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寒料峭終還暖 第四十七章 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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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父皇也小氣,一隻筆而已嘛。”公主嘟著個小嘴,眼睛在四下尋找著下一個能禍禍的東西。
    “行了行了,朕這裏用不起你伺候,趕緊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吧。”老皇帝拿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實在是沒有辦法,連重話都舍不得多說兩句。
    “父皇留他在大周做官,他可答應了?”公主轉動著一雙大眼睛,問了這麽一句,努力想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公主還有錢無多等人都皺眉想勸趙英圻,但是趙英圻十分堅定,同時還請求老皇帝屏退左右,另有密謀相商。
    “沒有答應,隻說在南方還有事情要做。”
    “哼,真是不識抬舉,還能委屈了他不成。”公主拿起皇帝書案上的一隻毛筆在手中把玩。
    趙英圻從老皇帝書房出來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這次會麵關於“小冰河期”的事情並沒說太多,後麵老皇帝要封趙英圻官職的時候被趙英圻拒絕了。
    他學的很難,亦或是就沒有把功夫放在這上麵,但是他的拳腳在塾裏是最好的,苦功大概是都放在武藝上了。塾裏的小跟班們都跟在他屁股後麵,想要學那麽一招兩式,以後也能吃口公門的飯領倆軍營裏的餉錢。卻總也學不成個啥,畢竟窮文富武。他爹是守著礦上的校尉大人。
    這一年,她隻八歲,他大幾歲,剛過了十四歲的生日。
    他們定親在這個礦山小鎮上那可是件大事情,校尉大人那有影壁的宅子門口擺下了二十幾桌酒席,流水席。
    鎮子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也不用上什麽禮,隻要在影壁前對著宅子裏麵喊一聲“佳偶天成,金玉良緣”就可以入席吃吃喝喝。至於那些有些頭麵的人,奉上一包點心,拿上一張喜帖,就可以進到院子裏,自然有那小子丫鬟領著進去,雖然也是吃席,但是有飯前的看茶和縣老爺的敬酒,運氣好了,還能與校尉大人攀談兩句。
    席間盡是些“縣老爺當年沒中了進士,是校尉大人托的關係回鄉做了個縣令”、“校尉大人聽說要進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了”、“兩家這一結親可真就在這青陵城說一不二了”的悄悄話。
    這話本來說出來不禮貌,但是縣老爺聽見隻是撚撚胡子遠遠的笑著點點頭,不承認也不否認。
    至於校尉大人,本就出身這個莊子,是自己人,當然更不會在意。
    到了第二進宅院,這裏就不僅僅是有頭麵的人物了,盡是這青陵縣裏的大老爺,比如校尉大人的督司馬、銅礦上的礦監。最尊貴的當屬坐在校尉左首,縣令對麵的平靖府都尉,是從金州來的,平靖王當今太子的手下,儲君近侍。與校尉大人稱兄道弟。
    堂前門口站著一個禮儀先生,頭頂一個烏紗帽。本來他這種沒品沒級的師爺是沒機會帶這種能蓋住整個腦袋的烏紗帽的,就算他做了半輩子的禮儀先生,也最多在頭頂的髻上用簪子定一個烏紗頭飾。但今天是縣老爺和校尉大人結為親家的日子,連帶著他也風光了一次。
    這地方,本來是小小的一座城,金國西邊的一個下縣,縣令也隻是剛剛夠著從七品下的小官,沒山沒水,窮鄉僻壤,當然也沒甚油水。
    直到三十年前,董家鎮南邊發現了銅礦,這對於礦產密布的金國來說,算不得什麽,隻不過這銅礦是藍銅礦。
    藍銅礦常伴隨有大型的銅礦礦脈,這下受到了重視。
    在發現了金國第三大銅礦之後,皇帝親筆,將原來的甘陵縣命名為青陵城,還親筆書寫了一塊匾放到了縣衙大門上。
    太子過來傳旨,掛上牌匾之後,徑直去了城南的董家鎮,手下兩千兵直接就接手了礦山,並且指定董家鎮的人不僅不需要上稅,隻要給他開采銅礦還能拿工錢。
    校尉大人就是在那個時候高攀上了太子的路子,到平靖府做了一個親衛。
    三年之後回到青陵城,不僅成了駐守礦山的校尉,還帶來了一個縣老爺,也就是今天坐在校尉右首的那個瘦高縣令。
    至於原來的那個縣令,被校尉當場就砍了,罪名是貪瀆,是呀,任誰在這窮鄉僻壤苦守六年,也會被城外的銅礦迷了眼。隻不過他不是死於貪瀆,而是死於沒給太子爺交歲錢,生平隻做到一個下縣縣令不是沒有緣由的。
    校尉到了董家鎮,家門都沒進,直奔礦山。都道是過家門而不入的好官,隻有新來的縣老爺才知道,校尉大人嫌原來的三間破房太小,這是砍了原來那個縣令後,校尉大人一遍擦刀一遍跟新上任的縣老爺說的。
    於是,這個鎮子上最大的比縣衙還大的三進的宅子就起來了。
    校尉大人到了礦山,叫上五十多個人,沿著內廷山的山窪子一路就跑到了北河邊上。
    北河不過青陵縣,但是北河的源頭在鄰縣。
    校尉大人有太子殿下撐腰,大手一揮,“挖!”
