來。我們的孩子在醫院裏麵呢,他那麽小就住院了,聽說還在暖箱裏麵。圓圓,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他嗎?你快點醒來吧,我們一起去看我們的孩子好不好?嗚嗚!好不好啊?”
    我在向她傾述,而這種傾述的結果卻是悲傷。我的雙眼已經模糊,腦海裏麵想到的是她曾經受到的那些苦難,而腦海裏麵出現的那些畫麵卻讓我更加難受與悲傷。
    忽然聽到了哭聲,我霍然一驚,急忙揩拭了眼淚去看,頓時失望之極:陳圓依然在沉睡,她的臉上一片寧靜。這才感覺到哭聲是從自己身後傳來的。是施燕妮的聲音,是她哭泣的聲音。不,還有。。。。。。我去看,發現還有一個人,阿珠,她也在那裏淚眼滂沱。
    林易進來了,他在輕輕拍我的肩膀,“馮笑,你回去休息吧,你這樣不行的,讓小楠的媽媽在這裏陪她吧,或許她媽媽的話她會聽的。你說呢?”
    “馮笑,你別這樣,你的孩子還在醫院裏麵呢。你去看看孩子吧。”我聽到阿珠在對我說。
    “孩子。。。。。。”我喃喃地說,隨即去看了施燕妮一眼,發現她正握住了陳圓的手,她在低聲地哭泣,眼淚在一滴滴掉落。
    “對,馮笑,我們去看孩子吧。這裏有你施阿姨在。有些事情你不要著急,你是醫生呢,也許小楠需要時間,明天再做治療後就可能醒過來了。你要給她點事情,好不好?今天晚上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或許後天小楠都需要你陪呢。走吧,我先帶你去看孩子。”林易的手在我的肩膀上麵輕輕地拍著,低聲地對我說道。
    “明天。。。。。。”我說,心想很可能會想林易說的那樣。隨即站了起來。
    “馮笑哥哥,我也陪你去看孩子吧。”我聽到阿珠在說。我搖頭,然後直接走出了病房。
    在車上我和林易什麽話都沒有說。我不想說話,因為我的心裏隻有悲傷和悔恨。我相信林易知道我現在的心境,而且,我也相信他知道我這次去重慶是因為什麽。雖然他不是陳圓的親生父親,但是我依然覺得愧對於他。他越是不責怪於我我就越加感到慚愧。
    不過,當我們要到我們醫院的時候他卻終於說話了,“馮笑,你不要過於地責怪你自己。你想過沒有,即使你在江南,你在家,這樣的事情一樣可能會發生。我還是那句話,一個人一個命,逃不掉的。哎!”
    “我在的話,她不可能摔倒。”我說,喃喃地說。
    “她是去上廁所的時候摔倒的,因為她的高血壓。她忽然站起來的時候才摔倒的,幸好保姆發現得及時。你在家的時候這樣的事情也一樣可能會發生。不是嗎?”他說。
    我頓時默然。林易說得對,即使我在江南,在家,也不會陪著她上廁所,甚至還可能不在家裏麵。但是,這並不可以作為我原諒自己的理由。我想不到自己曾經對不起趙夢蕾,而現在又發生了對不起陳圓的事情來。這一切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我太不負責任。
    難道這就是報應麽?我在問我自己。
    我們醫院的兒科病房就在我們婦產科隔壁,在一般情況下除了兒科病房的醫生之外其他的人是不可以進入到新生兒的住院區域的,更何況我的孩子還是早產兒,因為外麵的人進去很容易造成孩子的感染。但我不一樣,兒科病房的醫生認識我,不過他們隻允許我一個人進去。
    孩子在一間相當於重症監護室那樣的病房裏麵,在暖箱裏。給孩子使用暖箱是為了給孩子創造一個溫度和濕度都適宜的環境,使孩子的體溫保持穩定,從而提高未成熟兒的成活率,有利於高危新生兒的成長發育。
    在進入病房前我穿上了白大衣,還消了毒。
