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再遇邴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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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封路了,這都第二次了”

    第一次封路的時候,劉暢他們被堵在邸舍,一天沒出得了門。辰時封,快午時,霍光霍大人的儀仗才來,等儀仗過完解封,都未時了。

    今天又封,這一次倒不是把他們堵在裏麵,而是堵在外麵,回不去了,劉暢鬱悶地表達自己的不滿,這個霍光好像專門和自己過不去,霍霍自己。兩匹高大戰馬引路,四列二十八騎士開路,緊接著十四乘雙馬車,六乘駟馬車的護衛車隊,中間一巨大的座輦,裏麵坐著的一個定是霍光本人了。

    隊伍的後麵跟著花花綠綠的一群騎馬的人是大司馬、大將軍的幕僚、隨從和屬官。

    “這個霍大人,前天才來,今天都未時還走,未時來,未時走,到也是一個幹臣”劉暢雖然對影響自己不高興,倒也心態平和。

    “你知道嗎,這個霍大人可是一個極守規矩的人,聽說,十年了,他每次上朝的時候,下車的時間和地點都不變。”劉玲也補充了一句,停了一下,接著說:

    “當年,孝武皇指定的四個托孤大臣,霍光、金日磾、上官桀和桑弘羊,其實桑弘羊能力最大,本應該是桑弘羊為首輔的,就是看重霍光這個人守規矩,才把他立為首輔,還送給他一副周公背成王圖,把他比喻成周公旦。”

    “你咋知道的?”劉暢仰著頭問。這十幾年,姑姑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就是這幾天,姑姑也沒有單獨行動,不可能姑姑知道,而他不知道。

    “還我咋知道,我知道的時候你還在睡覺呢。那天,阿紐斯走後,我看你未醒,便一個人在大堂用早膳,聽那些客商說的。”

    “哦”劉暢想起了,那天快寅時了,他才入睡。

    半個時辰後,車隊過完,街道解封,姑侄倆才回到街對麵的館舍。已經在洛陽六七天了,該吃吃了,該看看了,該逛逛了,該收拾收拾,下一站。

    下一站去哪?姑侄倆都茫然不知,阿紐斯的辦法好,找導遊啊!一會兒,和姑姑分開行動,姑姑就在這裏,蠻夷邸找,劉暢去驛站找,今天把這是定下來,明天就出發!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句話放到哪裏、哪個時代都有都是非常之正確。

    當劉暢屁顛屁顛的跑到驛站,驛站的答複是:你來晚了,早上衙門來人,谘客全被預定了,一個都沒了。回到蠻夷邸,這邊的答複一樣,沒了。

    “你說,這個霍光是不是我們的克星,怎麽他一來我們就事事不順。他是不是專門來霍霍我們的。”劉暢有些喪氣的箕坐在榻上:“衙門要那麽多的谘客幹什麽?”

    “要不,我們去墟市找找?也許還能找到。”劉玲懷著小心問,他也有點怕這個小魔頭了,姑姑的架子在侄兒麵前屁用沒有。

    “好的谘客,肯定都被衙門控製了。明天一早就到衙門,就是搶也要搶來一個。吃飯,休息,明天搶人!”劉暢起身就回到自己的邸舍,給姑姑留下一個小小的高大身影。

    “你們想幹嘛?集中那麽多的向導,想造反啊!”劉暢一大早就站在洛陽縣丞的辦公署內,不管怎麽請求,縣丞就是不答應,一氣之下,先把大帽子甩過去,好不客氣的質問。

    “夫人,這裏是衙門,不是你家後花園。請你馬上離開,否則,大鬧公堂,罪過不輕。”

