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寒料峭終還暖 第四十一章 與君謀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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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看起來晃晃悠悠的老頭居然這麽厲害,村民們隻知道這是高不可攀的大老爺,卻不知道這位也是個手下喝了不少血的狠人。
    丁三全要帶走丁奉,隻說是要收為徒弟,還能治他的腦疾。
    丁三全一拳來到丁奉麵門,丁奉頓時一改呆傻的樣子,眼中凶光大現,喉間爆發出一陣低沉的嘶吼,合身就向丁三全撲來,像極了被他打死的那隻花豹。
    丁奉抱著的虎娃也聽得入迷了,特別是聽到丁奉搏殺花豹的時候,小拳頭攥的死死的,揮舞兩下恨不得也給那花豹來兩拳。
    鄉裏鄉親都在悄聲的議論憨傻兒是不是真的被豹子精附身了。
    卻說丁三全見到丁奉撲了上來,這一撲,撲的迅猛,撲的凶狠,也像作者撲街撲的這麽幹脆...)臉上卻笑了起來,笑得皺紋都綻放開來。
    趙英圻聽著丁奉講的故事那是聽得津津有味,旁邊趙彤給剝著瓜子花生,自己不時的夾兩筷子小菜,配上羊雜湯和小酒,讓趙英圻很是愜意。
    趙彤在一邊靠著自家先生,也不抬頭,隻是悶聲剝著花生瓜子,碟子裏的花生瓜子仁已經堆滿溢了出來,還是在剝著,看來心裏也是堵得慌。
    虎娃此時也乖乖的坐在丁奉旁邊,懂事的給丁奉滿上一杯酒,捧給自己的新師父:“師父,喝,爹爹說喝酒能抗事兒。”這也是個苦命的娃。
    丁奉接過酒杯,卻沒有喝下去,隻是繼續往下講...
    丁奉在丁三全手中調理了三五年,智力慢慢恢複,武藝也是精進,已經到了三甲的巔峰,進入二甲隻差一層窗戶紙。
    不滿二十歲的二甲高手,在越國也是出了名的奇才,而且還是三朝老將丁三全的親傳關門弟子,丁奉一時之間也成了越國炙手可熱的軍中小將。
    自覺日子不錯的丁奉回老家將自己父母接到了越國國都陵州府,日子真是越過越有滋味,頗有苦盡甘來的意味。
    可這世上事,偏偏福禍相依,誰也說不清道不明。
    丁三全是越國堅定的擁皇黨,當時的越國皇帝是丁三全看著長大的,也是丁三全一手扶上位的,隻有十九歲。
    越國少帝有一個皇叔,是先帝的族弟,一直以來擁兵自重,盤踞越國南部緊鄰鄭國與西南泠地諸國。
    前年,丁奉二十七歲,丁三全已經九十歲高齡,就算是頭甲高手,也難免壽數有限,正好大限已至,老死在自家府中,全國上下都悲痛不已,皇帝也失去了最大的一個支柱。
    丁三全老將軍才死不到倆月,隻有三十一歲的皇帝便也暴斃,太醫隻說是得了急症,宮禁封鎖,無人能夠進出,直至皇帝的那個皇叔和族弟入陵州,穩定朝綱。
    說起來這皇叔與這皇帝之死沒有關係那是別人萬萬不相信的,所以皇叔直接開啟宮禁,開始對朝中進行清洗,前麵有提過,皇叔登基之後已經殺了三十二個五品以上文武官員,兩個四品主官被滅門,牽連的家眷部眾門生達上千人。
    而事實上在丁奉口中,皇叔尚未登基之前就已經開始一定程度的清洗了,也正是這種清洗,使得朝中人對於皇叔的登基敢怒而不敢言。
    越國國力也算雄厚,頭甲高手有七個,丁三全死後就隻有六個了,不知道皇叔給了他們什麽好處,六個頭甲高手中竟有四個是支持皇叔登基的。
    丁奉作為丁三全的親傳弟子,在軍中也有一定地位和名望,形勢比人強之下隻好聯合另外兩名頭甲高手與皇叔談條件,要求就是保證皇帝留下的一個皇子和一個公主的安全。
    皇叔自然是滿口答應,就這樣,越國皇叔高軍得償所願登臨大寶。
    本來這高軍能在千裏之外遙控宮禁,以莫名的方式弄死皇帝,想來應該是一個頗有手段的人,卻不想是個殘暴無道之君,連帶著他兒子高庭也一路貨色。
    丁奉在過去一年裏無比的想要躋身頭甲,以保護自己、皇子公主還有自己的父母,所以才會貪功冒進,功行逆施,傷了經脈。
    正是前段時間,趙英圻收到越國皇帝與皇子在清洗朝中大臣消息的那次,丁奉也在清洗之列,丁奉因為練武生機外泄,導致容貌變得特別老,僥幸逃過一劫,但是丁奉父母連帶妻兒,全府上下整整六十口人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丁奉說道這裏,眼裏豆大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摔在酒中,被丁奉一口喝下。
    趙英圻在一邊聽著,心裏也好大不是個味。不過在共情與悲傷之餘,趙英圻不禁想到了一些問題。
    “那照你這麽說,豈不是越國此時正處在水深火熱民不聊生之中嗎?”趙英圻看著丁奉問了一句。
