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星門今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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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臨,明月升起。
    明亮的月光下,一道人影懸空而坐。
    那是禹天仙尊,他在守護禁製,等待著星門出世,等待著星域之途開啟的那一刻。
    百丈之外的海麵上,漂浮著兩塊白色的寒冰。一塊大的浮冰坐著玄夜鬼尊與靈山修士,紅衣、歸元子,以及九芝、九寶、奎炎、邛山、辛九等人;一塊小的浮冰坐著一男一女,於野與青衣。
    九芝與九寶,竟然是禹天仙尊的徒弟。
    於野錯愕之後,他鬱悶了許久。
    星崖渡之行,他帶著六位夥伴、或六位幫手。以他兩域至尊的身份來說,算得上人多勢眾。誰想尚未見到星門,他已變成了孤家寡人。
    九芝、九寶回歸師門,理所當然;奎炎、邛山與歸元子沆瀣一氣,已早有征兆;而朵彩、辛九也與水芹成了姐妹,便不能不讓他起了疑心。
    這是要存心砍去他的左膀右臂,使他孤立無援,之後群起攻之,令他陷入重圍而無路可逃?
    哼,他既然敢來,便不怕算計。
    不過,禹天縱然謀劃了一場橫跨數百年的星門之約,卻也未必能夠算無遺策。否則稍有差錯,便會衍生出無窮的變數,或者他於野稍有懈怠,亦難以走到今日。而一次次的遭遇與磨難,看似偶然,卻有跡可循,並且彼此相連,這究竟是巧合,還是陰謀呢?
    “因果!”
    寒風中,忽然響起傳音聲。
    於野尚在想著心事,禁不住睜開雙眼。
    青衣坐在幾丈之外,周身裹著護體法力,像是在吐納調息,卻又在幽幽盯著他,繼續傳音道:“自從九芝、九寶回歸師門之後,你便氣息紊亂、心緒不寧。你是在為你的受騙上當而自責,為你的無能與蠢笨而悔恨,殊不知凡事皆有因果。”
    “因果?”
    於野自言自語。
    他當然知道因果的存在,卻未想青衣看破了他的心思,並借機出言嘲諷。
    “仙尊早有插手妖域之意,收下兩位妖修弟子,以守護幽冥之門,便是他種下的因,當你帶人闖入幽冥,你的所作所為,以及今日的處境,則是應有的果。由此類推……”
    禹天乃是青衣的師父,她卻稱呼為仙尊,好像師徒之情淡薄,便聽她接著說道:“你結識紅衣與歸元,得到兩人的恩惠,隻要你一日不死,隻要你還有用處,你都將欠下因果之緣而再難擺脫。且回想你遭遇的種種,是否如此呀?”
    於野怔怔不語。
    青衣,性情怪異,冷若冰霜,令人難以接近。便是她方才所說的一段話,也是極其的冷漠,卻如天上的明月,霍然照亮了他心頭的困惑。
    回想三百多年的風風雨雨,豈不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因果循環。
    記得曾經的大澤江湖,以及渡海的途中,是他發現歸元子的不同,並且不斷地加以試探,因而結下了一段緣分;蘄州的珍寶坊,也是他的與眾不同,惹起了水芹的留意,得到她饋贈的龍甲,從此糾葛不斷而互為因果;白芷、塵起、當歸一、冷塵、墨筱、車菊,以及後來偶遇的紅衣,意外結識的賴冕、文桂、朵彩、骨牙、九芝、九寶、奎炎、邛山等等,不是因緣際會,也正是他親手種下的因、結下的果。
    照此說來,禹天的星門之約未必與他有關,卻由他一手促成。因為在他誤入仙途的那一日起,他一直在尋找蛟丹、神器的真相,於是他從大澤、蘄州、燕州一步步走來,並在各方的推波助瀾之下,再加上他的逆境奮起,最終成為兩域至尊,並且一頭闖入禹天的圈套之中。
    倒是應了那句老話: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因果循環,皆有定數。
    “因果不虛,業力自承。你造下的惡,當有報應!”
    青衣又恨恨吐出一句,緩緩閉上雙眼。
    於野錯愕不及,搖了搖頭。
    這女子方才所言,見解獨到,彷如在指點迷津,令他獲益匪淺,而不過轉念之間,他又成她口中一位咎由自取的惡人。
    而即使遭到報應,他也並非孤立無援。
    於野低頭內視。
    他的氣海之中,九冥塔內,一嬌小的人影在靜坐冥思,兩頭蛟龍依偎纏繞……
    青天之上,白日高懸。
    明晃晃的日光下,眾人守著浮冰靜靜等待。
    百丈之外,禹天獨自懸空而坐。據他所說,今夜的月圓時分,星域之門便將出世。屆時他將聯手於野,打開那道天地門戶。
    前往星域,尋找神界,是許多幽冥修士的夢想,譬如禹天、玄夜與幾位靈山祖師。也有人對於未知的征程充滿了憂慮,唯恐重蹈幽冥之門的覆轍,總是忍不住地去緬懷過往、追憶從前。
    於野盤膝而坐,神色默默。
    浮冰在日頭的照耀下,冰晶閃爍,有些晃眼。許是寒冷、或幽深的緣故,此地的海水呈現黑色,像是一塊明鏡,倒映著慘白的天光。
    再有幾個時辰,便是月圓之夜。
    當星門出世之時,是開啟通天之途,還是又一次的因果輪回,暫且無從知曉。
    “於野!”
