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郭鵬的心情放鬆了許多，他也想開了，如果對方逼得太急，大不了他把收受的禮物還給對方，終止跟方圓科技公司的合作就是了。
    聽到這一結果，兩位客人卻不淡定了，尤其是杜總，也許不太善於處理這種事情，從其麵部表情就可以看出他有多著急。
    對方的張總看上去顯得稍微沉穩一些，他意味深長地問：“郭主任，剛才你說的是你們廠領導的意見，我們想知道的是，你本人對技術轉讓這件事持什麽態度？”
    “我？我隻是技術中心主任，一個中層幹部，沒有決定權，我的態度有什麽用呀？”
    郭鵬已經私下跟方圓科技公司達成了合作意向，對方其實知道他的態度，老張隻是想再次確認，“別管有沒有用，我們就想知道你的態度。”
    對方明知故問，郭鵬不知道老張葫蘆裏究竟裝的什麽藥，隻好重申自己的想法，“既然已經跟方圓科技公司達成了合作意向，當然希望促成紅星製藥廠對你們公司的技術轉讓，我的態度沒有改變。”
    “隻要你堅持自己的想法，事情就好辦了。來，喝酒，郭主任，我敬你。”老張主動端起酒杯，跟郭鵬的杯子相碰。
    郭鵬不明就裏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堅持自己的想法沒問題，關鍵是說服不了我們的廠長方翰民，他把門關上了，已經不跟我討論技術轉讓的問題，你說我能怎麽辦？”
    老杜跟老張心有靈犀，他也端起杯子跟郭鵬碰杯，“隻要你沒改變想法，不妨聽聽張總的建議。”
    放下杯子，郭鵬以期待的目光看著老張，“張總，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老張也不掩飾，直截了當地說：“郭主任，根據你跟我們達成的第一個合作意向，反正你也要幫助方圓科技公司籌建技術開發實驗室，既然你們廠領導不同意公開向我們轉讓仿製藥生產技術，你可以另想辦法呀，比如你可以私下把這項技術轉讓給方圓科技公司，轉讓費我們照給不誤，你覺得怎麽樣？”
    郭鵬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老張，“你讓我背著單位，私自把這項技術轉讓給你們？”
    “要不怎麽辦？你們的廠領導不同意公開轉讓，那就隻能私下交易。作為技術中心主任，你應該掌握這款仿製藥的全部技術資料吧？”
    “我手頭的技術資料當然很全麵，可是，背著單位跟你們私下交易，相當於盜竊公家財物，那是違法行為呀！”
    “郭主任，你真是天真得可愛，這種事還能大張旗鼓讓外人知道嗎？咱們雙方心照不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麽能讓你們單位知道呢？我覺得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
    郭鵬還是猶豫不決，“就算前期可以封鎖消息，你們利用從我手頭購買的技術，最終是要進行產品生產的，一旦你們的仿製藥麵世，那就瞞不住我們單位了，到時候我怎麽向單位解釋？”
    “哈哈哈！”見郭鵬有點動心，老張十分輕鬆地說：“郭主任，你整天沉浸在實驗室裏埋頭搞科研，養成了謹小慎微的習慣，其實，有些事情並沒有那麽可怕，你擔心的問題可以有多種處理辦法，畢竟你們單位沒有你私自出售技術的證據，即使知道我們的同款仿製藥上市了，你一口咬定跟自己無關，隻要沒有證據，他們拿你就沒有辦法；實在不行，大不了你就辭職，跳槽到我們公司，那不正是你跟我們達成的第三個意向協議嗎？”
    老張這番話，讓郭鵬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他沉默良久，然後若有所思地說：“私下轉讓仿製藥技術，不是不可以考慮，關鍵是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怎麽付諸實施呢？把全套技術資料給你們以後，如果我不到方圓科技公司現場指導，你們能否把技術吃透？能否消化得了？其中有幾項至關重要的技術細節，我也是後來才搞清楚的。”
    老杜接了過去，“我跟公司班子裏的另外兩位副總都是搞技術出身，一般的工藝技術我們都能領會，通過閱讀原公司的專利文獻，我們已經研究過這款仿製藥的合成工藝，對大致的工藝技術已經有所了解，但你說的幾處技術細節，應該是工藝中的技術關鍵，需要你去現場指導，其他問題在電話裏溝通就可以了。”
    “也就是說，不需要我經常去你們那裏？”
    “平時不需要，關鍵時候去指導。”
    郭鵬認為，一旦把技術資料給了方園科技公司，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就沒那麽重要了，冒著巨大風險，他得考慮如何實現自身價值，“兩位老總，不知你們是否考慮過技術轉讓費？”
