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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不由看去，便發現了提著衣袍冒雨跑來的兩個人影。
    代璿忽然心一沉，莫非又發生什麽意外之事了？
    “殿下！殿下！”人未到聲先至，是趙德的聲音，“宮中有人來了！”
    趙長寧放開代璿，側身走向樓梯口，正好看見氣喘籲籲的趙德，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宮裝的女子。
    正巧此時那宮裝女子一抬頭，便叫趙長寧看清楚了她的麵容。
    名叫附子的女子，是崔貴妃身邊的心腹之一。
    “可是母妃有話吩咐？”趙長寧道。
    代璿看見來人便也走了過來，站在趙長寧身側，道：“是附子姑娘。”
    附子幹脆利落的給兩人行了一禮，便道：“娘娘有令，請太子和太子妃即刻進宮。”
    趙長寧便皺起了眉：“發生了何事？”
    他們不過從宮裏出來一個時辰，在那之前還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會發生什麽意外？
    附子卻是搖搖頭道：“兩位到了便知。”
    趙長寧和代璿不由得對視一眼。附子如此說，到底是不知道，還是不宜說出口？
    但不管如何，崔貴妃叫他們進宮，總不會耍著他們玩兒。
    一念及此，兩人便也顧不得悠閑的賞景吃月餅了，當下便匆匆的離開了牡丹園往宮中趕去。
    趕到的時候，花鈴正等在門口望眼欲穿，看見兩人到來便鬆了口氣似的迎上來。
    整個昭陽殿的氣氛有些肅殺，安靜的近乎壓抑。
    四周出了昭陽殿的宮人內侍，還有十步一崗的虎賁衛。
    “母妃怎麽了？”趙長寧還算沉得住氣，倒是代璿有些著急的道。
    花鈴往四周看了看，直到近處沒有旁人，才低聲道：“不是娘娘，是皇上。”
    代璿幾乎要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想問，怎麽又是皇上？
    果然年紀大了就毛病特別多嗎？這才多大會兒功夫，皇帝又怎麽了？
    不過再轉頭一想，也可以說是果然如此，不然又如何會有這些甲胄在身的虎賁衛在此？
    代璿默默的握住了趙長寧的手，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些擔心他會失態。
    而趙長寧則是麵無表情，腳下步子卻又不自覺的快了些許。
    說話的功夫，幾人已經進了正殿。站在門口的侍女慌忙請安，卻是驚動了裏間的人。
    趙長寧一腳跨進門，便看見崔貴妃從裏間走了出來，眉峰蹙起。滿眼愁緒。
    “你們來了。”崔貴妃看了兩人一眼，便轉頭往裏走道：“跟我進來罷。”
    代璿有些拿不定主意，按理說若是皇帝在裏頭，她進去作甚？可是崔貴妃卻似是叫她也進去的意思？
    就這麽一遲疑的功夫，趙長寧已經大步走了進去，而代璿則是落在了後頭。
    看這架勢。難道是皇帝舊疾複發了？
    正在代璿低頭思忖的時候，耳邊卻響起一個聲音道：“怎麽站在這兒？”
    代璿聞聲抬頭，卻是一個宮裝女子站在了身側，淡淡道：“不好奇他們說了什麽嗎？”
    女子年紀大約有四十來歲。卻依舊風姿綽約，眉目如畫，身上有著淡淡的牡丹香氣，代璿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此人是誰。
    淑妃，誠王的生母。
    “淑妃娘娘。”代璿跟淑妃點了點頭，才道：“該我知道的，太子回頭會說的。”
    換句話說。若是有不該她知道的。她要是進去豈非是自找沒趣。若說好奇心，自然是有的，不過卻要分情況。
    淑妃輕輕歎了口氣：“你倒是沉得住氣。”
    代璿淡淡笑了一下。便不再說話，此時言多必失的道理，代璿還是懂得。
    何況她同淑妃真心不熟，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雖然之前，淑妃算是崔貴妃一掛的，跟皇後不大對付，可也不代表她沒有旁的心思不是。
    不過雖然代璿不說話，淑妃卻好似有心與她多說兩句似的，又開口道：“皇上方才暈了過去。”
    代璿猛然抬頭看過去。居然還真叫她猜中，皇上定是身體又不好了！
    但是之前家宴時候，皇上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啊，心情也不錯來著，這才一會兒功夫怎麽就——
    淑妃好似聽見了代璿心中的疑問似的，淡淡道：“皇上方才去見醇王了。”
    代璿先是訝然，雖然便又了然。她是沒想到皇帝居然還惦記著這個不孝的兒子，不過很顯然，皇帝應該是被醇王給氣暈了的。
    該說什麽好呢？皇帝自找沒趣，還是醇王膽子太大？
