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殺馬酬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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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分主次坐定,劉暢坐在上,嫂子在左,邴吉在右。
“邴大人,何故發笑?不妨說出來,讓我們也笑一笑。”劉暢看見邴吉忍不住掩口而笑,不覺有些好奇,便問道。
邴吉笑道:“我忽然想起孔夫子的一句話,實在是忍俊不住,世子勿怪。”“哦?”劉暢不禁好奇的問道:“邴大人可是儒家子弟,儒家經典可以說是爛熟於胸。不知道是孔老夫子的那句話,竟能引起邴大人發笑?你可要小心,孔夫子的脾氣可不好。”
邴吉道:“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又說:未盡人事,安知天命。總之,孔子是不信鬼神的。原先我也不信的,但現在,我好像有些信了,我有些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邴大人見過鬼神?”劉暢也來了興趣,問道。王夫人更是被邴吉的話吸引,甚至有些失禮的望著邴吉而不自覺。
邴吉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你信不信,那家蠻夷邸,我是第一次去。”
“哦?”劉暢搖搖頭,表示不信:“第一次我們就有如此的巧合?”邴吉說道:“前日,我不禁領到全俸,而且…”邴吉端起茶盞,很得意的抿了一口,然後,有些得意地說:“還領到上個月的欠俸,也就是說,我一下子領到很多錢。而且,正是前幾日,病已突然說,他要吃肉。於是,我便狠心,到蠻夷邸去買二斤牛肉。”
“你說什麽,你買的是牛~~嘔~~牛肉?”劉暢突然感到有些反胃,趕緊站起來,跑了出去。而邴吉和王夫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還沒等邴吉和王夫人反應過來,劉暢就走了回來,擺擺手,說明自己無事。他知道邴吉帶的是肉,但不知道他買的是牛肉,也沒往那方麵想,這段時間,為了能長個,他幾乎天天、頓頓吃牛肉,他是真的吃惡心了。
“是否需要一些醒酒的湯水,我馬上安排…”
“我無事”劉暢坐回原位,一隻手扶著胸口,對邴吉說:“你繼續說。”
邴吉有些擔心,畢竟劉暢是喝完酒過來的,也許他的酒勁還沒過:“世子確認無事?”劉暢擺著手說:“無事、無事,你說。”
“我剛才說到哪了?”
“你說你有很多錢了。”
“對對對,我補發了俸祿,聽說蠻夷邸的牛肉..”還沒等邴吉說完,劉暢又是一陣幹嘔,幹嘔了幾次,劉暢終於壓下胃中的翻滾,有些艱難的抬起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別提那個肉,我、嘔、反胃,嘔~~”
“牛肉反胃?!”
“不準說,再說我翻臉!”
“好好好,我不說。不是說牛……不是說那東西很好吃麽?”
“你沒吃過?”
“沒吃過……哎呀…那病已?!!”邴吉突然臉色煞白,突地一下站起來,就要往外跑,病已可是吃了不少牛肉,萬一牛肉有毒……病已就在外邊。
劉暢一把就抓住邴吉,趕緊解釋道:“吃那個肉沒關係,病已無事。我肯定是吃得有些多了。”
“真的?”
“真的,那個肉是好東西,我隻是吃得多了些。你繼續,別提那個就行。”
邴吉看著劉暢,滿腹的疑問,這要吃多少才能吃到一聽到名字就反胃,就算有錢你也沒處買呀。又不敢問,隻有壓下不解,繼續說道:
“孔夫子說……說什麽來著……我咋接不上了,算了,算了,不說了,病已真沒事吧,我得去看看。”邴吉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站起來,急匆匆的出去了。
看見邴吉出去,王夫人才壓下笑意,看著小三笑道:“你到底吃了多少,你不會把禦膳房給洗劫了吧?”