    一條一百三十裏長的人工運河就從青陵縣的礦山一直通到了北河邊上。
    第一船礦石從礦山直接水運到了北河上的時候,就接到了太子從皇帝那裏討來的旨意,官進正七品上致果校尉。
    由於有了這個銅礦,青陵縣和董家鎮立馬就富了起來,起碼來說,比以前強。特別是其中一部分人。
    話回本章,卻說一幹人物在校尉的大宅子裏喝酒聊天,師爺在門前不時的唱喝兩句“今日喜結親,明日入高堂”、“半匹綾羅纏囡身,一頂烏紗耀先祖”的酸詩,戲班子還沒到,師爺隻好自己來幾句。
    大廳裏校尉剛和都尉滿飲了一杯酒,抹了抹泛著油光的大嘴,湊在右手邊縣老爺的耳邊:“太子殿下有意將本府治所放在咱們青陵縣,屆時親家公多多少少的也要上那麽一級半品。”
    “哎呀,這可是大好事啊。”縣老爺趕忙端起酒壺為校尉大人滿上。
    “雙喜臨門嘛,親家公可別忘了太子殿下的提拔。”校尉大人拿起剛斟滿酒的酒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還不能忘了親家伯的提攜啊。”
    連帶著都尉大人一起笑哈哈的碰了一杯,笑聲越來越大,越傳越廣。
    就連大門外影壁前的二十桌流水席也都笑了起來,笑聲傳遍了整個董家鎮,傳進了鎮外玩耍的一對小人兒耳中。
    這對小人兒本該是今天定親宴上的主角,但是現在卻在鎮子外的山坡上玩耍。
    一個小小的梳著丸子頭的小女孩蹲在草地上,看著靠在樹上拿大頂的小男孩。
    “祥哥,爹爹他們在你家做什麽呢?”小女孩的聲音清清脆脆,就像春天在簷下築巢的燕雀。
    “他們在給咱們定親,以後煥煥就要叫我相公了。”拿大頂的孩子翻身下來,走到小女孩旁邊。
    小女孩趕緊把帕子遞過去,又把竹節做的水壺遞給男孩。
    小女孩看著男孩抬頭喝水時上下湧動的喉結,嬌聲嬌氣的說:“人家不要,人家就要叫祥哥。”
    男孩已經十四歲了,初懂人事,放下水壺,隻是嘿嘿的說:“祥哥可以隻有咱們兩個人的時候叫嘛。”
    小女孩還不懂這些,隻是以為祥哥嫌棄她,“我不,我就要叫祥哥,在哪也要叫祥哥,到死也要叫祥哥。”
    小男孩不想跟她爭,隻好依著她。
    見男孩沒有多說,小女孩站起來仰著小腦袋:“祥哥,你這是在幹什麽啊。”
    “練武,我要成為一個大將軍,成就王圖霸業,造福黎民。”小男孩隨他爹爹去過金州,見過頭甲高手授徒,那些人動作如風,刀劍純熟,讓小男孩十分羨慕,而且自家爹爹是武將。
    小小的年紀正是欽慕英雄的時候,可惜他爹廢了老大勁也隻是一個三甲武者,全靠提攜才做上這校尉。
    不過小孩子家的世界,爹爹永遠是英雄。
    最起碼沒長大之前,是這樣。
    這下連鬆老都笑出聲來了。
    ...
    自小的時候,他們便在一起了。
    長歎一聲,老皇帝把目光放在了鬆老身上,鬆老見狀趕緊開口道:“趙先生前幾日不是說能幫公主殿下解決馬鐙的問題嗎,何不去看看?”
    “那個小氣鬼非要我明天晚上請他喝酒才行,可是人家還想陪父皇。”
    “父皇不用你陪,明日晚上你四位哥哥都會入宮,再加上個你,鬧騰起來,朕還不知道能不能捱到大壽那天。”
    “父皇怎麽說這種晦氣話。那永樂去外麵玩,你可不準說永樂貪玩啊。”
    “朕怎麽敢,朕怎麽敢呢...”
    “父皇嫌棄夢夢了。”公主鼓著嘴。
    “哎呀,說了你多少遍了,不要玩朕的筆,你說說你從小到大已經薅禿朕多少隻筆了!”老皇帝劈手將公主手中的筆奪回,這支筆是三年前簽訂金國認罪割城讓地國書的筆,老皇帝自己都不舍得用。
    在同一個塾裏,她認字,他則讀書寫文章。
    她學的很快,亦或是進塾之前就會了,不過在同塾裏的娃兒們眼中,她肯定是繼承了她家的讀書功夫。他爹是縣裏的縣老爺。
    趙英圻帶趙彤離去後,永樂公主也替皇帝送走錢尚書和呂侍中,回轉書房。
    “夢夢,你覺得趙英圻此人如何?”老皇帝拿起書案上一篇奏章,頭都沒抬問了一句。
    書房中隻餘老皇帝、趙英圻還有鬆老,連趙彤也被趙英圻支出去。
    雖然趙英圻並沒有得到老皇帝的肯定答複,但是想來老皇帝沒有其他可以拒絕的理由。
    “他呀,就是個有點小聰明的,若不是彤姑娘...”公主還沒說完,就被皇帝含笑的眼神看著說不下去了。
    “此人膽子不小,心思也算細致,加上一些不為人知的本事,想來成就不會太低。”回想剛才他給自己提出的那個事情,老皇帝心中還略微有些心驚,這人真是什麽都敢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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