    一道人影落在身旁。
    是辛九,悄然坐下,低頭遲疑片刻,傳音道:“我陪你前往星域……”
    於野微微皺眉,道:“你修為不濟,何必以身犯險?”
    這女子曾經信誓旦旦,她的星崖渡之行,僅為開開眼界,如今顯然改變了念頭。
    辛九竟然糾結雙手,輕聲道:“據水芹姐姐所說,仙途何處不凶險,又豈止星域呢,不過,有諸多前輩同行,多加小心,料也無妨,何況……”她一改往日的爽快,吞吞吐吐,眼光一瞥,又道:“何況你離開千雲峰之後,一去不返,九兒日夜難安……”
    說到此處,她臉色一紅。
    於野卻沒有在意,而是抬眼看去。
    十餘丈外的另一塊浮冰之上,三個女子坐在人群中。水芹年輕的相貌、隨和的性情,頗受朵彩與尚卿的信賴。而她竟然拾掇辛九前往星域,是何居心?
    “我意已決,特來知會一聲,此去縱有艱難萬險,九兒心甘情願!”
    不知是心慌意亂,還是為了避嫌,辛九匆匆丟下一句話,已飄然回到了水芹、朵彩的身旁。
    “哼,又是一段孽緣呀!”
    於野尚自無奈,便聽有人冷言冷語。
    青衣雙目微闔,神態寂寞,看破紅塵的樣子,卻又麵露譏誚之色。
    “什麽孽緣,胡說八道!”
    於野叱嗬一聲。
    青衣竟然不肯罷休,冷笑道:“那女子已動了情,你若無意,為何舉止曖昧,害人害己?”
    “荒謬!”
    於野懶得理會,索性閉上雙眼。
    青衣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惟情所在,心有所安。一朝錯失青雲,便成了斷雁孤鴻……”
    天邊落日的餘暉未盡,一輪圓月已躍出海麵。
    夜晚,終於降臨。
    眾人等待了許久,禁不住紛紛站起身來。
    於野也睜開雙眼,拂袖起身。
    數丈之外,青衣寂然佇立,她已恢複了常態,不言不語,冷若冰霜。
    今晚的明月,又大又圓,好像一盞巨大的燈籠緩緩升起。而隨著明月高升,倒映的月光落入海中,仿如圓月就此一分為二,雖然前程各異,卻海天相映爭輝。
    禹天,一個人懸空坐在海天之間,他的身影慢慢映入明月之中。而四周的海麵寂靜如初,神秘的星門仍未出現。
    明月,繼續升起。
    當圓月漸漸升上了中天,寂靜的海麵竟然波光蕩漾、霧氣橫生,繼而海波震蕩、浪花卷動。
    “於野!”
    忽聽禹天大喊了一聲。
    於野揮袖背起雙手,昂首禦風而起,卻又去勢一頓,沉聲道:“辛九、朵彩、奎炎、老狐——”
    兩道人影飛到身旁,舉手道:“頭領……”
    是奎炎、邛山,關鍵時刻,隻要一聲吩咐,兩個家夥倒是從不含糊。
    而辛九、朵彩與水芹、尚卿守在一起,似乎是姐妹情深不願分開,抑或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仍在左右張望而遲疑不定。
    於野回頭一瞥,歎息一聲。
    而他沒有等待,猛然將奎炎、邛山收入禦靈戒,閃身掠過海麵而去。
    禹天已是踏空而立,凝神以待;紅衣與九芝、九寶守在左右,儼然一個護法的陣勢。
    隻見這位仙域至尊,須發飛揚,周身氣機鼓蕩,雙手掐動法訣一指,揚聲喝道:“天地肇混沌,星門今始開,現——”
    海麵之上,突然波濤怒卷,霧氣翻湧,光芒爆閃。
    “喀嚓——”
    一聲沉悶的響聲從天而降,隨之夜空裂開一道縫隙,從中緩緩呈現出一道黑色的石門。
    石門約有一丈寬、三丈高,靜靜懸空,星光環繞,威勢隱隱,卻又門扇緊閉,煞是詭異而又神秘。
    禹天不敢怠慢,抬手一揮。
    一道紫色的晶石“嗡”的一聲飛入石門,霎時星芒大作、光華閃爍。緊接著巨大的石門現出一個小小的洞口,像是一隻黑暗之眼,靜靜注視著咆哮的大海,以及下方的一群人影。
    “於野——”
    禹天急聲催促。
    於野張口吐出一把紫色的小劍,順勢掐訣一指。星矢瞬間化作一道紫色的閃電,倏然紮入石門的洞口,竟然嚴絲合縫,沒有留下半點痕跡。與此刹那,天地之間傳來一聲巨響。
    “轟——”
    巨大的石門猛烈搖晃了幾下,竟緩緩開啟了一道烏黑的縫隙,隨之星芒乍泄、氣機奔湧,海麵上更是波浪滔天、狂風呼嘯。
    禹天卻是喜不自禁,仰天大笑:“哈哈,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心之所往,重天可至也……”
    而他笑聲未落,異變突起。
    波濤沸騰的海麵上忽然飛出一道人影,搶先一步衝向星門。
    “大膽!”
    “找死!”
    不待禹天發話,九芝、九寶已奔著強闖星門之人撲去……
    ———本卷完———
    ps:預告第五卷,星辰之遠。取名於孟子的話,各位道友,天之高也,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