    “馮主任,這就是你的孩子。”帶我進去的護士指著一個暖箱對我說。我的心情頓時激動了起來,緩緩地朝那個暖箱走了過去。我看見他了,但是,我的眼淚卻在這一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孩子太小了,他的頭還沒有我的拳頭大。他雙目緊閉,頭上隻有絨毛,臉上瘦得不成形,像剛剛出生的猴子似的難看。外麵婦產科經常有嬰兒出生,但是我以前看到的大多是正常的嬰兒,而我眼前的這個孩子看上去要比那些正常嬰兒小一半都不止。而且,孩子在暖箱裏麵沒有任何的反應。我仔細地看著他,沒有從他的臉上發現一絲一毫陳圓的影子,唯一覺得他是我的孩子的特征在他的鼻子上,孩子的鼻翼有些小,和我的一樣。
    不知道是怎麽的,我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個孩子,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他對陳圓帶來的傷害。但是,我忽然又對他有了一絲愧疚的感覺,因為我忽然想到自己在電話上對秋主任的那個回複。我想不到這個孩子的生命力竟然是如此的頑強,他竟然能夠存活下來。
    現在,我看著孩子,我的內心百感交集:他和他的媽媽都在沉睡,而我卻獨自清醒。就這樣,我就這樣一直癡癡地看著暖箱裏麵的孩子,猛然地,我的腦海裏麵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這個孩子能叫“媽媽”就好了,或許他的呼喊可以讓陳圓醒來。
    後來是護士的提醒才讓我清醒了過來。護士對我說:“孩子目前的情況不錯,不過可能得在暖箱裏麵很長的時間。”
    我點頭。我當然知道,暖箱的目的是為了讓孩子補足他提前從娘胎裏麵出來所需要的那些發育過程。早產兒往往可能出現各種各樣的情況,包括一些身體上的缺陷。但是我現在不可能去考慮那些問題。他能夠活下來就好。我在心裏說。
    林易把我送回了家。
    保姆給我做了一碗荷包蛋,我這才感覺到了饑餓。吃完了東西就即刻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我感覺自己不但疲倦而且全身酸痛難當,但是我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能入眠。眼睛剛剛閉上就開始做噩夢,噩夢中全部是趙夢蕾,還有陳圓變了形的臉。
    歎息著打開了燈,然後去拿出手機將它開機。
    裏麵有兩條短信,一條是莊晴的:陳圓沒事吧?我心裏很愧疚,開機後給我回個電話好嗎?還有一條是餘敏的:聽說你家裏出事情了,我很抱歉。公司的事情已經辦好了,我找的護士長。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麽,隻是希望你老婆早日康複,希望你們的孩子健康。
    我即刻刪除了餘敏的短信,因為她的短信讓我心裏更難受。正準備刪除莊晴的,但是我在猶豫了許久之後還是歎息著給她撥打了過去。
    “馮笑,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來了。陳圓究竟怎麽樣了?孩子呢?”電話裏麵傳來了她急促的聲音。
    “陳圓她,她昏迷不醒。孩子活下來了,但是情況很不好。莊晴,我不想說話了,就這樣吧。這都是報應。”我說,發現自己的眼淚又在開始流下。
    可是她卻繼續在說:“怎麽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現在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怎麽偏偏就陳圓出事情了?”
