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寒料峭終還暖 第六十一章 既已為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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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這位是董祥,董長史,是我的得力幹將,歡歡你一定要敬他一杯,董長史這兩年為我靈王府可是立下不少功勞。”三皇子向馮歡歡介紹著董祥。
一模一樣,除了更加成熟了些,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所以董祥見到馮歡歡時,馮歡歡已經進靈王府四天了。
董祥差點就將一句“煥煥”叫出口去。
在眾人都祝賀三皇子再納美妾時,董祥呆在那裏,話都說不出。
似乎三皇子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點不成體統,所以納妾時一般有個簡單性的禮儀,也並不會設宴。
就連自己好幾次親自試探,都沒有一丁點的破綻,董祥真的是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
一晃又是半年過去,這個馮歡歡的手段是的確不凡,入了靈王府九個多月,三皇子這好色的性子居然再沒有納過一個妾室,反而讓馮歡歡還趕走了兩個。
一時之間頗有種三皇子獨寵她馮歡歡一人的感覺,靈王府上下也幾乎被馮歡歡治得妥妥帖帖,幾乎都已經尊她為靈王妃的地步。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董祥還是挺願意看到這種局麵的,畢竟三皇子好色之名這些年已經傳到了皇帝耳中,而且朝中已經有不少人在議論三皇子好色的事情,居然還有說三皇子因為好色強占民女的讒言。
如今三皇子有所好轉,而且比以往更加專注與軍政大事,讓董祥很是高興。
可是這種喜悅還沒有多久,董祥就被打蒙了。
靈王府封地範圍內,所有金銀銅鐵礦的開采稅上浮一成半,上繳了開采稅的礦可以減免兩成貿易稅,直接賣給南方諸國。
董祥對這種事情簡直是太熟悉了,他之所以對自己的家鄉動手,對自己的父親嶽父動手,不就是因為他們假公濟私,通過原礦石貿易侵占國帑,損國家利益以飽個人的行為嗎。
董祥不顧正值休沐之時,十分焦急的趕到靈王府,從馮歡歡的房中將三皇子請出來,詢問情況,卻被三皇子以一句“靈王府上下,開支甚巨,乃至靈王衛與封地屬官盡皆需銀錢,與其將稅收在地方官府繞一圈,倒不如直接上繳至靈王府,這樣也能避免貪瀆之事。”給懟回來了。
周國因為國土範圍較大,而且這些年多采取向外擴張的軍事政策,還經常會有雨雪天氣,各地稅收並不統一。
北疆多以馬匹、牛羊等物為稅;東北部山地較多不宜種糧放牧,但是礦產豐富,故而多以礦石、粗製金屬錠甚至鐵器兵器為稅;西南及中部地區土壤肥沃、地勢平坦,適宜種糧,則以糧食為稅;而東南地區一直到國都同英府因為有一條通河貫穿,故而商業相對較為發達,所以銅錢與糧食都可作為繳稅。
為避免地方所收稅收在運至國都以及國都在撥款至地方上的損耗,周國采用國稅與地稅的雙稅製度。
地方上將各種糧食、馬匹、牛羊、礦產等物作為稅資收上來之後,再往中央朝廷以銅錢繳納一定比例,中間的差額則會造冊登記然後存放在各地方主政衙門。
決定這些物資調用需要由地方奏請中央朝廷,批準之後再進行使用或者販賣,但是因為四位皇子開府設衙,所以在地方官府與中央朝廷之間還會有一個決策環節,那就是四個親王府。
國都周邊聚集了周國六成以上的軍力,一十六衛禁軍加上內衛,超過五十萬帶甲士圍攏在周國國都同英府附近,就容易造成地方武備不靖的情況。
而四大親王府就會作為地方守備與武裝的重要補充,但是又不能讓馬兒跑卻不讓馬兒吃草,所以四大親王府在各自封地範圍內對稅收乃至軍政大事都有相當一部分的自主權。
卻說這靈王府封地,地處周國東北部,所以礦產是地方稅收的主力,一般情況下地方官府會將礦石、粗胚作為稅收主要物資收上來,然後很大部分交由靈王府進行鍛造,其中的兵器會下發至靈王衛抵做一部分軍費,鐵器則會販至周國全國乃至南方諸國,最後才會換成銅錢上繳中央朝廷。
如今三皇子這一決定相當於把靈王府鍛造這一主要收入扔給了南方諸國,這之間一年的火耗、折損等何止百萬之數,偏偏三皇子還覺得可以省下不少人力武力,卻絲毫沒有考慮到鐵器作坊關停後會使很多人失去飯碗。
但是三皇子做了的決定,很少有人能夠改變,往日董祥都是提前向三皇子提出建議然後才會被采納實行,而且現在政令已經下發,覆水難收不說,三皇子是肯定不會如此打自己臉的。
董祥隻當是三皇子一時沒有察覺可能會受到的損失,隻得作罷,卻不想還領了新的一道政令。
那就是匯州與東關道的農稅全免,但商稅上浮一成。
董祥一時半會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舉措的問題,但是直覺後果隻會更加嚴重。
的確如此。
目前周國對外的經商貿易渠道主要是三皇子打下北河之後通過青陵縣的碼頭進行水運南下,還有二皇子封地內的春內道,最後就是四皇子封地內的蘄春古道和臨西道。
三皇子封地內的北河本就屬於道路最遠的那一個,本來河運是成本比較低,貿易量還算可以。但是現在商稅上浮導致很多大宗行商寧願從春內道、蘄春古道和臨西道走陸路也不願意走水路到三皇子封地內繳稅。
正當董祥發愁如何向三皇子進言進行調整的時候,才收到消息,這一切都是馮歡歡向三皇子提出的。
董祥身為寧王府長史,主管寧王府封地內的政事,財政收入直線下降讓董祥十分擔憂,但是三皇子卻不這麽認為,因為錢基本上都進了寧王府,也就是三皇子自己的腰包中,寧王衛這下可真真正正的成為了三皇子的私人武裝。
三皇子為人剛愎自用,這是董祥早就深有體會的,如今三皇子通過把控稅收軍費,幾乎將靈王衛還有匯州、東關道的地方武裝都拿在手中,董祥實在是擔心三皇子會有不好的想法冒出來。
看似十多萬的軍隊十分嚇人,再加上東北部因為內廷山脈的影響,地勢險峻,幾乎可以裂土封疆,自立為國,但是董祥再清楚不過皇帝把五十萬禁軍放在同英府附近的目的了。
這點兵力對付對付金國可能還行,但是如果有了反心,不消倆月就會被直接蕩平。
屆時靈王府上下乃至匯州和東關道的官員都將性命不保。
思慮至此,董祥心中大定,勢必要將這個馮歡歡除掉!