“嫂子,咱能不能換個話題,不說吃的。”
“哈哈哈”王夫人毫無顧忌的大笑起來,當然,他是嫂子,還是長嫂,長嫂如母親,王夫人在劉暢麵前也根本沒有顧忌。
“小叔,小叔”就在劉暢被大嫂笑的無地自容的時候,病已從外邊跑了進來。跑到劉暢身邊,就抓住劉暢的衣袖,搖著說:“我還要吃肉,我要吃大肉。”
就在劉暢不知道怎麽回事的時候,邴吉跟了過來,看見劉暢抽抽的像風幹的茄子的臉,實在忍不住了,也哈哈笑道:“不賴我哦,我隻是問問病已吃完那個肉後,有沒有那裏不舒服,他就跑過來了。我肯定,那個肉沒問題,不然,蠻夷邸可不敢公然出售。”
劉暢瞪了邴吉一眼,然後對病已說:“今天,你不能再吃了,瞅瞅你的肚皮,再吃肚子就痛了。明天,明天等著小叔,小叔給你帶大肉,隨便吃,好不好。”
“好,明天我要吃這麽大的肉。”病已一邊說,一邊伸開手臂比劃著。
劉暢看著看著,眼圈不禁有些發紅,心中酸楚,這是我的侄兒,也是大漢皇子皇孫,居然連吃快肉都是奢望。
第二天,病已連朝食都不吃,一直在詔獄門外,等小叔給自己帶來大肉。左等右等,也不見小叔的身影,不由得眼圈有些發紅:“娘,小叔咋還不來呀”
“病已,不哭。小叔家有點遠,一會就來了。”
“母親,小叔是不是忘了病已了。”
就在病已和母親望眼欲穿的時候,從遠處傳來‘踏踏踏踏’的馬蹄聲。
“小叔!小叔!”病已的眼睛尖,一下就認出坐在馬背上的小小身影,來者正是劉暢,他的小叔。病已心裏的委屈一下就化為泡影,也不顧母親的招呼,伸開雙臂就像劉暢跑去。這個舉動可把劉暢嚇得夠嗆,他也是剛學會騎馬,還不熟練,趕緊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將韁繩緊緊牽住。
等劉暢把病已抱起來,劉暢有些傻眼,病已這個小家夥,居然也想騎馬,在劉暢身上拽住馬鞍就不撒手。
劉暢看著高大的馬背,沒辦法,他的個子太矮,根本沒法把病已送上馬背。
“這是什麽馬?這麽漂亮!”跟著過來的邴吉,把病已抱了過來,試了試,也沒敢把病已放上去,他的個子倒是夠,可對這匹馬不熟啊,萬一是一匹烈馬,病已就危險了。馬,他認識,也分得清好馬劣馬,但像這匹全身毛色發亮,四腿修長,身材勻稱的馬他還真沒見過,不由發出讚歎。
劉暢翻身重新上了馬背,然後,從邴吉手中接過侄兒,把他放在自己的身前,也沒有回答邴吉的問話,慢慢走到監獄大門口,等走到王夫人身邊,嚇得心驚肉跳的嫂子趕緊要把病已接過來。
“不、不、我還要,我還要。”病已抱住劉暢,死活不肯下來。
“這、這、這是汗、汗、汗血馬?!”圍過來的獄卒中,不少是軍隊退役下來的老兵,有一個認出了馬的來曆,不禁驚叫起來。
“什麽!這就是汗血寶馬,哎呦我的媽呀,他漂亮了,我終於見到了汗血寶馬!”剛才的那聲驚叫,引起了一陣潮水般的反響,更多的獄卒跑過來,一睹傳說中神俊的風采。
隨後趕過來的邴吉,也不管病已如何反抗,強行把病已抱下來,也把劉暢拽了下來,拉到一邊,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匹馬上,就把劉暢拉到一邊,焦急的說道:“這……這是汗血寶馬嗎?”
“好像是。”劉暢答道。
“什麽好像是?到底是不是?”邴吉真的急了,馬是什麽,那是戰略物資。而汗血馬更是朝廷頂級的戰略物資,現在這個要命的東西居然出現在自己的門口,邴吉怎能不著急。
“是。”
“你把它整到這幹什麽?招搖啊?”
“殺了吃啊。”
“整到哪殺不行,你非要……”邴吉一下反應過來,差點都忘了懷裏還抱著一個孩子,大聲吼道:“你說什麽!!殺了吃肉!?”
這一聲大喊,不僅把懷裏正癟著嘴,一身委屈的病已嚇的不敢吱聲,就連那些圍著寶馬看稀奇的人都給嚇了一跳,不知道都尉為什麽冒出這麽一句。
“是呀,殺吃肉呀,我昨天不是答應病已了嗎,吃大肉,今天就吃汗血寶馬的肉。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如果好吃,我以後就不用再吃牛肉了。”
邴吉看了一下那些獄卒,壓低聲音,恨恨的說道:“你不但是要造反,你這是要造孽!”
“大人言重了”劉暢不以為意,看著暴跳如雷的邴吉,也低聲說道:“不管他值錢不值錢,如果他是一頭牛,殺了吃肉,你還覺得造孽嗎?”
“殺牛當然……當然也不行,也是造孽。”
“那殺豬呢?”
“殺豬當然沒問題。”
“你看,不管是豬、牛、馬,它們都是畜生,沒錯吧。”
邴吉揮舞手臂,打斷劉暢的話,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你到底想說什麽,我知道,反正你想殺汗血馬吃肉,就是不行!”
看到邴吉態度如此抗拒,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把兩手一攤,說道:“那你說咋辦?我都帶來了。”
“你哪弄來的,送回哪去。”邴吉說著,抱著病已轉身欲走,心裏把這個敗家子罵了一萬遍:“殺寶馬吃肉?怎麽想的,瘋子、傻子、腦袋被驢踢了吧。”
“這個有些麻煩,再把它送回匈奴也可以,我還有事兒,沒空啊”劉暢在邴吉身後,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匈奴的?你從草原弄來的?”邴吉聞言,停住了腳步,轉身問道。
“是啊,你以為呢?”
