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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大聽見豆花娘的話眉頭緊鎖，既然連聘禮銀子是多少都談論到了，豆花的事似乎沒有回旋的餘地。
    “白嬸，銀子是人賺來的。十兩銀子是不少，可花不了半輩子。豆花打五六歲開始就幫你做豆腐，做飯、洗衣裳的活計更是全都攬下來。她嫁到鎮上王老爺家裏，估計再也無法幫扯家裏，這麽算來，十兩銀子值嗎？”孟朵試圖勸服豆花娘，“村裏身強力壯的小夥子不少，挑個老實本分人品好的不難。豆花嫁的近還能照看家裏的兄弟，嫁了閨女等於多了半個兒子，這遠遠比十兩銀子要值錢多了。”
    豆花娘聽了這番話眼神一閃，隨即想到王婆子說得話，“呸”了一下罵道：“你一個小蹄子明白什麽？我們豆花是大富大貴的命，能嫁給山村野夫？隻要豆花過了門生下兒子，就能跟大夫人平起平坐。到時候我們二寶還愁沒人幫扯，沒有前途？你自個是個寡婦命，巴不得我們家豆花跟你一樣遭罪！明個兒王老爺就打發人過來下聘，我們豆花馬上就要吃香的喝辣的。”
    說到底還是為了兒子，在她心裏，豆花這個閨女就是賠錢貨。如今能換十兩銀子，以後還能拉扯兒子一把，她自然是非常樂意，哪裏還能想到王老爺的年紀，大夫人不容人的脾氣。她滿腦子都是豆花母憑子貴，她們家跟著雞犬升天的美事。至於豆花萬一不能生或是生不出兒子的下場，她壓根就沒想過。
    孟大聽見她罵孟朵的話臉上多了幾分怒氣，“我家弟妹說的話全都是為了你們家好，你為何說話傷人？”
    “我說得都是實話！我們家日子難過的時候沒見誰好心，如今馬上要過好日子了卻都接二連三的蹦了出來。話的好聽，什麽為了我們家豆花好，其實不過是眼紅，巴不得攪黃了美事！”豆花娘眼珠子一翻白，滿臉的橫肉透著不講理的架勢，“誰跟你們家沾上邊就倒黴，我們豆花的好事若是黃了我饒不了你們。”
    “你是瘋狗不成，逮住誰就跟誰過不去！人家看得起咱們閨女過來提親，你不願意就算了，犯不著又打又罵的。旁人勸幾句，你還越發的耍橫。”豆花爹是有名的老實人，誰踹一腳都不言語一聲。眼下見到自個婆娘行事太過分，忍不住追過來說了兩句。
    豆花娘在家裏一向驕橫慣了，如今看見男人當著街坊鄰居的麵數落自個，自然是不服氣。
    “好你個蔫吧貨，成日裏就跟我有能耐！”她瞪圓了眼睛大聲罵著，“我沒豆花好命，被有錢人家的老爺瞧上，馬上就要穿金戴銀呼奴喚婢的過日子。自從嫁給你，哪天不是起三更爬半夜的幹活。生下豆花的時候，你那死了的老娘一直不給我好顏色瞧，見天攆雞罵狗，怪我生不出兒子。可憐我連月子都沒好好做，落了一身的毛病……”
    這豆花娘從自己嫁過來開始訴苦，一口氣說了快半柱香的時間愣是沒停。
    孟朵看著豆花爹幹癟皺成一團的臉心裏有些同情，她聽了這麽一陣就覺得頭疼，難為他聽了半輩子。
    “我不過是說了你一句，一個手指頭都不曾碰你……”在窩囊的男人在眾人麵前也想要點臉麵，豆花爹壯著膽子喊了一嗓子。
    可還不等他說完，就見豆花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幹嚎著捶地罵著，“你個天殺的，還想要打我了！今個兒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死給你看，反正這日子也不是人過的。你要是個爺們別跟我能耐，有本事去找黑六。上次他吃豆腐還沒給錢，你嚇得連要都不敢去要，最後還得老娘出麵。老娘們帶個把也比你中用，你還敢喊打喊殺的……”
    眾人聽了哄笑起來，還有人子啊一旁添油加醋的奚落調笑。豆花爹滿臉通紅，看著自家婆娘的大嘴巴一張一合頭摳著疼起來。
    他小時候被繼母打罵，娶了媳婦又受媳婦的氣，半輩子過去了愣是沒硬氣過一次。可他不是沒有半點脾氣的木偶，眼下被眾人調笑，所有的怒火全都湧上來。
    “啪！”所有的動靜在他打出一巴掌之後都停止了，看著眾人驚訝的眼神，還有自個婆娘瞪圓的眼睛，他覺得頭暈乎乎的。
    豆花爹攢了半輩子的勇氣都隨著這一巴掌拍了出來，立即像憋了氣的皮球，不敢再跟婆娘對峙，一扭身竟跑了。
    片刻，豆花娘才反應過來，四蹄亂蹬的嚎啕大哭，鼻涕眼淚弄得滿臉都是。
    孟大見到她如此醜態搖搖頭，喊上孟朵回了院子把院門關緊。
    肖強早就一溜煙的跑了，有人上前勸慰著，把豆花娘攙扶起來走了，眾人見好戲散場也都各自走開。
    聽說豆花娘回去便“病”了，把個豆花爹使喚的團團轉，蔫吧人愣是被逼出幾句好聽服軟的話來。因為王家明個兒要來下聘，豆花娘也顧不得裝病拿捏人，隻等著把豆花嫁出去之後再跟他算賬。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瞧見王婆帶著個穿著打扮華麗的婆子進村。村裏的孩子沒怎麽見過生人，都跟在屁股後麵打轉，還有閑著無事的媳婦兒、婆子遠遠的探頭探腦。
    孟朵心裏惦記豆花，遠遠的墜著跟到豆花家門口。隻見那婆子就站在院子裏，通身的綾羅，耳朵上掛著金墜子，頭上別著拇指寬的銀扁方，手腕上套著明晃晃的銀鐲子。豆花娘滿臉討好的笑著往屋裏讓客人，那婆子覷了一眼並未挪動腳窩。
    “你那破屋子怎麽好讓貴人進去。今個兒陽光正好，搬把椅子出來。”王婆見狀趕緊吩咐著。
    豆花娘聞言趕忙進去，把家裏最好的椅子搬了出來，又在上麵加了個厚墊子。
    “我們農村人眼皮子淺，不知道貴人怎麽稱呼？”她討好的問著。
    那婆子看看椅子，又懷裏掏出一方錦帕鋪在上麵，這才穩穩當當坐了下去。
    “這位是王夫人的陪房王嫂子，可是王夫人跟前最信得過，最妥帖之人。今個兒能到你們家來，可是貴人踏賤地，是你們家的福氣！”王婆子也在旁邊陪著小心，邊說邊覷著那婆子的臉色。
    孟朵活了兩世，見得最有錢的人家也不過是村長家。村長媳婦兒的首飾不少，可平日裏舍不得戴，逢年過節才戴一兩樣顯擺一下。眼下瞧瞧人家王老爺家裏的奴才，穿著打扮竟然比村長媳婦還要體麵。再瞧瞧人家這氣勢，更是甩了村長媳婦兒十裏地。
    仆人都如此，主子又該如何？難怪豆花娘上趕著把閨女送進去做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