    縣丞也不是軟柿子,雖然劉玲一身的綾羅綢緞貴氣逼人,縣丞也沒退縮半分。貴族?毛,這幾年死的都是貴族,給你麵子,忠告一下;不給麵子,直接打出去。

    在這一畝三分地,貴族不好使,衙門比侯門大。

    “縣丞大人,我們姑侄有些急事,需要找一個谘客,請縣丞大人通融,通融。”姑姑始終和風細雨,想用協商解決問題。

    這個事本不是什麽大事,對衙門來說,多一個谘客,少一個谘客肯定無關緊要,上麵要求的是全部,但全部是多少,誰也不知道。現在和平年代又不是戰爭時期。本來,他們姑侄倆隻要甩出幾吊銅錢就可以解決的事,可是,行賄?什麽是行賄?沒玩過,他們姑侄都沒有這個概念。

    “夫人,無須再言,縣令大人嚴令,此事絕無可能。”縣丞表現出軟硬通不吃的高風亮節。

    “姑姑,我前幾天看見墟市裏有賣木頭人的,你還記得不?”劉暢突然和風細雨的對姑姑說,仿佛剛才跳腳撒潑的人,他根本不認識,一副虛心求教的好孩子。

    “啊?啊記得啊。”劉玲馬上領會劉暢的意圖,狼狽為奸是不需要教唆的。

    “你要他幹嘛?你都買了好幾個了,別買了,哦~”姑姑劉玲也馬上表現的向一個慈祥的母親。

    “咱們找人問問,縣令的庚辰。把他刻在小人的身上,然後呢,嘿嘿嘿”一副你了解的表情。

    “你你們簡直是無恥小人!!!”縣丞氣得渾身顫抖,這招太陰毒了。誰不知道十年前的巫蠱事件。

    “大人,大人,你說我是小人,我承認。你看,我就是小人啊,比你小多了。你說我無恥就不對了,我是有恥小人。都說童言無忌,你說,縣令大人信我還是信你?”回歸的劉暢比撒潑的無賴更無恥。

    “你敢誣陷朝廷命官?”

    “大人啊,你當官當傻了啊。失敗了叫誣陷;成功了叫舉發。”

    “何事喧嘩?”就在這個時候,卻是縣令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一臉的嚴肅認真。看到縣丞臉色蒼白,不禁好奇。詢問的眼神看向縣丞,可縣丞的目光更加遊弋起來。這話他沒法說啊,他怎麽跟縣令解釋,說這個孩童誣陷他給縣令種巫蠱?縣令別說八成不信,肯定是十層的不信啊。隻會認為他誣陷這個孩子,這孩子才幾歲啊,他懂什麽巫蠱啊?現在他才發現,這是個死結。

    他說與不說,都是死結。渾身的冷汗終於落了下來。

    “快說!”縣令也發現其中的蹊蹺,縣丞表現的太怪異。沒有看劉玲和劉暢他們倆,眼睛直盯著縣丞。

    “他他他。。我我我。。。”縣丞連言語都不利落了,用手指著劉暢“他他他我我我”了半天,也沒他出什麽來。

    “我我我什麽呀?不就是說你不用心辦事,欺瞞應付縣令大人的公事嗎?”劉暢立刻接過話題。

    “你休要胡說!”縣丞終於完整地說了一句:“大人,我。”沒等縣丞繼續說下去,縣令舉手止住,縣丞見狀也不敢繼續說下去,眼裏充滿了恐懼。縣令也沒理會他,十分好奇的看著這個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童子:

    “你說說看,他是怎麽的不用心,怎麽欺瞞應付本縣的?”邊說邊走到縣丞的公案後,跪坐下來。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我們想找個谘客,帶我們遊覽一下洛陽。到了驛站才知道,所有的谘客都被衙門登記造冊不得私自活動。我們今天一早就來到衙門,找到縣丞大人,想通融一二”劉暢邁著小官步,有條不紊的敘述:

    “沒想到縣丞大人毫不通融,居然說,這是縣令大人你的鈞令,要用他們來測量洛陽四周的山川地脈。”

