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章 混亂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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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寅時了。”
明秀殿內,惠安大長公主祁陽嗣端莊的跪坐於案幾之後,身姿筆直,一手掩在寬大的袖中,一手握著幾上的茶盅,神色寧靜,隻是眼中偶有疲累之色閃過。
貼身大宮女棠珠從殿外匆匆而來,在祁陽嗣身側停住,身子福了福,低低提醒了一聲。
祁陽嗣閉了閉眼,抬手示意棠珠起身,目不斜視的道:“外頭情形如何?”
棠珠麵上有不安之色,跪坐於地道:“周軍圍困四十日,城內糧食已然不足,奉將軍說,最多再有三日,就、就撐不下去了!”
祁陽嗣沒有棠珠預料中的那樣大驚之色,而是長長的舒了口氣,這一天終於來了麽?
“奉鬱他……怎麽說?”
“奉將軍說,要與元都共存亡!”棠珠一想到那個男子毅然決然的模樣,頓時悲從中來,言語間便有了哽咽之意。
“子岩、初平死了,到最後,也就隻有他笨拙的守著昔日的誓言麽……”祁陽嗣低聲呢喃,扶著案幾緩緩起身,卻是沒有站穩,晃了一下,待棠珠去扶,她自己卻俯身按在案幾上撐住了身體。
忽然一陣風吹來,虛掩的門窗被吹得哐啷一聲響,頓時門戶大開,冷風嗖的竄入,吹起了祁陽嗣的華裳。
深秋的蕭瑟讓人惆悵,枯黃的落葉似乎昭示了此時元都的末日,執掌權柄近二十年的惠安大長公主祁陽嗣覺得,有什麽東西變得冰冷了。
她辛苦支撐著這個腐朽的王朝。也不過是將它滅亡的日子延緩,卻也始終逃不過最終的命運。
當初的躊躇滿誌被現實磨去了棱角,她也從一個愛玩愛笑的少女走到了如今,紛爭不斷的朝堂讓她清理了大半,幼年的皇帝聰慧靈秀,在她的教導之下正要顯出明君模樣,一切的一切正要開始掙脫那些桎梏,然而卻……沒有時間了。
如果再給她十年,再有十年……
燭光被風吹得斜斜歪倒,再有一陣風吹來。三兩下便滅了。
“皇姑姑!”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身穿黑色繡金線五爪盤龍深衣的**歲小少年跑了進來,在案幾前一把抓住了祁陽嗣的寬袍。一雙機靈的眼眸中閃動著焦急之色。
祁陽嗣看著年幼的侄兒,不禁濕了眼眸,仰頭眯了眯眼,才繞過案幾蹲在皇帝麵前道:“鈺兒,姑姑在。”
說著。揉了揉皇帝那柔軟烏黑的頭發,方才忍下的淚水潸然而下。
將侄兒緊緊的摟進懷裏,祁陽嗣任憑淚水打濕了臉頰,哽咽道:“姑姑對不起你,不能交給你一個承平盛世,反而讓你承受亡國破家之名……”
“皇姑姑。”年幼的皇帝或許還不能完全明白目前的處境。但是也被自幼養大的姑姑那悲戚之情所感染,軟軟的童音中帶了一絲不安,他從祁陽嗣的懷中掙紮出來。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祁陽嗣,伸出小手擦了擦祁陽嗣臉上的淚痕。
“皇姑姑,朕聽說,周軍已經打到元都來了,是嗎?”
祁陽嗣心頭一驚。接著便看向後頭跟著的大宮女,眸中射出寒星:“誰跟皇帝胡言亂語的?!”
“皇姑姑。你告訴朕,這是不是真的?”
祁陽嗣看著小小的皇帝那明亮的眼睛,無法說出否定的話來,一時間竟然哽住了。
皇帝雖然年幼,可是聰慧如斯,一想到這裏,祁陽嗣便覺得心痛如絞,隻恨父兄無能,將偌大一個江山推入了深淵,即便她勞心勞力,可仍舊不能力挽狂瀾!皇帝如此年幼,再聰慧又有何用?
時不我與!
祁陽嗣咬牙點頭:“是,鈺兒告訴姑姑,你打算如何?”
亡國之君命運如何,早就有史為鑒,即便能活著,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富貴榮華半生夢,半點不由人。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是祖訓。”小皇帝仰起頭,白嫩的包子臉上滿是堅毅:“姑姑教過鈺兒,身為君王,要有君王的氣度,死則死矣,朕隻求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祖先。”
“好!好!”祁陽嗣連說了兩個好,總算小皇帝無愧於她的教導,有人君之器!
