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起於野 第八十三章 乾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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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寶兄弟倆抱怨憤恨之際,夜空中閃過一道道劍光。
    轉眼之間,慘叫聲四起,一道又一道人影倒在劍光之下,又順著陡峭的山坡往下滾去。幸存者驚慌失措,有的舉起刀劍徒勞抵擋,有的竄向山林,有的趴在亂石堆裏,還有的大聲呼喊,隻求拜入仙門,永世效忠不敢背叛。
    雲海邊的山坡上,靜靜站著二百多個已拜入仙門的江湖人士。看著同道的淒慘下場,或也恐懼,或也慶幸,或也悲憤,卻依舊是默然旁觀。
    於野召喚一聲,轉身躲在一塊山石下。
    天寶兄弟見機得快,匆匆忙忙跟著他伏下身子。
    藏身的山石恰好背對著山梁上的修士,能夠暫避一時,卻麵對著山穀雲海,也麵對著雲海之上的四位築基修士。
    “大哥,如何是好……”
    “拚他娘的……”
    “拚不過呀,無非送死……”
    “你我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誓言如是,夫複何憾,更何況還有於兄弟,輪回路上好作伴……”
    天寶兄弟自知必死,便要拉著新結識的於兄弟,拚一個轟轟烈烈、痛痛快快,拚它一個無怨無悔。
    於野卻是心急如焚。
    南山當場招納門徒,他已知道大事不妙,本想趁亂離去,竟被天寶兄弟纏住。如今南山終於大開殺戒,天寶兄弟又要拉著他一起去死。
    可見江湖義氣也害人。
    他又豈肯白白送死,而一旦動手,必然暴露身份,隨之便將遭到四位築基高人與十多個煉氣高手的圍攻。而眼下飛劍亂竄,生死時刻降臨,即使拋棄天寶兄弟強行突圍,也為時已晚。
    於野尚自糾結彷徨不定,急忙轉身低頭。
    一股寒意突如其來,瞬息掠過他的全身!
    糟了!
    這是築基高人的神識!
    此前人多混亂,又借天寶兄弟遮掩,沒有人留意他的存在。此時卻處於四位高人的注視之下,他最為擔心的狀況終於發生了。
    於野低頭躲避之際,便要拿出破甲符。
    強大的神識一掃而過,好像沒有識破他的身份。或許神識來自南山,他並不認得自己的相貌?
    “轟隆隆——”
    正當此時,眼前的石頭、樹木突然顫動搖晃起來,緊接著整個山穀都在震動。
    與此瞬間,雲海翻湧,一道火光衝天而起,竟直上百丈、千丈,火紅的烈焰照亮了四方,滾滾的濃煙遮住了天穹。
    四位築基高人始料不及,慌忙踏著劍光飛出山穀;雲海邊的兩百多個江湖人士轟然四散。十多個蘄州修士也顧不得殺人,匆匆收起劍光轉身逃竄。
    天寶與仁梁癱倒在山坡上,雙雙目瞪口呆——
    “蛟龍重生,真是好大動靜……”
    “寶物呢……”
    “地火所至,萬物俱滅,走——”
    幸虧請教過蛟影,知道此地異象的由來。不用多想,辰陵山下的地火噴發了。而既然坤火已動,乾機的變化何在?
    於野催促一聲,飛身往上,而回頭一瞥,又轉身返回。山體的震動過於猛烈,天寶兄弟倆站立不穩,莫說逃離此地,便是走路也難。他隻得將長劍插入腰間,一手抓著一人,然後腳尖一點,帶著兄弟倆往上躥去。
    轉瞬衝上山梁。
    卻見山梁上下,盡是逃竄的人影,彼此推搡叫罵,拔刀相向,場麵混亂不堪。而咆哮的地火與滔天的烈焰,使得喧囂的場麵更添幾分異樣的絢爛。
    於野一手抓著一人,隻管往前衝去。天寶兄弟倆震驚於他的力氣之大,卻也沒忘揮舞長刀亂劈亂砍。
    如此橫衝直撞,翻過山梁,衝開人群,循著山路狂奔而去。
    夜色中,三人像是並駕齊驅,似乎沒有異常,卻又腳不沾地縱跳如飛,左右還有兩把長刀開路,遇人便砍。
    片刻之後,前方的山道上已沒有了人影。
    於野這才丟下兄弟倆。
    夜空之中,濃煙滾滾,“轟隆隆”響聲不斷。彌漫升騰的濃煙之中,一道火紅的烈焰肆虐不休。隨之滾燙的泥土塵屑從天而降,幹枯的山林霎時燃燒起來。
    “天呐——”
    天寶兄弟倆大驚失色,捂著腦袋撒腿便跑,冷不防摔個跟頭,跳起來繼續狂奔。
    於野緊隨其後。
    他空手趕路,輕鬆許多,卻未敢大意,一路上留意著頭頂與四周的動靜。
    三五裏過後,天寶兄弟倆突然停了下來。
    前方峭壁下的山澗乃是出山的唯一途徑,卻站著一個手持短劍的中年男子,厲聲喝道:“豈敢擅自離去,站住——”
    天寶與仁梁臉色慘變。
    遇上修士了!
    如今地火噴發,整座大山都燒了起來,竟然不讓人離去,還有活路麽!