    “這確實是本縣的命令,有何不妥?”縣令也聽糊塗了。

    “這件事本身沒什麽不妥”劉暢繼續往下說,他今天必須弄出一個谘客給他們當向導,就必須說明並不是所有的谘客都適合做測量測量的活,到沒想到去陷害縣丞,他說話太霸道,嚇唬一下就行了,無前仇、無舊恨,陷害他幹嘛。雖然,現在縣丞在一邊臉色煞白。

    “剛才,我還和縣丞大人爭辯此事”劉暢把話題往回轉,要為縣丞滿臉白毛漢做個解釋,不然,沒法為縣丞為什麽恐懼找借口,也沒法為自己增加說服力“縣丞不管高矮胖瘦,把所有的谘客都集中,並用他們去丈量,就是不用心,就是敷衍差事。我們漢朝規定,六尺為一步,三百步為裏,對吧?”

    “不錯”縣令也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妥了,但到底有什麽不妥,還沒有感覺出來。以前都是這樣測量的,沒什麽不妥呀。不由對這個童子另眼相看。

    “同樣是一裏,我和縣丞大人一起丈量,縣丞大人測量的是一裏,而我測量的就是兩裏。那多出來的一裏,縣丞大人是不是。。。。嗯?”常識性的恐嚇,即為縣丞的汗水找到出口,又為自己的事情埋下突破口。這時候,不禁縣丞冒汗,縣令大人也要冒汗了。雖然結果未必有這個孩子說得那麽大,但差距肯定不小,萬一朝廷派來一個較真的官員來驗收,同時帶一個大高個來丈量估算,那他也吃不消啊。

    “走”縣令立馬起身,向外走去。

    “縣令大人,我的事?”不能就這麽走了呀,我的事還沒解決呢。

    “你”縣令轉身對縣丞說:“馬上給他安排倆谘客,回頭到我的大堂。”

    “是”縣丞終於抹掉臉上的汗珠,暗暗地吐了一口氣,這個祖宗太嚇人了。

    半個時辰後,劉暢和劉玲帶著衙役找來的倆谘客,正高高興興地準備出衙門,開始他們的旅途時候,一個人急匆匆的來到衙房。此人頭戴高山冠,身穿黑色袍服,腰配黑色綬帶。

    “公子,果然是你們!!”後者進來,看到他們倆,興奮得喊道。

    “邴吉!?”劉暢姑侄也看清來人,也感到十分的意外。

    劉暢說道:“大漢朝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了?”

    “漢朝疆域沒變啊。”

    “沒變小?沒變小怎麽到處都能遇到你?我和姑姑都十多年沒回來了,剛回來溜達溜達就遇到你。”

    “嗬嗬”邴吉笑了兩聲,說:“這叫緣分,我昨天才隨霍將軍來到這,今天第一次來這府衙,就聽說衙門來了一個小魔頭,我猜想可能是你,沒想到真的是你。”

    “你和霍光一起來到?”

    “是呀”

    “你們倆怎麽混到一起的?”

    “這叫什麽話,我邴吉就不能往上爬一爬呀?難道我就一輩子當獄頭啊。我現在可是大將軍府長使!你看著,還有這”邴吉得意的向劉暢炫耀他黑色的官服和綬帶,這些都是官員的品級。

    “什麽?你都是霍光的長史了?”劉暢用調侃的語氣說話,眼神裏卻充滿讚賞。

    來到邴吉下榻的廄置,也就是當地為大幹部安排的高級賓館的總統房,邴吉談起他到洛陽的目的,是霍首輔想把洛陽改造成陪都,就是搞經濟特區。

    “姑姑,走,我們必須走,洛陽不能呆了”聽邴吉說,霍光並不是離開洛陽,而是到洛陽周邊實地考察,過兩天就回來,劉暢就像火燒屁股似的,一下跳了起來,大聲說道。

    “這是為何?”邴吉不解。

    “我昨天占了一課,我見光死,我和霍光五行相克。”劉暢信口胡謅。

    “竟有此事?這如何是好?”邴吉是個君子,信以為真,不覺也焦急起來。

    “邴吉大人,別聽他信口胡說”劉玲知道緣由,這是侄兒胡謅,看到邴吉真的焦急的樣子,於心不忍,便把情況對邴吉描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對給公子帶來如此地麻煩,下官深感歉意”