    不過看淑妃這淡定的樣兒，想來皇帝雖然身體不好了，但也沒到快一命嗚呼的地步。
    所以代璿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隻道：“淑妃娘娘，醇王已經是庶人了。”
    “哦，本宮忘記了。”淑妃淡淡道。
    正說著，便見那屏風後頭出來一個人影，卻是崔貴妃，看見代璿和淑妃站在一起，麵色微變，隨即又笑了笑。
    “太子妃來了，要不同我去看看旭兒和晨兒？”眼神在兩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兒。
    代璿欣然答應。雖然淑妃告訴了她一些內幕，但代璿卻是不想同淑妃站在一起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淑妃別有目的。
    兩人一起到了偏殿暖閣，裏間裏趙旭和趙晨此刻睡的正香，肥嘟嘟的小臉上還帶著笑意。
    “淑妃同你說了什麽？”崔貴妃站在窗前看著天外的雨絲輕聲道。
    雖然夜幕已經落下，但昭陽殿此時卻是燈火通明，不過因著下雨的緣故，廊下的燈籠不免被風吹的四處搖晃。
    屋中也點著燈，崔貴妃半截身子站在了陰影裏，竟給人一種陰暗之感。
    代璿眨了眨眼睛，才道：“說方才皇上去見庶人趙允醇，而且暈了過去。”
    崔貴妃點點頭：“她倒是沒有亂說，皇上確實是被趙允醇氣暈的。此番若是——你先不要出宮。”
    代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崔貴妃沒有說出的話到底是什麽？
    而崔貴妃卻沒有滿足代璿的好奇，隻道：“你隻要看好旭兒和晨兒，輕易莫要出昭陽殿。”
    崔貴妃說完就走了出去，而且顯然沒有叫著代璿一起的意思。
    代璿被崔貴妃弄得有些緊張，聽這意思好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但是到了如今這地步，還會有誰作怪？
    安王死了，醇王廢了，慧王根本不成氣候，下麵的幾個皇子年紀輕，並沒什麽勢力。
    但既然崔貴妃如此說了，代璿便也記下了，索性此刻無事，便又回了裏屋，靠在床頭看著兩個熟睡的孩子，竟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正迷迷糊糊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什麽動靜，一睜眼，卻是趙長寧在身邊，手上還拿著毛毯，正要給代璿蓋上。
    “我弄醒你了？”趙長寧歉意的笑笑道：“既然醒了，就莫要蜷縮在此了，不妨到隔壁去睡。”
    因為看著兩個小家夥的緣故，代璿是靠在床頭坐著的，大約是睡著後覺得冷，才下意識的蜷縮起來。
    代璿還有些愣神，卻見趙長寧直接拿毛毯把代璿一裹，就如同抱小孩子一般抱了起來，放到了隔壁的大床上。
    這是趙長寧在此的舊居，便是他成年後出宮，此地也依舊保留完好。代璿在婚前曾經在此住過一段時間，對此並不陌生。
    索性沒有外人看見，代璿也沒說什麽，反而軟綿綿的任憑擺布的樣子，乖巧的叫人忍不住想捏。
    而趙長寧便也伸手捏了，代璿的皮膚很好，白皙細膩光滑，像是煮熟的雞蛋。
    “你何時回來的？”代璿抬眼看趙長寧。不過因為臉蛋被捏住，說話也軟綿綿的，還有些咬字不準。
    趙長寧頓覺心中的鬱氣散去不少，便也脫了靴子和外衣，同代璿並肩靠在了床上，道：“剛剛才回來。”
    他的聲音帶著些疲憊，代璿知道他素來精力旺盛，單憑熬夜並不會如此，顯然是心累了，便握住他的手道：“父皇可還好？”
    “嗬，算不得不好，亦算不得好。”趙長寧淡淡道。隻是那一聲歎氣裏頭，似乎還有些嘲諷意味。
    男人蹙起的眉峰形成了一個川字，代璿撇頭看見，便伸出手按住了趙長寧的眉心，略帶冰涼的觸感輕柔的舒展開。
    許久，趙長寧才又開口道：“父皇是被氣到了，雖然看起來無甚大礙，但是他的身體底子已經空了，偏偏還不能安生些。”
    皇帝的身體，說白了就是已經到了沒法治的地步了，他要是好好的，便能多活一陣，要是再折騰兩回，太醫們也隻能搖頭。
    趙長寧如今地位穩固，也不急著上位，還是希望皇帝能多活幾天的，眼見他這般，心裏的鬱悶不是一兩點。
    不過他沒法子勸阻皇帝，還沒法子折騰醇王麽？遷怒什麽的，他也會。
    代璿默默歎了口氣，心裏卻是有些理解皇帝，他是至高的帝王，也是一個父親，他廢黜了自己的兒子，心裏卻免不了有愧疚。
    不過理解不等於讚同，對於一個背叛自己的兒子，皇帝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隻是這話她也不能跟趙長寧說，於是隻能幽幽的歎了口氣道：“那你便多勸著些罷，父皇他……畢竟是年紀大了。”
    皇帝，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