    兄弟倆尚自不知所措,卻見於兄弟從身後衝了過來,不僅如此,他還抬手打著招呼——
    “這位道兄,甘行何在?”
    “你是?”
    “我乃……”
    一問一答之間,於野已衝到近前,鬥笠下的半張臉露出笑容,卻突然屈指彈出兩道劍氣。
    近在咫尺,事發突然,即使中年男子有所警覺,已然來不及應變。“砰”的一聲護體法力崩潰,緊接著又是“噗”的一聲腰腹炸開血洞。他難以置信的後退兩步,仰麵朝天往後倒去。
    於野伸手搶過中年修士的短劍與納物戒子,趁勢祭出一張離火符。對方尚未倒地,已在火光中化為灰燼。他轉身衝入山澗,頭也不回道——
    “兩位大哥,走啊——”
    天寶隻覺得口幹舌燥,默默看了眼身旁的仁梁。仁梁抹著腦門上的汗水,同樣說不出一句話。
    又過了片刻,三人穿行在一段峽穀之中。
    透過峽穀,已然能夠看到聚寶鎮的燈火。
    天寶與仁梁頓時有了精神。
    “二弟……你我算是撿條命……”
    “大哥所言極是……”
    而兄弟倆尚未來得及慶幸,臉色又變。
    峽穀中突然躥出十多道人影,氣勢洶洶的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於野雖然跑在前頭,卻並拋棄天寶兄弟倆而獨自遠去。果不其然,即將衝出辰陵山的時候再次遭遇意外。
    “沒錯,正是這三個沒長眼的東西,竟敢在我辰陵鎮撒野,今晚一個也休想走脫!”
    攔路的十多個漢子,皆手持利刃、相貌凶狠。為首之人,竟是客棧耍錢使詐的精瘦男子,肩頭上裹著帶血的繃帶,他顯然是為了報仇而來。
    “於兄弟,這是……”
    天寶喘著粗氣跑到近前,頓時明白了原委,獰笑道:“哈,這夥潑皮無賴……”他與隨後趕來的仁梁點了點頭,惡狠狠道:“他娘的,今晚受夠了鳥氣,若不砍下幾個腦袋,你我兄弟還有何顏麵闖蕩江湖!”
    仁梁舉起長刀,與他一左一右擺出搏命的架勢。
    十多個漢子已守候多時,大呼小叫著撲了上來。
    “殺——”
    天寶豈肯示弱,也是大吼一聲。而他與仁梁的長刀尚未接敵,麵前忽然卷過一陣勁風,隨之“叮叮當當”亂響,接著刀劍橫飛、血光迸濺,一道道人影撲倒在地。
    不過眨眼之間,十多個漢子盡數倒在血泊之中。
    天寶與仁梁自恃凶猛過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而精瘦男子卻逃過了一劫,早已嚇得麵無人色,後退幾步,轉身便跑。
    “他娘的,給老子站住——”
    天寶隨後奮起急追,仁梁猛地擲出了手中的長刀。
    精瘦男子沒跑幾步,已被旋轉的長刀砍在腿上,他踉蹌之際,又被一把長刀穿胸而過。
    天寶追至身後,一腳將其踢翻,仁梁適時趕到,又是一陣劈砍。正當砍殺痛快之時,一道戴著鬥笠的熟悉人影飄過身旁,兄弟倆慌忙丟下破碎的死屍追趕而去。
    出了峽穀,前方便是辰陵鎮。
    鎮子上雖然燈火通明,卻人喊馬嘶,老幼哭泣,一片混亂的景象。
    三人跑到聚寶客棧的門前。
    客棧門前,同樣是車馬亂撞、人影匆忙。便是客棧的掌櫃、夥計也駕著大車,帶著家眷,急匆匆的衝出院門,直奔鎮外逃去。
    與此同時,片片點點的塵屑與泥土從天而降,像是黑色的雪花、灰色的泥雨,籠罩著整個山鎮,隨之彌漫的煙塵頓時令人窒息也使人絕望。
    就此看向來路,高聳的山峰與天上的明月早已消失無蹤。惟見漫天翻湧的黑雲之中,一條烈焰長龍猶在怒吼天地、咆哮四方。
    於野與天寶兄弟倆愣怔片刻,轉身衝入客棧的院子。
    成群的馬匹尚在,同樣惶惶不安,卻被拴在馬廄之中,一個個昂首掙紮、放聲嘶鳴。
    三人分別找到自己的坐騎。
    於野揮劍砍斷了所有馬兒的韁繩,這才離開了客棧。
    天寶兄弟倆已搶先衝到街道上,卻騎著馬兒在原地轉圈,雖然滿臉的焦急,卻又神色期待。
    黑雪、泥雨所致,四周一片黑暗朦朧。辰陵山的方向,似有幾道人影奔著鎮子而來。
    於野一撥馬頭,催促道:“走——”
    “哈哈!”
    天寶大笑一聲,揮手道:“好兄弟,共進退,走也——”。
    三人三騎穿過逃難的人群與混亂的街道,抵達來時的峽穀之中。離開峽穀之後,道路漸漸通暢。
    天寶策馬飛奔之際,大聲召喚道——
    “於兄弟,去我的莊子盤桓幾日如何?說清楚了啊,你我兄弟不怕那幫家夥,就是避避風頭!”
    “正合我意!”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