    “大人公務繁忙,我們就不打攪了,告辭告辭”劉暢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夜長夢多,待久必出事。

    “丙大人,趙氏現在如何了?”出門的時候,劉玲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我的姑奶奶,你沒事問她幹嘛?這不是找事嗎?這是怕什麽就來什麽,看來,走不了了。霍光,我和你沒完!

    “回長公主,趙氏,下官把她安置在西郊的一處民宅,長公主是否去看望一下,下官給兩位引路。”邴吉是個君子,老實人,君子、老實人,不一定就是好人,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

    等看到早已備好的馬車,劉暢的想法更堅定了,防火防盜防君子。

    無事獻殷勤,絕沒好事,肯定有什麽棘手的事。劉暢的心裏萬馬奔騰而過。我的小祖奶奶,消消停停的把一生過完不好嗎?

    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見就見吧,不然會讓人笑話,說自己沒孝心,畢竟,她是自己的祖母級長輩。

    又是半個多時辰,劉暢從車廂裏伸出頭來,看著和自己一樣噗通噗通奔跑的太陽,心裏別提多膩歪了。什麽破太陽,我跑你也跑,我不跑了,你也不跑了,你倒是跑啊,現在要是跑下山,我也可以回去了。

    小祖宗,大麻煩!她現在不僅是我祖宗,還是當今皇帝的娘,當今的皇太後!

    車停了,邴吉從前麵的車下來,劉玲劉暢也從車上下來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寬闊的莊園,莊園四周是由秦磚砌成的高大圍牆,圍牆的四個角,都有三層的望樓。背靠一座不高的青山,山上都是鬆樹,鬱鬱蔥蔥,莊園寬敞大門之上是屋脊,雙開的大門,正對著的是一條小河,不很寬,河水也不急,清澈見底。

    這裏獨門獨院,周圍沒有其他的居民住戶。隨著馭者上前的敲門,院內傳來陣陣的犬吠聲。門開了一條小縫,伸出一個老者的頭,聽到禦者說了些什麽,腦袋又縮了回去,關上了門。片刻後,雙扇大門洞開,裏麵居然跑出一個宦官模樣的人。

    見到邴吉,立刻打躬作揖,態度十分的恭敬。在宦官的引領下,邴吉、劉玲、劉暢一行三人繞過影壁進入前院。前院左右靠近圍牆的是回廊,院中間是一條寬敞的青石鋪的路麵,直通院中央的四五級台階,台階上是一棟三層樓宇,樓宇很高大寬敞。順著青石路,來到正房的左邊的一間客室,三人在客位坐定,一個伺女分別送上了耳杯和卮杯,斟滿茶後退了出去。那個宦官模樣的人也退了出去,趁著這個空擋,劉暢環顧四周,

    “不錯呀,比我逃難的時候好哪去了,我當初連一口飯都吃不上,和我相比,簡直是天堂了”劉暢心裏有些酸苦,同是天涯落難人,做人的差距咋就那麽大呢?

    “琳兒,琳兒,真的是你嗎?”一陣雜亂的腳步,伴隨一個驚喜和哽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身粗布,頭蓋頭巾,深綠色長裙由後向前圍係淺灰色衣外的婦人身影出現在門口。沒有激情擁抱,沒有熱淚盈眶,兩人都楞在原地。劉玲驚訝的是,趙氏雖然已經三十五出頭,鉛華洗盡,不著粉黛,卻依然光彩照人。看來自己祖父的眼光真是不簡單。(www.101novel.com)