邴吉有些不好意思,說:“我以為,嗬嗬,我以為你是從……嗬嗬,那也不能殺,殺了太可惜了。”邴吉沒好意思說,我還以為是從你祖父,皇帝陛下的馬廄裏偷來的,偷皇帝陛下的寶馬,僅僅是為了殺了吃肉,天下哪有如此瘋狂的事。如果不是當著眾人的麵,邴吉肯定要拍著胸脯,大叫:“嚇死寶寶了。”
“沒什麽可惜的,與大人的情義相比,區區一匹馬不值一提。大人如果喜歡,我再送一匹給你。”
“你還有?我的天啊,你把匈奴王庭給洗劫了?我可不敢要,有這麽個寶物在家裏,我連覺都睡不好,太招搖了。”
劉暢笑了笑,指著倆兵卒,把他們招呼過來,掏出一個金餅,說道:“你們過來,馬上安排一桌最好的酒菜,記住,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送到這裏。屠夫,廚子都叫幾個過來,剩下的算兄弟們的酒錢了。”
那個士兵看著手掌中的金餅,又看看站在那裏的都尉邴吉,不知所措。一個金餅,一桌酒菜?一百桌都用不完。
邴吉知道,這位是大爺,錢,我們稀罕,對這位爺來說,什麽都不是:“去吧,照他說的做。你們不能喝醉了。”
“多謝大人,多謝小爺”,那個衛士眉開眼笑,今天隻是個好日子,遇到一個傻子。金餅子,這輩子都沒見過。
不到一刻,一群人,帶著各自的食材、做飯菜的工具,鍋碗瓢盆,來到了。那是長安城最好的酒舍,最好的大廚。所有的肉類,雞鴨魚,全部現殺,豬牛羊肉,樣樣都有。裏裏外外的一頓忙活,擺滿所有拚湊起來的幾案,酒兩缸,兩大缸。
“大嫂、邴大人,飲勝!”劉暢豪邁的舉杯,大聲的說。
“飲勝”小病已也舉起自己的果汁小杯,趕緊湊熱鬧。
“哈哈哈”大家一番大笑。
所有人都盡興大嚼,除了我們的小魔頭,就是劉暢,他發現,寶馬肉聽起來誘惑十足,可吃起來,不好吃,還不如牛肉,有些鬱悶。
在邴吉的公署裏,四人三台幾案,劉暢,王夫人,邴吉一人一個,沒有其他人,病已就和自己的小叔同案,小家夥幾乎是趴在幾案上,左右開弓,母親嗬斥幾句,就當沒聽見。
“你們可是不知道呀”劉暢也興奮的張牙舞爪,述說著當時逃亡時,經曆的一些趣事。
今天他實在是太高興了,父親本來也是要來的,劉劇聽說自己的孫子還存活在人世,也是激動的老淚縱橫。劉暢最後還是阻止了,父親雖然取消了通緝,但罪名並沒有撤銷,郡邸獄那邊可是還有個叫‘山’的乞丐在代替父親的位置,也就是說,劉劇依然是戴罪之身,而監獄畢竟是魚龍混雜之地。
劉暢說的輕鬆,可二人也能感覺到其中的艱辛,王夫人更是聽得淚流不止,聽到幾次險象環生,感同身受,當劉暢說到逃亡過程中,出現的一些趣事,尤其說到女太子的時候,大家又是哈哈大笑。
“父親受苦了,媳婦不孝,不能伺候左右”王夫人哽咽的說道。
劉暢說:“嫂子,別那麽說,你也不容易。父親知道你保存了哥哥的骨肉,當時就要過來,我好不容易才勸住,你可是我們家的大功臣。”
邴吉也是同情太子一家遭遇之人,不然也不會用自己的俸祿供養、保護病已和他的母親了,聽了劉暢的敘述,知道太子總算跨過難關,於是開口說道:“太子之事,雖然讓人唏噓,但總算雨過天晴,不知世子今後有何打算。”
劉暢說:“我父已經鄰近不惑,以後如何選擇由他自己做主,我不會幹預,也不會支持也不會反對。對於我本人,對那個冷冰冰的位置已經毫無興趣。倒是我大哥的這唯一血脈,我想聽聽丙大人的想法”
劉暢雖然說,不支持也不反對父親的決定,但也隱晦的說出,對皇權的冷心,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對皇帝位---沒興趣!
今天,他為什麽非要殺了那匹寶馬,就是告訴邴吉,我劉暢是個重感情之人,在我劉暢的心裏,感情高於一切,萬金難求的良駒不過是我的一道菜,隻要你敢付出,我就敢回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