    “她是rh陰性血。因為失血過多但是又一時間找不到血源,所以才出現了腦缺血。莊晴,我真的不想說了,我覺得自己好累。。。。。。好後悔。”我說。
    “她媽媽不是在嗎?怎麽可能沒有血源呢?馮笑,你別忙掛電話。我覺得這件事情不大對勁。其實以前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馮笑,你想過沒有,難道你不覺得陳圓找到她的父母這件事情來得太忽然,不,可能我的意思沒有表達清楚,但是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的是吧?你想過沒有?哪裏有那麽遇巧的事情?你認識了林老板,然後恰恰林老板的老婆又是陳圓的媽媽。本來這件事情我以前就想對你講的,但是我不敢,因為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心存壞心,而且我也不希望陳圓失望。那時候我想,不管那個人是不是陳圓真正的媽媽,但是陳圓是很希望自己能夠找到自己的媽媽的,假的總比沒有的好。不敢今天聽你這樣講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了,我覺得這件事情好像不對。馮笑,林老板是江南首富,那位林廳長也是官場中的顯赫人物,我很擔心你這樣一位小醫生夾在中間會卷入到不該卷入的事情裏麵去。馮笑,我真的忽然害怕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她說得很快,而且意思混雜不清。但是我聽懂了。
    可是我現在的心裏很煩,而且覺得莊晴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事情。我不相信她的懷疑,因為在我記得施燕妮第一次看見陳圓時候的那種表現,還有今天她的那種悲傷。我相信一點:哭泣是可以偽裝出來的,但是那種發自骨子裏麵的悲傷是無法偽裝的。施燕妮的那種悲傷就如同一種氣場,當她發出那種悲傷的時候還曾經侵入到了我的骨髓裏麵。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
    可是,莊晴接下來問了我一個問題,而她的這個問題讓我忽然感到了一種不安。她問我:“你和陳圓曾經經過什麽方式證實了她就是陳圓的親生母親?”
    我掛斷了電話。因為我忽然發現莊晴的這個問題直擊了這件事情的要害。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應該懷疑這件事情。林易為什麽要這樣做?如果陳圓不是施燕妮的親生女兒的話,她假裝認下陳圓有什麽好處?林易要讓我幫忙替他搭上黃省長的橋完全可以用錢的啊?林易是聰明人,絕不會把簡單的事情搞得複雜化的,而且他這樣做遲早會冒被發現的危險的。那樣的話隻能是弄巧成拙,得不償失。這可不是林易的風格。
    可是,莊晴為什麽要提醒我這件事情?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我無法理解。
    忽然想到莊晴最近的變化來,我似乎又明白了。哎!馮笑啊,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幹嘛?我在心裏責怪自己。
    明天,但願明天陳圓真的能夠醒過來。我對自己說。其實我自己的內心知道,就連我自己對這件事情也沒有抱多大的信心。
    馮笑,你一定要有信心啊,上次她不就被你喚醒了嗎?我隨即又對自己說。
    嗯,她明天一定會醒過來的。於是我再次對自己說道。隨後,我忽然看見了她,陳圓,她正抱著孩子笑吟吟地在朝我走來。。。。。。
    “哥,你看我們的孩子,你看,他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她來到了我身旁,亮開了孩子的臉。我驚奇地發現孩子長得果然和我小時候照片上的樣子一模一樣,特別是他的鼻翼,簡直就是我的翻版。
    “真的。好像我。”我笑。
    “他應該長得像我才好。兒子像媽媽今後才會有福氣。”陳圓說。
    於是我去看孩子,又去看陳圓,“怎麽不像你?你看孩子的眼睛和眉毛,很像你。”
    “不像。哪裏像了?”她說。我驚訝地看見她的神情在慢慢地變化,而且忽然聽到她大叫了一聲:“這不是我們的孩子,他是個妖怪!”
    “別胡說。”我說,隨即駭然地看見陳圓用力地將孩子扔了出去,“馮笑,這不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被別人換了!”
    我大駭,“陳圓,你瘋了?!”
    “哥,這不是我們的孩子,這不是我們的孩子!”她猛然地發出了驚叫聲,“哥,我們的孩子在那裏,你看!”
    我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一片濃霧的邊緣,一個孩子正在朝我們招手。陳圓快速地朝那孩子跑去,我驚聲地大叫:“陳圓,快回來!”
    因為我忽然發現我們的前麵是萬丈深淵!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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