“殿下!”棠珠聽著這姑侄二人對答,心中突的一跳,不由得開口喚了一聲,“情勢雖險,但還有一線生機!您不能——”
祁陽嗣搖搖頭,彎腰將小皇帝抱起,走了出去。
皇宮中的觀星台是最高之處,從此處望遠,便可看清整個皇城,巍峨的的宮殿盡在眼中。
天色雖暗,可是四處搖曳的宮燈卻讓視線清晰了不少,清晨的風帶著幾分濕氣,祁陽嗣為皇帝係好披風,戴上兜帽,抱著上了觀星台。
“姑姑現在再教你一件事,你記著。”
“夏朝立國兩百七十餘年,人才輩出,最鼎盛時期,曾有四方來朝。然而自從你曾祖開始,皇帝不思進取,反而日漸驕奢淫逸,祁家天下,不是亡於周朝之手,而是敗在了自己的不肖子孫手裏!”
祁陽嗣這番話明著指摘祖父與父兄不是,已經是不孝之詞,棠珠站在身後屏住了呼吸,原本想要提醒主子注意言辭的話,就這麽憋了回去。
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候,還有誰會在乎這個?
小皇帝眨眨眼,看著這個一手養大自己的皇姑,雖然明白這番話似乎對祖宗有些不敬,但還是安靜的聽了下來。
“可是這不肖子孫中,不包括你。”祁陽嗣將侄兒放下,牽著他的手踏上了台階,指著眼前的那片宮殿道:“所以把君王死社稷忘掉吧,從此之後,忘記夏朝,平平安安的做一個富家翁,為我祁氏保留最後一絲血脈。”
祁陽嗣閉了閉眼,看向拚命搖頭的小皇帝,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複國是怎樣的重擔,豈能壓在一個孩子身上?他稚嫩的肩膀負擔不起,隻會被壓垮。
她的一生已經獻給了夏朝,已經夠了,她最疼愛的侄兒,要為自己活。
“棠珠,”祁陽嗣轉過身來,對著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大宮女鄭重一拜:“鈺兒交給你了,照顧好他。”
“殿下!還請殿下保重自己,他日未必不能卷土重來!”棠珠大驚失色,她聽出來了祁陽嗣的弦外之音,她是要小皇帝好好活下去,自己卻抱了死誌!
“你不必說了。”祁陽嗣抿唇,轉頭看著天空,風吹過臉頰,幾縷頭發悠悠飄起,“姬遠懷胸有淩雲誌,氣量不凡,必然不會害了鈺兒性命,可人心難測,即便沒有他,也會有別人,你記著本宮囑托,一定護鈺兒平安長大。”
“奴婢必不負公主所托!”棠珠哽咽跪地,正正經經磕了三個頭,再抬起時,眼圈已然紅了。
祁陽嗣微微一笑,拍了拍棠珠的肩膀,將身旁的小皇帝交到棠珠手裏,最後摸了摸侄兒的臉頰:“鈺兒,姑姑以後不能再教你了,要聽棠珠姑姑的話,知道嗎?”
小皇帝眼中淚珠打著轉兒,卻硬是沒有掉下來,他雖然年幼,卻是已經懂得了生離死別,祁陽嗣的話,明明就是訣別的口氣,他不舍,可是卻不願意違逆了姑姑,隻是僵著身子站在那裏,倔強的抬著頭。
“燭影!”
一身黑衣的男子如鬼魅一般出現,半跪在地。
“他們的安全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失望。”
黑衣男子抿著唇重重拜伏下去,英氣的五官少了一份精致俊美,但堅毅平實,讓人覺得可靠。
“走吧,現在就走!”
祁陽嗣突然轉身,忽如其來的一陣風吹起她的衣角,硬是將小侄兒那雙淚汪汪的眼睛拋在了身後,大步走了出去。
深秋的寒氣透骨而來。
皇宮之內一片靜寂,大軍圍城的消息已經傳到宮中,壓抑凝重的氣氛讓所有人都緊張不已,有膽大的宮人已經開始想法子出宮逃命。
祁陽嗣毫不手軟,將這些人悉數殺之,然而卻阻止不了人心的潰散。
得到小皇帝安然出京的消息,祁陽嗣終於釋然,往日總如鬆柏一般挺拔的身軀頹然下來:“逃吧,都逃吧……”祁陽嗣側頭道:“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大宮女棠珠照顧小皇帝逃亡,而大太監複生卻不願離去,甘願陪同主人赴死。
複生聞言,沉默的躬身行了一禮。
三日後,城破。
“公主!奉鬱將軍他……”複生那如同冰山一般的表情終於破功,眼中布滿沉痛之色。城破便意味著,人亡。
“可惜,我如今自身難保,卻是無法為他操心後事了。”祁陽嗣笑了笑,站在大殿中央,帶著大長公主的雍容尊貴氣度,就好似她將要迎來的不是破城的敵軍,而是往日的群臣一般。
“國祚將傾,終究還是要有人殉葬……”屹立了幾百年的王朝大殿中,最後還傳來了一聲悠悠的歎息。
“國祚將傾,終究還是要有人殉葬……”屹立了幾百年的王朝大殿中,最後還傳來了一聲悠悠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