    “民不聊生倒還不至於,越國國土一半是高原山地,一半是平原,一年下來基本上可以說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但是水深火熱是絕對有的。”丁奉接過虎娃遞給他的帕子擦了擦眼淚,撫著虎娃的腦袋繼續說:“而且旁人總說南方最強的國家是東吳,其實應該是西南越國,因為吳國水軍雖然很強,但是瀾江卻是從越國境內發源,途徑國都陵州然後從吳國入海,吳國的水軍逆流而上對越國的威脅其實很小的。”
    “越國偽帝高軍父子害的丁兄家破人亡,走火入魔,丁兄一定十分恨他們,十分想要報仇吧。”趙英圻也將自己杯中酒喝盡,看著丁奉的三角眼沉聲問道。
    “趙老弟有何話就直說吧,在下雖然隻是一介武夫,卻也知道趙老弟在春內道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周旋與周朔兩國之間的,不然我也不會隨趙姑娘來見趙老弟。”丁奉也收拾好心情,同時也十分想從趙英圻口中聽到一些想聽到的東西。
    “既如此,小弟就和丁兄好好合計一下老兄的複仇大計。”趙英圻拿起趙彤又給滿上的酒杯,舉著遞到丁奉麵前。
    丁奉眼睛轉動,略微思索,衡量一番之後也拿起了酒杯和趙英圻碰了一下,一口喝幹。
    可惜丁奉也是剛學會喝酒,很快就被嗆的臉紅脖子粗。
    這真是:
    憨兒非憨因病起,
    傻人夠傻有福氣。
    凶獸呼嘯山林裏,
    官軍保民刀兵舉。
    搏虎殺豹老將至,
    皇叔篡位舉反旗。
    先生欲成宏圖業,
    把酒言說複仇事。
    丁奉爹抱著哭得一抽一抽的丁奉娘,對著丁奉說:“去吧,去吧,跟著你師父,好好的活,要把你師父當成親爹,不,比親爹還親的侍奉。”
    丁奉到底還是跟著丁三全走了,走的一步三回頭,走的比出閣的小媳婦還磨蹭。
    “去吧,去吧。好好地活,好好的侍奉師父。”丁奉爹說來道去就這麽幾句,直到丁奉走出視線還一直在山神廟前重複著這兩句,回了家也是不斷的重複,重複了一天。
    被打了一掌的丁奉似乎恍惚之間清醒了那麽一瞬,拋下在前麵等著的丁三全,隻是往後一直奔到村民前互相扶持著目送憨傻兒的父母身前。
    “咚”的一聲就跪了下來,嘭嘭嘭的磕了三個響頭,身也沒起,朝著養他護他十五年的村民們和地主老爺也磕了一個響頭。
    自從得了大病之後對父母終於第一次說了一句正常話:“爹,娘,傻兒走了。”
    這一下可是破了老兩口的防,撲到丁奉身上就是嚎啕大哭,丁奉娘對著丁三全道:“大老爺,我家傻兒不走了行不行?我家傻兒十五年從未離開我老倆一天,不走了行不行,我們老倆養他一輩子,這病不治也罷,不治也罷呀!”哭的撕心裂肺動容山林。
    丁三全也不言語,隻是看著丁奉爹,丁奉爹也是老淚橫流,抱著丁奉的手顫顫抖抖的放開丁奉,就把丁奉往丁三全這推,一邊推一邊拉著丁奉娘,對丁三全哽咽道:“丁大老爺,我這兒因病變得憨傻,連自己本名都忘了,以後就隨丁大老爺的姓吧。求丁大老爺多多照顧我家憨傻兒。”
    丁奉剛開始抱著自己的小包袱,亦步亦趨的跟在丁三全身後往村口挪,終於在路過自己小時候經常玩耍的山神廟時,反應過來了。嗚哇的就哭了出來,丁三全長歎一聲,一掌狠狠的打在丁奉腦後。
    丁奉搏虎殺豹的拳腳在丁三全手下卻似小貓抓撓,三五下被丁三全化解,折騰了好一會,丁奉終於累了,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院子裏直擊圍觀村民的心頭。
    ...
    說到這裏,丁奉的三角眼裏也蘊著一汪顫顫巍巍的淚水,趙英圻隻是拿著一杯酒捧在嘴邊,半天也沒喝進去。
    丁奉放下酒杯,舀起一勺子雜湯,連湯帶雜吞進口中,咀嚼著就又開始了自己的故事。
    卻說那老將丁三全是越國的三朝老臣了,七十八歲高齡,越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頭甲高手,看起來還是精神奕奕不怒自威。
    趙英圻是如何都想象不到這種前世隻會出現在野文雜記中的故事,這一世居然活生生的就在自己麵前,搏虎殺豹的英雄此時正在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杯中酒,不時還被酒嗆的齜牙咧嘴。
    但是看著這丁奉此時心智健全、行動與常人完全無異,不禁好奇多嘴問了一句。
    丁三全剛見到丁奉,立時目露凶光,攥起拳頭就往丁奉腦門捶了過去,驚壞了地主老爺還有一眾圍觀的村民。
    卻說這丁奉與花豹一次搏殺之後就仿佛失了神,平日裏也不再上山,隻是在家窩著,不時嘴裏還會有些莫名的嘶吼,就仿佛是豹子的嘯叫,村民們都道是打死了豹精被人家上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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