決不能讓著妖女蠱惑三皇子,造成難以挽回的禍事,乃至於讓自己“王圖霸業、造福黎民”的理想成為泡影。
此時的董祥已經在心內自我攻略成功,這個馮歡歡並不是他的馮煥煥,隻不過一個妖言惑上的風塵女子罷了。
事情有趣就有趣在,萬事俱備,就差三皇子離開信元府便可以動手的當口上。
董祥布局半個多月,終於請動三皇子走出馮歡歡的閨房,到東關道進行邊防巡視。
這次巡視起碼要進行十多天,這段時間,足以讓做了將近兩年靈王府長史的董祥搞死馮歡歡了。
為了使自己洗脫害死三皇子侍妾的嫌疑,董祥將隨三皇子一同巡視。
就在董祥與三皇子一道離開信元府的時候,馮歡歡在三皇子臨行前,當著董祥的麵送給三皇子一幅畫。
就是馮歡歡在王府斜對麵閣樓上所畫的“靈王府迎親圖”。
最終讓董祥沒能對馮歡歡下手的是上麵的那首詩:
心悠悠兮送君去,
淚漣漣兮盼君歸,
山蒼蒼兮望君路,
水潺潺兮莫忘回。
董祥看到這首詩時,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這個人,是他的馮煥煥!
要不怎麽說“群芳閣”可以享譽天下呢,這培養女人的能力,真不是蓋的。
董祥一直思考這事,以至於剛新婚不久的妻子推開書房門到他身邊都沒有察覺。
董祥的妻子隻當是自己相公在考慮大事,沒敢打擾便直接出去了。關門的聲音將董祥驚醒之後,還對自己妻子的到來恍然不知,隻餘手邊的一盞熱茶。
有意思的是,平時馮歡歡並不會用“相公”這個詞稱呼三皇子,畢竟是周國皇族,不同於民間夫妻,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深意,不過很是讓董祥難受,定親那天,董祥就和馮煥煥提過,以後要叫他“相公”了,可惜,今日“相公”並不是他。
董祥從馮歡歡手中接過酒杯,躬身一禮:“您太客氣了,為殿下盡忠是卑職的本分。”
說完也不與馮歡歡碰杯,直接仰頭喝幹了杯中酒。
馮歡歡敬了一圈酒就回內宅了,弄得董祥一晚上都食不知味。
回到自己府裏的董祥還是很疑惑,究竟是不是馮煥煥,要說不是吧,簡直是一模一樣,自己與馮煥煥自小就很親近,絕不可能認錯。但若說是的話,未免差別有些太大了,自己印象中的馮煥煥是那種天真爛漫不經世事的樣子,而今日的馮歡歡卻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一種妖媚,簡直都快媚到骨子裏去了。
“董長史,奴婢有禮了,多謝董長史盡力輔佐我相公,還請滿飲此杯。”馮歡歡為自己和董祥都倒上酒,拿給董祥。
馮歡歡開始向席間諸位敬酒時,董祥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一樣,趕緊低下了頭,不知是害怕認出自己,還是害怕自己情難自禁,抑或二者皆有。
看著這一盞熱茶,董祥下定了決心,要查一下這個馮歡歡。
一連三個月,不管是從群芳閣入手,還是從青陵城查起,都沒有一丁點關於馮煥煥或者馮歡歡的消息。
這一天終於有個機會,三皇子在靈王府中設宴,慶祝新開的一個鐵礦。
董祥也在邀請之列,酒至半酣,馮歡歡出來了。
這半個月來,董祥很是心焦。馮歡歡與馮煥煥,都是金國人。究竟是不是他的馮煥煥,他很想去看看。
但是作為三皇子的門客,專門去找三皇子的女人,未免有些不叫回事。
是三皇子讓她出來向各位敬酒。
馮歡歡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董祥整個人都呆住了,寒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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