    “既然對這項技術感興趣，我們當然考慮過這方麵問題，不瞞你說，為了應對不同情況，我們既考慮過單位對單位的轉讓費，也考慮過跟你私下交易的費用。”對方顯然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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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有點出乎郭鵬的預料，“兩種情況下，轉讓費還能不一樣嗎？”
    “公對公的交易，合同或協議中會把甲乙雙方的權利義務寫得清清楚楚，乙方將會向甲方提供多項服務，包括乙方派遣相關人員，對甲方進行長期技術指導，乙方收到款項後，還要向甲方開具稅務機關認可的發票，等等。如果跟你私下交易，你隻需關鍵時候去現場指導，次數不多，時間也不會太長，而且你收到款項後，又不能給我們開發票，需要我們的財務部門想辦法平賬，既然你無法履行這些義務，轉讓費當然不一樣啦。”
    郭鵬認可老張的解釋，他好奇地問：“兩位領導能否透露一下，公對公和私下交易，轉讓費分別是多少？”
    對方兩位老總相互交換眼神，老張心領神會，“既然我們專程過來跟你商討這件事，當然要跟你談價格，如果跟紅星製藥廠交易，轉讓費是一百萬元，跟你私下交易，轉讓費是六十萬。”
    郭鵬記得方翰民當時就說過，對方出的轉讓費最多也就一二百萬元，沒想到老張給出的價格隻是方翰民預測的下限，而且私下交易才六十萬元，這跟他的預想有差距，“兩位領導，轉讓費還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郭主任，這種交易又不是農貿市場選購農副產品，我們經過綜合分析，多方衡量，給出的價格對雙方都是合理的，你就不要再商量了。”
    雖然老張給出的一口價讓郭鵬心有不甘，但六十萬元對他來說也是個天文數字，這麽大一筆錢對他的誘惑是巨大的，為了不讓對方看出他的心思，郭鵬不置可否，他端起麵前的茶杯，一口接一口地喝著。
    “怎麽，郭主任覺得價格不合適嗎？眼光要放長遠一點，這隻是你跟方園科技公司的首次合作，來日方長嘛，今後還有很多合作機會。”老杜似乎有點沉不住氣了。
    郭鵬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說：“我們費了那麽多精力開發的仿製藥生產技術，在你們這裏才值幾十萬塊錢，說實話，你們給的技術轉讓費確實太低。”
    “這不是跟你私下交易的價格嘛，前麵已經說過，如果跟紅星製藥廠進行公對公交易，轉讓費是一百萬元。”老張解釋道。
    “協議中規定了那麽多服務條款，還要派技術人員去你們那裏長期指導，公對公就算一百萬轉讓費也太少了！”
    “好啦，又不是你們單位轉讓技術，現在我們跟你私下交易，就不要把話題往那方麵扯了。郭主任，咱們言歸正傳吧，我們想知道你的態度。”
    郭鵬裝出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要不是看在兩位領導的麵子上，我不會答應六十萬這個價格，但是，上次在學術交流會上，我跟你們一見如故，說明咱們有緣分，就衝兩位領導的麵子，我決定跟你們合作。”
    趁郭鵬不注意，老張跟老杜再次交換眼神，從兩人的會心一笑可以看出，他們的目的達到了，兩位領導同時舉杯，“郭主任，為你的決定幹杯！”
    放下杯子後，郭鵬問道：“雖然是私下交易，要不要為付款方式簽個什麽協議呢？”
    “當然要簽協議，不僅付款方式，協議裏麵把雙方的權利義務都要寫清楚。”
    郭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前麵談到隻有涉及技術關鍵才需要我去現場指導，一般問題在電話裏溝通，如果你們在工作時間給我打電話，辦公室人來人往，當著單位同事，很多話不好講，我覺得需要溝通時最好下班後往家裏打電話，可我家裏還沒有電話呢。”
    老張毫不猶豫地說：“這個好辦，你馬上向當地電信部門提出申請，在你家安裝一部住宅電話，你把發票給我們，包括安裝費和以後每個月的通話費，我們都可以給你報銷。”......
    按照雙方約定，第二天下班後，郭鵬再次來到兩位客人入住的賓館，見麵後，老張把一份擬好並打印出來的協議遞給郭鵬，“郭主任，你先看看這份協議，如果沒有異議，就可以簽字了。”
    郭鵬接過協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內容都是頭天晚上雙方商量妥當的，他基本上沒有異議，“現在就簽嗎？”
    “隨便，也可以吃完飯再簽。”由於事情辦得比較順利，老杜的表情輕鬆多了。
    老張對這種事情似乎更有經驗，“還是現在簽了吧，昨天晚上隻顧談事情，沒喝多少酒，現在事情定下來了，為了慶祝雙方首次合作成功，今天晚上一定要陪郭主任多喝兩杯，到時候喝得醉眼朦朧，怕是沒法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